315、城裡有人

但凡你在城裡工作安家並且似乎還有點兒小成就的樣子，難免就有這樣那樣的親戚朋友同學因為各種事情找上門來，看看能否幫他們干點兒那個，做點兒這個的。作為城一代的我這些年沒少給老家人忙活：孩子入學，畢業找工作，借錢，等等。一些自己明顯辦不了也幫不上忙的，他們其實也知道，「我只是跟你說說而已。」他們很理解。而有些事兒幫忙辦了，尤其是孩子上的事兒，總覺得這是積德行善，自己辦不了，也努力找身邊的人幫忙，畢竟一個孩子有個好些的學校，有份好些的工作，是一生中成長的重要一步。至於回報或者答謝啥的，我一直信奉「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那些個家鄉土特產都送到家門口了，也只好收下。

大姐夫的姐姐的女婿找到我，叫我舅舅。我莫名其妙，畢竟這層關係也太遠了。他的女兒在濱海技術學院畢業了，想通過我找份工作，我說，校招很多的，如今年輕的女孩子找份工作應該很容易，咱長輩就不要操心了。可是，在他們看來，「找找人」的思維定式是很難改變的，更何況是有人，為什麼不找呢？！

於是跟女孩子通了一個電話，他叫我舅老爺，這個彆扭啊。回頭按她的想法找到了熟悉的一個公司的一個中層小宋，也就是一面之交，問她們公司需不需要人。她聽了聽情況說，可以。於是，就這麼簡單地去這個公司上班了。回頭小女孩的父親在中秋節就開著那輛小皮卡突然來到了濱海，跑了100多公里：「舅舅，我到濱海了，你告訴我個位置，我給你拉來些葡萄。」「哎！用不著啊，我怎麼能吃這麼多葡萄，再說前幾天回老家，我大姐夫剛給我好幾筐。你快拉市場上去賣幾個錢吧，我真的吃不了。」

「哪兒能啊，舅舅，你吃不了不要緊，夥計們子同事領導們你分一分就是了。」在他們看來，這都是好東西。當然，陽光玫瑰、金手指等品種的葡萄的確也價格不菲。「這個盒子里是我養的大公雞。」於是，我到處找殺活雞的隱藏在市場角落裡的小商販，因為這個這些年是不允許的。然後拉著葡萄到處送，親戚朋友，甚至關係不錯的同事，都跟我一起吃葡萄。

某天下午，小宋突然給我來電話：「柳總您好！您介紹來的那個女孩子今天沒上班，手機關機，您看看能不能跟她家人或者熟悉的朋友聯繫一下？她昨天是正常上班下班的。」於是，我首先給她爸爸打電話，他爸爸很著急，說馬上聯繫其他她可能去的親戚那兒。

晚飯時間，還是沒有女孩子的消息。老家他的父母包括我的大姐夫都很著急，公司那邊也派人到宿舍看了，沒有任何異常。女孩子的父母說要開車上來，我說你們先別上火，也不要上來，萬一她聯繫上了，你們白跑了。

果然，晚上10點，女孩來電話了，輕描淡寫：「昨晚上我去了同學那兒，手機沒電了，今天也沒趕到公司上班。」

虛驚一場。作為過來人，我估計這孩子八成戀愛了。

不久，女孩給我來電話：「舅老爺，我找了個對象，棗莊的，我打算跟他回棗莊，這邊工作我就不幹了。謝謝你啊。」

「哦。恭喜你們啊。不用謝，不用謝，希望你們幸福。」

後邊似乎三兩年，再也沒有接到這個女孩以及他爸爸的電話，只是在女孩的朋友圈看到她發的婚房照片，以及後來生孩子的喜訊。我都沒有點贊也沒有留言評論啥的。

突然又接到女孩爸爸的電話：「舅舅，家裡大鵝下蛋了，我給你送過去一箱子，你在家吧？」

「我出差了，不在家也不在濱海。不過，有什麼事兒你儘管說好了。」

「嗯，是這樣，我那個兒子也職高畢業了，一直不好好念書，你看看能不能把他弄到他姐姐學校去啊？還有啊，那個什麼，還有一個女孩子，一起的，你應該記得的，也想去這個學校。」我立刻想起來，三年前，男孩子的爸爸和鄰居的女家長以及女兒一起來濱海，我聯繫好了一個航海學校的校長，叫他們去看看怎樣，當時倆孩子是初中畢業。

「這個的確難度挺大，畢竟人家是公立學校不是私立學校，高考成績不達到人家錄取分數線，很難操作。這樣，你也別上來了，叫孩子好好準備高考，盡量提高一下分數。他們學校有個面試環節，也挺關鍵，我回頭找找熟人看看。」之所以我敢這麼說，一是這學校雖然公辦，畢竟是職業技術學院，大專院校的生源這些年有些緊張，再就是最近跟我實習的熊博士的丈夫，就是這個學校的一個高層領導，他們剛結婚不久。

「柳總，我跟我對象說了。他建議孩子一定好好準備考試，達到面試分數線最好，然後就好說了。」

「謝謝小熊博士，也謝謝你老公。」

「那裡啊，還要感謝您對我的幫助和支持。不要客氣。」

結果是，那孩子根本就沒達到人家學校的最低分數線。好在學校有那麼幾個特殊名額，需要省廳報批，就把他一起批了。這需要多大的人情啊！

我告訴孩子的父親，孩子可以來上學了。結果，他提出新的想法：孩子想去當兵，不來報道。我說，行啊，你看著辦吧。

直到後來，那女孩的母親來給我送葡萄和花生油表示感謝。我說，你孩子是自己考的，跟我沒關係。她說，哪兒能啊，沒有你我們怎麼知道這麼好的公立學校啊。而那個男孩子我的確費了些功夫，結果白費了。她告訴我，哪兒啊，他當兵沒當成，體檢沒過關，還在那個學校。人家的爸爸也沒有忘了你，現在出去打工了，回頭會對你表示感謝的。

我留下女孩家長送的東西，也回禮了點茶葉啤酒的。

春節了，兩個孩子的家長又開車來了。葡萄火雞花生油，很多。我說，太多了啊。他們告訴我，孩子馬上畢業了，找工作希望我幫幫忙，這些東西用來處理關係……

結果，一桶花生油倒了，剛買的車子「富得流油」，後備箱都滲出了花生油。清洗車子據說需要不少的一筆費用，否則，我的車子就廢了，明白人告訴我。

幫人幫到底，送佛到西天。我計劃給女孩找個管吃住的單位，工資也不要太低，並且有可能的話，給她在這裡幫忙找一個好一點兒的本地對象。那個男孩子，據說找了一個大他很多的女朋友，計劃跟她去省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