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與鳥窩不共戴天

夜已深。

落霞峰大氣磅礴的議事大殿內，仍舊燈火通明。

只不過，氣氛顯得有點凝重。

大殿下方，俞惜雙手抱拳，滿臉儘是懇求之色：「還望宗主大人看在屬下多年來盡心盡責的份上，給清漪一個機會！」

上首麒麟座位置，一位身材微胖的四旬男子面目威嚴，不經意間逸散出的些許氣機，竟讓他身周空間微微震蕩。

而他，就是蒼雲道宗的實際掌權人，蔡庸！

「機會並非不能考慮。」

蔡庸掃了俞惜一眼：「就看你能不能另找一個，能說服本宗主的理由？」

俞惜身軀微顫，那是她激動所致，聽宗主的意思，事情應該還有轉機。

她快速答道：「啟稟宗主，自從三年前清漪擔任第一聖女以來，從不曾讓大家失望過，而這次召喚儀式中出現的意外，更是亘古未有之事。

「所以我以為，不能單憑這一點，就否認清漪的成就。

「況且，常言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遁去的其一便是天機。

「說不準清漪就能抓住那一線生機，始終領先年輕一輩，帶領蒼雲道宗繼續輝煌呢？」

俞惜說話間，微不可查地看了大長老一眼，目帶感激之色。

這番說詞，乃是他們等候宗主期間，大長老幫她出的主意。

「嗯！」

蔡庸皺眉想了片刻，臉色稍緩，點頭道：「你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召喚出凡人契靈的情況，莫說蒼玄域，哪怕是雲天世界都沒有過先例。」

他稍稍一頓，又道：「不過，宗門規矩不能因此而荒廢！

「玉清漪只得到一個廢契靈，她的天賦潛力已經見底，此乃公認的事實；相信用不了多久，連修為實力也會被第一聖子和候選聖女趕超。

「要是本宗主沒有合理的說法，如何對其他人交代？」

依照蒼雲道宗的規矩，真正的聖女只有一個，其他的只能算是預備聖女，當聖女出現意外或犯了過錯，將會從預備聖女中再選。

為了便於區分，真正的聖女被稱作第一聖女。

畢竟預備或候選的字樣，並不是那麼好聽。

聖子的情況同理！

「這……」

俞惜臉上的少許興奮瞬間消失，宗主的話她當真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宗主，老朽有一言！」

大長老跨前一步，道：「即便玉清漪註定會被取代，卻不是一時片刻能做到的，事實上，蒼雲道宗年輕一輩里，目前還屬她的實力最強。

「就算其他人有契靈相助，天賦潛力變得更加強大，可他們想要真正超越玉清漪，只怕還需要一些時間。

「如此來看，撤換第一聖女之事倒不是那麼著急！」

咦？

蔡庸眉頭一挑，頗有深意地看了大長老一眼。

果然啊，姜還是老的辣！

老傢伙的意思很明顯，將此事延後一段時間再說。

這樣一來，既賣了情面給俞惜，也不算破壞宗門規矩，無論是誰找來，他都有合理的說法。

至於年輕一輩？

若是有人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及，想取玉清漪而代之，就自己去挑戰。

拿結果來說話！

想到這裡，蔡大宗主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

翌日。

江陵天色微明就已醒來。

不知是否這方天地靈氣充沛的緣故，他明明比以前睡的時間要少，卻感到精神抖擻。

很快，他又發現了驚喜。

聖女小姐姐還在打坐，但閨房的布置總算讓他看了個究竟。

房內的物事較為簡單，僅有一床、一桌和一椅。

纖塵不染的桌面上，鋪著一張淺黃色的素絹，旁邊放著一枚端硯，筆筒里插著幾支毛筆；窗邊的瓷盆中，還栽有一株嬌艷的紫羅蘭。

檀香木床的架子上掛著淡綠色的紗帳，整體看上去顯得樸素而又不失典雅。

江陵欣賞了一番，轉身走出房門。

他快速洗漱完畢，緊接著苦惱起來，總覺得差了點東西。

對了，是早餐！

昨晚吃過辟穀丹，江陵完全感覺不到餓，失去了享受美味早餐的欲.望。

就算他想吃，沒有聖女小姐姐帶路也找不到地方。

正覺無聊時，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兩株梧桐樹之間！

沒錯，就是那個碩大無朋的鳥窩。

「晦氣！」

江陵看到它就來氣，聖女小姐姐竟說鳥巢是給他搭的。

「你的存在進入倒計時了。」

這種代表著恥辱的東西絕不能留，江陵決定把它拆掉：「我與鳥窩不共戴天！」

他堂堂大好男兒，怎麼可能去睡鳥窩，就算要睡，也是睡冰霜美人的閨房……咳，是閨床！

於是，他開始忙碌起來。

半個時辰后，一輪紅日從東方跳出了海平面。

「他大爺的，真不是人乾的活。」

江陵累得滿頭大汗，不停以衣袖擦拭額頭的汗漬，可巨大的鳥窩還沒拆完一半。

不止鳥窩大，就連搭窩所用的樹枝，都沒有一根短於一丈的。

「吱嘎！」

過不多時，後方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一襲白裙倩影從中走出。

江陵轉頭看去時，恰好一縷朝霞揮灑而下，頓時讓少女的身影變得朦朧起來，容色晶瑩如玉，似新月生暈，美艷不可方物。

她以一根白色綢帶束著的黑髮，宛如幽靜的月夜裡從山澗傾瀉而下的一壁瀑布。

「你在幹什麼？」

玉清漪話一出口就發現自己的問題有些愚蠢。

如此明顯的情況，還需要問嗎？

「我看這個鳥窩反正用不著，留著影響美觀。」

江陵咧嘴一笑，渾然沒有尷尬的覺悟。

「我來吧。」

玉清漪螓首輕點，江陵的話他還是認可的，用不著的鳥窩遲早要拆。

「行，你趕緊解決它！」

江陵退開一段距離，總算可以好好歇息一陣了。

聖女小姐姐黛眉一擰，宗門內的那些師兄師弟，要是碰到能幫她做點什麼的時候，哪個不是爭先恐後的搶著來？

這傢伙倒好，完全沒有一起分擔的打算。

並未見玉清漪如何動作，似乎僅是輕輕抬了抬手，頃刻間一道水藍色的光芒化作匹練，將剩下的大半個鳥窩凌空捲起，嘩啦啦地拋出了院外。

旋即衣袖輕揮，把江陵拆下來堆在地上的樹枝，也扔了出去。

「這就……完了？」

江陵看得眼冒金星，修士的手段果然不是凡人所能想象。

他累死累活大半天才拆下一點·點，還不及人家小姑娘揮兩次手的效果。

「去藏經閣！」

聖女小姐姐眼神示意了江陵一下，腳步已經當先邁出。

藏經閣收集有一個宗門傳承多年的武技、功法，如此重要的地方當然不會設在聽雨峰，而是在主峰落霞峰。

這一段路，江陵是在抱怨中走完的。

一大早起來就下山爬山的，以他的身體素質哪裡經得起折騰？

但是，無論兩條腿有多難受，他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因為這一路上，不時就會碰到蒼雲道宗的弟子。

與昨天不同，雖然也有不少人向玉清漪施禮問好，可他們的眼神明顯多了些變化，甚至遠處還有人指指點點。

登上落霞峰后，這種情況就更多了。

聖女小姐姐仿若未覺，半點不受影響。

江陵更不可能有啥反應，他從小孤苦，什麼樣的冷眼沒見過，臉皮厚得難以想象，如果有需要，揭下來扔掉也未嘗不可。

唯一難受的地方，就是兩條酸得早已不聽使喚的腿。

終於，一座透出滄桑氣息的十丈高塔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