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二 葡萄鳳狐紋銀香囊

「涅姐！早上好啊！」

今天天氣不錯，新的一天又雙叒叕開始了。

不過新的一天每天都會開始，因為每天都是一天。

「辭遐早安。」

羽涅手上的厚本子在這之前已經換了一本了。畢竟每天學院里都會有很多事情發生，就算是字典那種厚度的本子記著記著也很快就會記完了。

而且厚本子上又不是只記日常發生的事，什麼拜倫的詩詞啊，這是最近羽涅開始抄的，還有亂七八糟摘抄啊，圓周率啊，這種也不是不可能出現在本子上的。

「所以涅姐為什麼要記這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呢？」

「為了不遺忘。」羽涅說。

「誒——遺忘？這種事情對我們而言還會發生嘛？」

莫辭遐一邊這麼說著，順帶往手上的手機上畫了個圖形。

「一筆畫？」

「看一眼就能出來的玩意。最近突然看到這遊戲，就想著乾脆解了吧。」

「好草率的理由。」

「這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因為你看，走在路上的話，玩遊戲時一不小心被車車創了怎麼辦？我可沒那麼多錢付醫藥費！」

「……」

「當然啦，創了可以狠狠榨一筆醫藥費，只要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了！這樣一邊可以待在醫院裡打著點滴啥的然後名正言順地翹課打遊戲了！」

「別去醫院。」

羽涅憋了半天終於說出了這話。

「當然啦，是個正常人也不會想著去醫院之類的啦，要是力度沒掌控好一不小心被創死了，那可就大糟糕了！」

「所以你對死亡……還是有畏懼感的嗎？」

「是個人總會貪生怕死吧，這可是人的本能誒！否則的話世界上怎麼可能會出現hi——lo（英雄）這種人呢？啊啊，遊戲中那些上躥下跳的不算。」

「確實應該是的。」

羽涅的本子上又憑空多出來了幾行，同時莫辭遐又解開了幾關：「當然如果遇到這種情況的話還是選擇重開比較好。」

羽涅手上飛舞的筆停了下來，莫辭遐踮腳把手機舉到她眼睛的高度——好吧，其實也沒到：「這種情況從最開始就選錯了點，畫到最後也不會解出來的啦。」

「有時候人生重開並不是什麼好主意……」羽涅的筆又在飛快地吐著墨：「下一次開到末世……」

「那就召集一大堆人！對他們說『theliberationofsekaihasbegun.『然後拉他們入伙之類的。這樣在人滿為患的sekai裡面就可以拉幫結派，到時候自己都不用動手目標就被咔嚓咔嚓脖子擰掉了惹！」

「sekai……是什麼意思？」

「啊，就是世界啦！人滿為患的世界！」

「人會在那種時候活下來嗎？」

「這個人是廣義的啦，不僅是人，還有殭屍啊，變異人啊，吐著舌頭要吃人的變異人啦，連人形都看不出來的融合同調超量靈擺連接怪啦這些統稱！為！人類！因為人類是最像怪物的怪物嘛畢竟！」

羽涅表示贊同。

「哼哼！這個世界我就拿下了！喲西！還差一個世界1000個關卡我就能通關整個一筆畫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卸載了！好耶！」

兩人走進學院的大門。

「不過sekai的話，還是就這樣比較好吧，因為這個sekai有涅姐在嘛，末世的話能不能見到涅姐就是一個問題了！而且……而且也沒遊戲好玩了！」

羽涅梅紅色的眼睛看著把手機收回包里的莫辭遐。包里還有幾本教科書。

「果然還是這個sekai最好啦！」

「但是你在末世的話，肯定能活到最後吧。」羽涅說。

「那必然的！不過涅姐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因為你適應性很高啊。」

「誒！有嘛？我看不出來誒，嘿嘿。不過涅姐這麼說的話，那肯定就是的啦！好誒！那俺可以在末世和廢土世界里快快樂樂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好吵啊這人。」

路人同學們慢慢開始了。這個現象好像是上半學年開始的，這才六年級，辭遐就開始收到這種非議了嗎……

看來得稍微改變一下這個現狀——畢竟我是班長，可以稍微壓住一點，雖然這樣一些矛頭肯定會指向我，不過……就讓我幫她扛一點吧。

扛太多的話就再也長不高了。不過她啊，肯定會把一切都攬在身上的。雖然別的人大概是看不出來。

那就先繼續保持和班裡的人良好的關係，然後試著讓她所處的環境稍微好一點吧。

羽涅想。

莫辭遐還在說一些其他的東西，當一個傾聽者也不錯。

「話說今天幾號來著的啊……兩月幾號啊？」

「三號。」

「哦哦三號啊！新曲包幾號發售來著的？5號！還要再等兩天……」

等下，連自己生日都忘了嗎？不太像啊，明明上次自報家門的時候直接就說「1000年2月4日6時9分10秒」了啊，而且能夠如此精確地說出我生日是「11月24號」的話，其實都很認真地記著了吧。

按道理說現在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也會吵吵嚷嚷地在班裡大肆宣揚「我生日在一周后」然後進行生日倒計時什麼的，但是她沒有。

是個人肯定也想收到自己的生日禮物吧，那為什麼她不宣傳呢？

肯定是已經察覺到自己被排斥了……

哎。

那麼她為什麼連我都不告訴呢？難道是已經一個人過過習慣了？真孤單啊。

兩人走入教室。一開門裡面就傳來了汪閑芷的聲音：「哎喲？這誰的位置啊，那麼臟！」

是莫辭遐的位置。其實說臟也不算臟，就是東西排的亂了……億點。

只是億點，但是，確實……是亂。東西隨意地塞在裡頭，裡面還有幾個昆蟲標本什麼的。有點嚇人。

汪閑芷還在帶著一堆男男女女在批鬥這個桌子：「這桌子上怎麼還有那麼多橡皮屑？好臟啊！這玩意放在這裡真的太煞風景了誒！是環境污染的源頭誒！」

「嘔。」

「快看！她在這邊站了幾秒就想吐了，果然這玩意是聚集了疫病的地方！這絕對是病毒的媒介物！」

「對！那個病毒就叫莫辭遐病毒！」

「我贊同！」

「那麼這種病毒是怎麼傳播的呢？」

「只要接觸到她的人和她的東西都會被感染！」

「呃哦……好恐怖啊這種病毒！」

「下次每天來都得戴上噴霧劑！和這種人在一起空氣都受到了污染！那……」

「各位……」羽涅一腳踏進了教室。

「啊班長！班長早安！」

「班長今天沒和那個人照對面吧！」

莫辭遐默默從教室里走了進去。教室里發出一陣噓聲。

莫辭遐掏出作業。

「她連作業都沒寫呢……」

「笑話，我倒是要看看她這麼點時間能不能補完。」

「你不是也沒寫完嗎？」

「啊對……不過語文作業誰要寫啊。」

「班長能借一下數學作業嗎？」

總之班裡又吵起來了，不過矛頭完美地從莫辭遐身上轉走了。羽涅偷偷瞅了眼莫辭遐，那對寶藍色的瞳孔里什麼都看不出。

作業沒有交齊。

但是莫辭遐交齊了。

明天悄悄給她吧。羽涅想。

第二天體育課下課的時候，莫辭遐桌上憑空出現了一個木盒子。非常樸素的木盒子，長寬也不是那麼大。

可是等到第三節政治課老帥進班的時候，莫辭遐和那盒子都消失了。剛剛還一起上樓的人在一個轉頭就不見了，有種……恐怖遊戲的感覺？

「咱們班今天幾個人？」老帥站上了講台。

「差一個就都到齊了。」作為班長的羽涅這麼說。

「那差誰呢？」

看來老帥並沒有察覺到他眼皮底下的位置上缺了個人。

就在此時，莫辭遐一個開箱腳打開了教室的門：「喲！老帥下午好啊！」

她甚至比了個耶的pose。

「誒，是你啊。」

老帥和全班人的眼神全部落在了莫辭遐頭上。

「當然！」莫辭遐旁若無人徑直走到了老師眼皮底下的位置：「話說老帥還記得我是誰嘛？」

「嗯……莫辭寂？」

「才不會寂勒！是莫辭遐啦！我生氣了一個學期了當老師的都沒記住別人的名字！那麼晚安！」

隨後她從亂七八糟的抽屜里嘩啦嘩啦扯出一把卷子和書到地上，終於從最裡面掏出一本政治書墊好舒適的枕頭后倒頭就睡，「zzzzzzzzzz……」

「……」

「……」

班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莫辭遐她，已經，睡著了。

「哎沒事，她不聽就不聽吧。」老帥面向大家，「那我們也開始吧。」

不過老帥是真的厲害，不愧是在學院教書的人，雖然是初中但也很厲害了，畢竟能夠把如此枯燥的玩意講得如此生動。

羽涅攤開本子迅速把內容都速記了下來。等到下課鈴打響宣布下課的時候莫辭遐啪一下睜眼：「好誒！老帥拜拜！」

好吧，看來這個世界也是有超能力的，比如說莫辭遐能夠精準一上課就睡覺一下課剛剛好下課鈴響起的時候睜眼。

班主任的課也一樣。面對如此恐怖的班主任都能如此淡定地當面睡覺……

也太勇了吧。

不過下節課好像就是她的課……怎麼有點冷啊。

頭上的風扇不知何時被轉了起來。羽涅越看那風扇越感覺不對勁，立刻大聲對一群站在風扇下的人喊：「汪閑芷！小心頭上！」

那幫子人在嘀嘀咕咕講著莫辭遐的壞話，被羽涅這麼一喊往頭上一看：這不看還好，電風扇啪一下以高速旋轉的狀態掉了下來。

一幫人如鳥獸般退散。汪閑芷靠在了一個桌子上，瞳孔縮小滿臉惶恐。

莫辭遐繞到她背後，臉上笑眯眯地看著汪閑芷：「喲，這不是汪某人嘛。」

汪閑芷就像見到了鬼一樣，嚇得一聲尖叫，然後一腳踩在了剛剛被那群人擠掉的水杯，劃了一跤，頭磕在桌子上，霎那間一張無辜的桌子就有一角被血侵染了。此時羽涅剛好把班主任叫了過來。

「汪閑芷，你在幹什麼？」

老班的血瞳看著腳下匍匐著的姓汪的。那人自知理虧，灰溜溜地坐回了座位。剛剛那群退散的人有的拿繃帶有的拿創口貼，但是——

「上課了。我可不想被這種小事耽誤時間。」

羽涅坐回座位，然後以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本次事件中唯一一個倒霉蛋，心裡偷偷為莫辭遐叫了聲好——誰叫你心裡有鬼呢。

汪閑芷暗叫倒霉，頂著頭破血流上了節班主任的課，得到了她的特別關注。

一節課很快就被莫辭遐睡過去了。莫辭遐迅速收好書包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羽涅桌邊：「嘿涅姐！今天有社團嘛？」

「社團是明天……來著的吧。」

「好誒！所以快去拿手機啦！」

「馬上。」

羽涅立刻把手上的書放進了書包，然後走向了班主任辦公室。過了一會就把大箱子抱了回來。

「好耶！！」

莫辭遐迅速輸入一長串密碼。羽涅也收好書包了，於是兩人向地鐵走去。

「話說啊涅姐……」

「嗯？」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嘛？怎麼我桌上有你送我的小玩意呢？」

「怎麼知道是我給的？我沒署名。」

「很簡單啊！因為也只有可能會是你給了吧！」

「……」

「嘛，畢竟你要顧慮一下大眾的感情，當然也要穩定大局，而且……」

「涅姐的東西都有股淡淡的韻味在裡面。具體是什麼樣的嘛……我怎麼知道！這種感覺目前用言語的話完全描述不出來！但是……感覺……是很有溫度的那種，不像遊戲內置的什麼生日大禮包一樣，感覺那只是為了用戶黏稠度才設置的！」

「總之謝謝你啦涅姐！真的很開心！而且那個壞傢伙終於也受到了一點點的小懲罰！今天我身邊花花亂飛！話說那個精巧的小東西……有什麼特殊的名字嘛！」

莫辭遐撩開左半邊斗篷：那精巧的小圓件正掛在她左半邊的裙帶上。

「原型是葡萄花鳥紋銀香囊，但是真的我還沒從跳蚤市場里弄到。要不就叫葡萄鳳狐紋銀香囊吧。」

「取名速度好快！」

「生日快樂，辭遐。」

「誒嘿嘿嘿嘿！那麼再見啦涅姐！」

夕陽下羽涅向莫辭遐揮揮手，彷彿兩人的身上都籠上了橘黃色的光，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黃色的夕陽，真好。」

羽涅轉向地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