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隻徒徒
「就是覺得不一樣。」
小徒兒還挺敏銳,蘇和壓下眉梢,聲音平淡道:「好好泡著別胡思亂想了。」
周暄暝趴在池邊糾結疑惑。
難道師尊不吃這一套了?
……
兩個時辰過去,月上中天。
已然子時。
「到時間了,可以回去了。」
周暄暝聽到蘇和的聲音,走出葯池,穿戴整齊,從內間出來。
「那師尊徒兒告退了。」少年望著蘇和眼中巴巴的不舍。
蘇和權當沒看見:「嗯。」
師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周暄暝垂頭喪氣的出了門。
蕭景軼在暗處看著二師弟傍晚進了師尊房間,子時才出來。頭髮濕了一半,周身殘留著沐浴過後的水汽感,臉色晦暗幾分。
想到上次師尊身上露出的吻痕,鎖骨的位置實在太像發生過那種事情留下的。
如果不是這樣,怎麼會允許師弟在脖子里留下吻痕。
師弟又在師尊房間呆那麼久還一副沐浴過後的樣子,讓他忍不住越發懷疑,師尊是真的跟這傢伙在一起了。
懷著酸澀、嫉妒、隱晦試探的情緒,蕭景軼敲開了蘇和的門。
「師尊。」
剛送走周暄暝,正打算修鍊的蘇和,下一秒又聽見外頭大徒弟的聲音,直揉額心。
以前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只覺得,兩個徒弟看見哪個都頭疼。
「半夜三更何事尋為師?」
蘇和語氣有幾分冷淡。
蕭景軼聽出來了,但心底想確定答案的那份執著衝破了這時他心底那份應當察言觀色離開的理智。
他編了一個理由,下意識用上柔弱技巧,語氣有幾分弱:「師尊我……有件事要跟您說。」
這件事情其實很早之前他就發現了,但今日算是找個借口,在師尊面前剖露出來。
蘇和聽到對方說有事,心頭的冷淡緩和幾分。
「進來。」
蕭景軼聞言,推門而入,客棧的房間一般都沒那麼大,簡單的分出內間和外間。
蕭景軼一推門就看到師尊在外間的桌案前坐著,面前擺了一本合著無名藍皮書,一旁的筆墨未乾,看起來之前正在寫著什麼。
他鼻尖嗅了嗅空氣,沒有當初在煙花之地時不時會聞到的味道,倒是有股淡淡的藥材香。
蕭景軼不著痕迹查探著屋內的細節和情況,臉上不顯分毫,朝蘇和走去。
蘇和轉身看向來人,抬眸:「發生了何事?」
蕭景軼觀察了半天,屋內彷彿並沒有那種痕迹,一切擺設都很整齊,心頭的陰霾稍散,在蘇和側手邊的桌前坐下。
「你看,師尊。」
只見少年雙拳緊握了握,周身散發出一種深沉的暗紅。
隨著少年放鬆下來,這種暗紅緩緩消散。
蘇和看著這暗紅腦殼直發矇。
自從見識了周暄暝的魔氣,她現在對暗紅都有陰影了。
大徒兒這暗紅究竟怎麼回事?不是冥族嗎?冥族入魔身上會有暗紅的光?不是這個癥狀吧?當初她走火入魔那幾天,也沒見身上有這種深沉的暗紅光芒。
不知道哪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腦海中那個隔很久才會出現的聲音再度響起:暗紅色光芒亮起代表永生永世的執念。
蘇和:……
腦海中的聲音,說的自然是冥修的情況。
所以這是,大徒兒生了什麼執念的意思??這個執念能跟心魔是一掛的嗎?
整理起紛亂的思緒,蘇和有些擔憂的看著對方:「你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情況?」
蕭景軼睫羽顫了下。
最早出現,是在界域內,那次下大雨,師尊趕他走時,他發現的。
但不能說實話。
「在楚國的時候。」
那麼早?
蘇和擔心這個什麼執念會不會對蕭景軼產生不利影響,連忙追問腦海中的聲音。
腦海中的聲音今日好像還沒消失,回應了蘇和:執念不同於心魔,負面影響沒那麼大,但達到一定程度,也會放大關於執念的情緒。
蘇和:有什麼辦法消除嗎?
沒有。與心魔一樣,除非產生執念者自己放開。
蘇和簡直要崩潰,這不就是另一種意義的心魔嗎?只不過沒那麼厲害。
她支著腦袋,揉了揉額角,喃喃的道了句:「為什麼不早跟為師說……」
蕭景軼不安的捏了捏衣角,垂著腦袋:「徒兒怕……師尊擔憂……」
察覺到面前徒兒緊張的動作。
蘇和聲音溫和了些,看著蕭景軼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蕭景軼面上更加無辜的垂著腦袋:「徒兒問過岐淵,他說是有執念的冥修就會如此。」
事到如今說別的也沒用,大徒兒自己的執念,總該知道執念的源頭是什麼。
蘇和打算搞清楚這一點,再想辦法。
「你自己生出的執念,應當知道因何而生?」
蕭景軼這次沉默了一會兒。
而後抬頭,一雙眼睛中有些害怕和擔憂:「我……害怕師尊拋棄我,害怕師尊不再要我。我的執念是……想永遠留在師尊身邊,想……師尊永遠愛我。」
蕭景軼斷章取義的說出這句話,隱去了對師尊的渴望這一點,模糊了師徒之愛和男女之愛,聯合語義很容易讓人把他最後一句話誤以為是徒弟希望得到師尊的親情上的愛護,藉此贏得蘇和的心疼。
但她不知道,蘇和已經看出來,他的心思。聽到最後一句話,頓時心中複雜。
蘇和不確定大徒兒這句話里說的愛,是偏向於哪一種。
如果是後者,簡直太窒息了。
蘇和這次也沉默了。
蕭景軼察覺到師尊的沉默,心覺有些不對勁,只以為自己是說的有些突然,繼續找補:「我原不想說來讓師尊擔心的,但最近它好像越來越影響我了,我有時候會產生很多……情緒,害怕之類的,有時候還有一些瘋狂的。我害怕……師尊。我答應過師尊,不會在傷害師尊,可是我害怕我的情緒越來越糟糕,有一天會失控,像我當初入魔一樣,如果再傷害到師尊,我一定沒有臉再在這世上活下來去了。」
他說著頭垂的越低。
這些話里,基本都是真的,蕭景軼沒有撒謊,但唯獨騙了師尊的一點是,他修改了些話語呈現出的意思,藉以博取師尊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