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探出頭角的猩紅
一般來說,初秋就已經會有附近地區的山民們,拉著成車成車的木柴來城裡賣了,如果沒有打仗的話,也許伊娜也是那些傢伙隊伍里的一員。這段時間還不是很冷,這些木柴往往不會賣出和之後那般一樣離譜的價格(雖然之後的價格仍然比不過更北邊的地區),所以大家會趁著這種時候去囤積上一點。
今年的木柴堆里,用傢具劈出來的破木板比往年多了不少。馬克爾港時不時會有一些過不下去的人,把自己的舊傢具賤賣給這些山民,將珍貴的扶手椅、梳妝台甚至是鋼琴劈成廉價的木柴,而山民們則負責在之後的冬天裡將它們高價賣出。他們並不在意這些東西從前是什麼,只要是能燒,那就是能賣的東西。
買這些木板肯定比買現成的木板要划算得多,而且質量不一定比新做的差。每一個在馬克爾港混日子的人,如果不是上流社會,那就得學會精打細算,傑拉德顯然懂得這一點。
那些蓄著大鬍子的山民一般不怎麼願意走進檀木區,說不準會被哪個手癢的傢伙敲悶棍,醒來發現自己的錢財全部不見了。於是傑拉德便不得不走上一段路程去弄到這些東西,準確地來說,必須將它們扛著回去。
只不過這一路上,他總是能夠看見人們在周圍對著他指指點點,低頭竊竊私語。那聲音彷彿就像是故意要讓他聽到一般,很小聲,卻又剛好讓他的耳朵所捕獲。其內容則完全不出他的所料,這樣的事情,雖然想瞞住很難,不過倒不至於在檀木區這種混亂的地方產生太大反應。可他僅僅是剛剛走進這裡狹窄的街道,就能聽到人們關於伊娜的交談。
「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啊……」
他還沒有對那個地下室裡面藏著的屍體進行清點,但自從地板被破開后,濃濃的屍臭就再也壓不住了。他根本無法忍受在裡面呆哪怕一秒,那種氣味幾乎能讓他把五臟六腑吐個乾淨。
奇怪的是,伊娜現在還呆在那裡,她說她聞不到那股味道……
傑拉德沒上過學,維克蘭德的公共教育是聯邦佔領之後才有的,並且只針對兒童,所以學習自然和他無緣。但他識字,而且看過幾本關於物種學的書籍。野生狐狸的習性,他也略知一二。這樣來看,作為它們近親的伊娜出現這樣的癥狀,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是聞不到,而是習慣了這種混雜血腥的氣味,就不會感覺到了……」他嘴裡喃喃道。
說起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自言自語了,真是奇怪。他扯下掛在肩膀上的濕抹布,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重新扛起那捆木板朝前走。
就當他繞過拐角,準備鑽進那條小巷子時,兩旁的居民卻突然探出手來,紛紛拉緊了自己的門窗。一時間,這裡竟空無一人了。於是傑拉德快步穿過小巷,不出所料,伊娜正站在酒館的門口等著他。她沒有扎辮子,濃密的長發隨意地散落在身後,衣服上滿是污漬,甚至隱約透著紅色。見他到來,伊娜連忙上前接過木板。
「不是叫你別上來嗎?」他有些生氣地說道,「容易惹麻煩啊。」
「抱歉……」她羞愧地低下了頭。
忽然覺得自己的言語似乎有些過失,傑拉德只好連忙拉著她躲到了一旁的暗處,起碼是一個不會造成麻煩的地方。
他抓著伊娜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如果不是皮埃爾之眼的功勞,那麼這傢伙的恢復能力就真的強的離譜,傍晚剛打的一拳,馬上天黑時基本就看不出痕迹了,
甚至連牙齒都長出了新的。他這麼囂張地捏著她的臉,按她的脾氣來看,這時候很可能會挨打,不過伊娜卻表現出反常的順從。看來她還在為自己乾的事情懊悔呢。
傑拉德覺得自己現在想的和她基本差不多。自己那一拳造成的後果,不免讓他聯想到那晚在海灘上見到的那個滿嘴碎牙的半獸人姑娘,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伊娜那時候的樣子,也不會原諒自己讓她變回那樣子。
一聲咕咕響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看來他猜的沒錯,這次的傷勢恢復,完全是她自己所為,並沒有外力干涉。這種離譜的恢復能力,除了意味著潛在的血統活化風險之外,依然會像皮埃爾之眼那樣消耗大量體力。
「餓了嗎?」他鬆開了手,對著她問道。
伊娜抿著嘴,輕輕點了點頭,就好像她真的會不好意思一般。
哎,她真的在不好意思?
傑拉德撓了撓頭,轉身看了看。就現在這到處門窗緊閉的模樣,想找點能吃的還真是件挺難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唯一一家門窗洞開的地方,居然就是地下室上面的酒館。哪怕自己店面正下方藏著不知道多少屍體,他們也還在營業。不過想一想的話,單是在這種地方開酒館就已經很反常了,這麼想的話,不合理的東西反而變得合理了。
「呆在這裡別亂跑,不然你會嚇到……呃……總之呆在這裡就好。」結結巴巴的他只好三兩句應付了事,沒等伊娜回應就走了出去。
店裡就像他預料的那般空空蕩蕩,但店主卻站在櫃檯前,裝模作樣地擦著手中的玻璃杯。他後面的架子上,擺滿了來自各地的酒,其中不乏從帕法維利斯新引進的葡萄酒。傑拉德並不明白,這麼多的酒,究竟能賣出去多少呢?
門口上有鈴鐺,但當傑拉德進門時,店主卻像是沒聽到一般,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疑惑的他走上前去,卻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這個感覺對他而言倒是有些許熟悉,只不過這次自己面前的並非是南國人的面孔。他仔細地觀察,發現這傢伙竟是一副傳聞中東方人的面孔,有著不同於他們的小鼻子,但眼睛卻炯炯有神。千年以來,幾乎沒有人能夠跨過瓦爾高原,因而東方人顯得無比稀奇。
「先生,您不覺得盯著別人看很不禮貌嗎?」店主看著他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意識到自己的無禮的傑拉德,尷尬地直起了身,對著店主笑了笑,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請……請問,」他開口說道,「貴店有什麼招牌菜可以推薦的嗎?」
「今天沒有新的蔬菜到店,」店主回答道,「所以不供應食品。」
可是傑拉德明明看到了角落裡對著的一些木箱子,裡面裝滿了通紅的番茄,一旁甚至還擺著幾個雞蛋。
「那裡……不是有食材嗎?」傑拉德伸手指了過去。
「嗯?」
店主一臉驚訝,他放下杯子,趴在桌面上朝那裡瞅,這才看見那裡的一大堆蔬菜。
「實在抱歉,先生。我不知道他們今早有搬東西過來,我馬上給您炒一道西紅柿炒雞蛋。」他滿臉堆笑,連忙繞出櫃檯,抱起那堆東西就往廚房裡走。
「他們?誰是他們,你的夥計?西紅柿炒雞蛋又是什麼菜品啊!」
店主沒有回答他,廚房裡傳來了木柴噼里啪啦折斷的聲響,看來他更願意用成品來跟他解釋。不過兼任餐飲的酒館對於古陸而言本就是新引進的概念,更別提這家酒館還處在偏僻位置,由此推斷,傑拉德根本不對待會兒拿到的菜肴抱有任何希望。
他翻了個白眼,轉身靠在櫃檯上。雖然他不知道東方人會不會有著和他們相同的顧慮,在「不會讓他人感到自己無禮」的情況,即主人不在時仔細觀察這裡的裝潢。雖然這裡的桌椅之類的物件很齊全,牆飾也十分得體,但是大多積滿了灰塵,唯一例外的是角落裡的一張長桌,只有那裡才能勉強稱得上乾淨。看來這裡並不是完全沒有人來,顧客少是肯定的,但顯然總會有特定的幾個人經常拜訪,並且坐在那條長桌旁,只有這種經常使用的東西才會得到清掃。
對於如何經營酒館這種在古陸相對少見的東西,傑拉德從梅利耶夫那裡學到過一些要點。像是開在碼頭的酒館,一般會擠滿水手,開在深山老林中的村落的酒館,通常是伐木工們的聚集地,開在大城市裡的市場附近的酒館,瞅著的都是那些賺大錢的人。當然,像這種開在沒有針對性群體的地方的酒館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這樣的酒館通常不是用來賺錢的。梅利耶夫說過,在帕法維利斯,有些聰明的傢伙會通過這些小商鋪來藏匿財產,規避王室或是銀行的清查。可古陸的人大多沒這麼精明,也沒有這種需求,所以他們在這裡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一種。
「這地方是給一些不安分的人集會用的。」他的答案脫口而出。
可他一轉頭,就有點後悔沒壓住這張賤嘴了。店主正端著一盆菜往外走,聽到他的話硬是愣在了原地,一時間和傑拉德四目相對。兩人都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僵在那裡一動不動。這一下,改掉自言自語的毛病就不得不排上傑拉德的日程表了。
大概是思考了一下后,店主像是默認了一般放鬆了下來,重新堆出那副友好的面容。
「是啊,您也許真猜中了吧......」
他端著菜,平穩地繞過櫃檯,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那唯一一張乾淨的桌面上。然後拍了拍手,轉身叉著腰面對著他,伸出手指了指外面。
「不過咱們還是先讓那位狐狸小姐進來吧,老讓客人站外面也不是個事情,哪怕她不是自己人呢,是不是?」
沒等他質問是怎麼知道的,店主就一溜煙又回到廚房了。明明之前也沒看到他故意在角落裡偷看自己的,如果有,按照伊娜的警覺程度,應該立馬就會被發現才對,這可真是奇怪。但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就沒有什麼繼續躲藏下去的必要了。傑拉德走出門,對著伊娜的方向吆喝道:
「過來吧,沒有問題了。」
她從角落裡走了出來,長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她的背上,看起來在他不在的時候,伊娜並沒有閑著,但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嘿!」他指著伊娜說道,「把那玩意兒收起來,今天......今天不會有什麼事情是需要那東西來處理的。」
聽到這番話的伊娜,只好乖乖取下劍鞘,在路過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道時,十分不情願地將它順手扔了下去。
「你是不是最近有點上頭了啊......」他在領著伊娜坐到桌前時說道。
伊娜沒有回答。她捏著自己的衣角,目光不斷地左右亂瞟,但卻沒有抬頭四處張望。看得出來,她在莫名地緊張,就彷彿稍不注意就會從門口鑽進幾個刀斧手一樣,但又在努力地壓制著這份緊張,好讓其他人不會注意到。
「呀,這不是我的新鄰居嗎?」店主突然端著兩盤米飯和叉子勺子走了出來,見到伊娜便立馬興奮地大聲說道,好像他們早就認識一樣。「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呢,看起來前兩天您好像有點......嗯,怎麼說呢?疲憊?」
他把米飯擺在他們二人面前,順勢坐到了旁邊,「您在下面的動靜可真不小呢,我都被吵起來好幾次了。」
聽到這番話,伊娜的臉立馬變得煞白。傑拉德見狀,立馬按住了她的手,這才稍微讓她安定了下來,否則她很可能已經用利爪將這個傢伙的喉嚨切開了。這不是因為她的脾氣暴躁,傑拉德更擔心另外一些危險的東西,那些驅使她違背理性做出侵略性行徑的東西。
店主似乎沒有注意到,或者是他故意忽略了這一點,並且伸出了手,「您可以叫我潘德爾,請問您的名字是?」
見她沒有反應,傑拉德用手肘戳了戳她。伊娜一個激靈,抬起了頭,這才想起來要和人家握手,「葉菲姆,」她搖著手說道,「伊娜.葉菲姆。」
「是個好名字呢。看得出來,您應該和您的名字一樣,是個好心腸的人呢。」店主恭維道。
傑拉德在一旁撐著臉,心裡挖苦著這傢伙。但凡他下樓去看過,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大概率他已經對那裡的情況心知肚明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坊間傳言中有些人對東方人的評價不高了,因為這些傢伙習慣性滿嘴都是謊話,僅僅只是為了讓別人感到虛假的舒適。
他不是很喜歡這傢伙。
「那麼您的戀人呢?」他看著傑拉德,但是卻對伊娜問道,「他的名字是?」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就像是炸了一樣,連忙搖著手,瘋狂地向潘德爾否定著他的說法。紅著臉的他們前句不搭后句,互相說的話混亂地攪在了一起,硬是讓店主根本沒法聽清。
「什麼戀人?不,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啊,誰會和這傢伙混在一塊啊——」
「不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不可能,才認識幾天而已——」
店主潘德爾只好提高音量,伸出手示意二人停下,「放輕鬆,朋友們!我只是開個玩笑!畢竟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什麼關係啊,只好做個假設,給你們帶來困擾了,實在是抱歉。」
兩人見狀只好縮了回去,不約而同地把臉轉向不同的方向,反正就是不能面對對方。如果他們有注意的話,就會看到潘德爾在努力地憋笑,以至於把自己的臉漲的跟他們兩人一樣紅。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潘德爾連連說道。
好在哪啊?
傑拉德差點就把這句話說出嘴了,幸好在最後一刻憋了回去,不然好不容易圓回的場子又要掰扯不清了。
「傑拉德.薩爾。」他隨口說道,語氣里隱約透露著一絲不爽。
「薩爾先生啊,明白了。看起來是個年輕有為的人呢,看您的裝束雖然樸素,但是還是有講究的地方呢,基本上沒有太髒的地方,應該平時很注意這方面呢。」
這話讓傑拉德整個人一哆嗦,被找地方誇的感覺讓他反而感覺不適。他現在也有想給他一拳的衝動,如果問為什麼,他會說是自己體內「人類的嗜血欲」被激發了。
潘德爾轉過來,繼續對著伊娜說道:「看起來葉菲姆小姐也和我一樣來自東方呢,或者說是您的祖先來自東方?據我所知,能夠自由轉換形態的亞種狐狸獸人,或者說狐妖的原生地似乎並不在瓦爾高原西側呢。」
「父親的家族確實是這樣的。」她小聲回答道。
「啊,這樣就說得通了。關於那個為圖西尼王室效忠的狐妖家族,我也有所耳聞呢,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了一位他們的後代,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潘德爾稱讚道,「您看起來比傳聞中更像一位普通的人類女孩呢,甚至連尾巴都不怎麼露出來啊。請不必擔心,這裡沒有帕法維利斯人,您大可把那些特徵展露出來,沒有人會責怪您的。」
傑拉德有些不高興,他對著潘德爾說道:「伊娜本來就是這樣的,沒必要管那麼多吧。」
「這您就說錯了啊。」潘德爾解釋道,「身為東方人,我可很了解這些毛茸茸的小夥伴們,他們隱藏越多的獸人形態,所需要耗費的體力就越大,而且還不能完全隱藏。葉菲姆小姐這個樣子就是最辛苦的那個等級,你看,她只留下了一對大耳朵呢,這個是沒法隱藏的,不然她就聽不見了。」
傑拉德本來還想繼續反駁,但是卻被伊娜叫住了。
「他沒說錯。」伊娜對傑拉德說道。
聽到伊娜的肯定,潘德爾突然又興奮了起來,他搓著手,兩眼放光地看著伊娜,把自己看重的禮節忘了個精光,「可以讓我看看尾巴嗎?反正您藏著這麼大個東西也挺累的,不是嗎?」他莫名其妙地問道。
於是傑拉德便見到了他生平以來從沒見到過的景象:一條像是被毛髮充起來的狐狸尾巴,憑空出現在了伊娜身後,在空中左右舞動,時不時從離她最近的傑拉德臉上刷過,弄得他連連避讓。
「哇哦!」潘德爾的眼睛隨著尾巴的舞動而不停轉動,「這可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一條呢!葉菲姆小姐,我必須得說,您可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狐妖了。」
「是這樣嗎?」伊娜滿不在乎地說道,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盯著這個對尾巴有奇怪愛好的傢伙,不知道該繼續說點什麼才好。
「唉,還是下來找時間再欣賞這樣美麗的事物吧,畢竟我們有正事要做。不過希望葉菲姆小姐不會拒絕我接下來可能的邀請呢,不然我真的會很傷心的。」
潘德爾收起了笑容,轉過臉對著傑拉德,「那麼薩爾先生,您就沒有什麼想問的嗎?您都說了這裡是給不安分的人用的地方,難道就不想知道,是誰會在別的時間坐在和你們現在坐的同一張桌子旁呢?」
「在檀木區這種地方還能有什麼啊,打悶棍的同業行會嗎?」傑拉德譏諷道。
「哈哈哈,打悶棍我們可能也會做的啦。」潘德爾笑道,「不過我們肯定不會瞎搞呢,畢竟,我們的目的是『終結虛偽的神聖統治』,而不是撈爛錢啊。」
傑拉德猛地站了起來,右手下意識地朝腰間摸去,但他已經不會像從軍時隨身攜帶刀劍了,所以什麼也沒摸到。
「加格蘭斯?」伊娜皺著眉頭,替他問道。「你是他們的人?」
「對,但不完全對。」他揚起手,希望能讓傑拉德冷靜下來,坐到椅子上,「加格蘭斯確實會在這裡集會,我也是他們的人,但準確的來說,我和他們只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係而已。畢竟你看,我也不像二位一樣,是維克蘭德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裡會怎麼樣,似乎與我並不會有直接關係。」
傑拉德坐了下來,但還是用警惕的眼光死死地盯著潘德爾,他真的不是很喜歡這個傢伙,尤其是潘德爾現在又把自己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堆了出來。
「那你又是幹什麼的呢?給他們開店賺錢嗎?」伊娜一反常態,冷靜地問道。
「這也是業務之一,不過不是主要的。」潘德爾撐著下巴說道,「他們請我來幫他們訓練部隊,我也履行了這一點,應該說他們可能找不到第二個能在三天里幫他們拉出來一支像點樣子的隊伍的人了。」
「你是個雇傭兵?」伊娜追問道。
「算是吧,週遊世界也是需要錢財的嘛。我從東方走到西方,從古陸的一側走到另一側,肯定不是喝西北風......啊不,肯定不是喝東北風走過來的吧。不知道是哪些小鬼跟他們透露了我在格拉斯克戰役里乾的事情,還把我吹成『圖西尼王室贏得王朝戰爭的關鍵』,真是奇怪。反正他們就把我叫來了,有錢不賺白不賺,不是嗎?」潘德爾像是吹噓般地敘述道。
傑拉德和伊娜對視了一眼,大概知道彼此想說點啥了。這個傢伙,實在是有夠做作。
「啊,您看我,真是的!飯菜都要冷了,我居然還在這裡打擾你們。-你們先慢用吧,待會兒我會再來的,請葉菲姆小姐暫時不要離開,我有要事需要和您談一談。」
說罷,他起身走到了后廚,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傑拉德拿起叉子,撥了撥面前這盆紅里夾黃的東西,聞起來倒是沒什麼大問題,但很少見過這種做法的他一時還是下不了手。不光說他,就連本應當是半個東方人的伊娜,看起來對這種菜也很陌生。於是他們還是決定,說兩句再吃,儘管自己已經很餓了。
「你覺得怎麼樣,」傑拉德指向後廚的方向,「我是說那傢伙。」
伊娜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他撒了謊。不單單是關於他的名字有多奇怪,在這上面撒謊的人顯然不止一個,而且我們最近還見到過一個這樣的人。」
她抬頭看向後廚,帘布擋住了她的視線。傑拉德不知道她在思考什麼,但是擁有心靈感應能力的人畢竟是她這個亞種獸人,而非自己一屆普通人類,她能知道的,一定會比自己多。
「更奇怪的,是他在講述自己的經歷時,關於東方人的那部分並非真實。至少,在某種意義上並不是完全準確的。我想,如果他講了真話的話,我們倆反而不會感到意外。」
兩個舊日的戰士再次對視了一眼,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用眼神交換意見了,而且毫無察覺。
「不過那和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太大關聯,還是不必過多追究吧。我先吃了,我快要餓死了。」
說罷,伊娜便露出自己本性的那一面,埋頭開始暴風般橫掃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