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地面
眾人並沒有等待太久，很快就有人引導他們來到一台電梯前，眾人分批進去，將要回到地面。
田逸和胖子、李嫣三人一同乘上了電梯，在啟動后很明顯的能夠感受到強烈的失重感，看來這電梯快的離譜。
不一會兒，所有人都來到了地面上。這地方對於田逸他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看著鱗次櫛比的高樓和熟悉的建築風格，這不就是他們一直以來生活的A市嗎。
「是A市，」田逸看著周圍，總覺得哪裡不對，「怎麼會大了這麼多？」田逸觀察了很久，總算明白了哪裡不對勁。
此時的人群正處在A市的邊緣地區，是一片還未動工的工業廠區，從這裡向市內看去幾乎能夠盡收眼底，但奇怪的是，現在的A市似乎變得「分散」了很多。
「逸哥，」胖子湊了過來小聲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麼感覺咱們A市跟散開了一樣，」
正在眾人覺得奇怪的時候，從身後的電梯里又走出了一個人，田逸注意到正是之前給自己做測試的中年女人，只是現在不再是一身白衣白褲，而是換成了一身灰色勁裝，斜領的設計顯得古色古香。
女人從電梯出來沒有停留，徑直穿過人群，飄散的捲髮顯得氣場十足，所有人都很自然的為她讓開一條路。
女人沒有阻礙地走到了最前面，轉身面向所有人。坐在輪椅上的田逸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總覺得這個女人在若有若無的看自己。
「你們好。」這個女人開口了，先掃視了人群一圈，和之前的壯漢開場動作如出一轍，「我叫白靈，是這座安全點的負責人之一，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曾居住在這裡，所以有些人可能注意到了你們眼前這座城市的一些變化。」
「沒錯，這座城市就是『變大了』，事實上，不止城市變大了，整個世界都在飛速的延展中。這是因為封印的解除，導致原本被封印的空間釋放了出來，就好像一張有褶皺的紙張，在將褶皺展平的時候也會變大一樣，被封印的空間就是這張紙上的褶皺。這種展開一直要持續到天地洗禮開始的時候，所以你們需要改變自己對世界大小的認知，現在的這個世界，再也不是你們坐著飛機就可以從一片大陸到另一片大陸的世界了，現在的你們想要旅行，或許要藉助很多其他的工具。」白靈似乎心情不錯，還不忘開個玩笑。
「哦對了，你們可能會好奇我為什麼會這樣說話，我和你們一樣是原來世界的人類，只是比你們更早被組織發現。所以我們算是老鄉。現在，我們進入城市，裡面有充足的食物和水，電力系統也基本還算完整，能找到自己原本的家的人可以先回去，通過你們衣服上的聯絡器，在天地洗禮之日我們會通知你們。」
說完也不等眾人回答，轉身向A市走去，她的速度似乎很快，不一會兒走出了很遠。
「咱們也走吧。」胖子坐在輪椅上對田逸說，身後的李嫣也點點頭。
「好，走！」說著，田逸率先驅動輪椅向A市行駛而去。
田逸三人因為都是乘坐的輪椅，所以選擇了相對平坦的公路，這種輪椅是提供動力的，並不需要自己手動，就跟開車差不多。但往日里平坦的公路現在卻布滿了裂痕，有的地方甚至斷開了一大截，露出了下面黑黃的泥土，除了這些，還有許多巨大的腳印，想必這條公路被很多巨獸踐踏過導致了這樣殘破不堪。
田逸三人駕駛著輪椅沿著公路緩緩行駛著，
如果不看殘破的公路，似乎不會想到這裡曾發生過那樣恐怖的劇變。但路邊殘留的鮮血卻如黑夜裡的熒光一般刺眼，讓人不得不側目。胖子起初還能忍受，直到他看到一截未被清理的殘肢以後，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他娘的......」胖子吐完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拳頭捏的很緊，出離的憤怒了。
一旁的李嫣已經開始啜泣了起來，田逸也無聲的流淚。太慘了，雖然古組織已經將這裡清理了一遍，但僅僅是尚未清理的鮮血和遺漏的殘肢，就能想象出當時人間地獄般的場景。
地面上的血液幾乎沒有匯聚成一灘的，全部是朝一個方向放射般噴出，這是經歷了什麼樣恐怖的攻擊才會成為出現這樣的情況。
「走吧，」田逸擦乾眼淚，拍拍身旁情緒不穩定的兩人，「我們趕緊回去吧。」
向城市進發的眾人幾乎都出現了悲切的意味，啜泣聲此起彼伏。明媚的陽光照射著地上艷紅的鮮血，空氣中充滿了悲傷而詭異的氣氛。
不知道過了多久，田逸三人終於到了小區樓下。整個小區似乎只有他們三個人，往日熟悉的人再也沒有出現，他們知道再也看不到了。
「李嫣，你......」田逸想起李嫣也在這棟樓。但不知她的家人在不在，自己和胖子都是孤兒，李嫣可不是。
「嗯。」李嫣輕聲回答道，「我的父母和弟弟也和我住在一起。」
胖子聞言拍了拍李嫣的肩膀，已經很明白了，她的家人回不來了。
「我其實不是很難過。」李嫣自顧自的說，「逃生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管我，他們一直認為弟弟比我重要，即使我就倒在他們面前，也不會去拉一把。」
「呵，說起來也挺可笑的。一直以來他們的重男輕女讓我受了很多苦，甚至在生死關頭也在恪守著這個信條。但諷刺的是最後也是因為這個觀念救了我一命，而他們卻因此喪生......」李嫣自嘲的笑了笑，一邊笑著眼淚一邊不停地流下。
「唉......」胖子嘆了口氣，也低下了頭。他和田逸都沒有體會過擁有親人的感覺，跟別提失去至親，因為沒辦法感同身受，所以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她。
「沒事。」李嫣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強行露出笑容，「我們回家吧，我在四樓，你們呢。」
田逸看著李嫣，也笑了起來，「我們在七樓。李嫣，生活還得繼續，但是如果你現在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我們是朋友。知不知道，你現在笑得比哭還難看。」
李嫣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但隨即又發出了一陣「嗚」聲，她的情感和淚水終於如同洪水決堤一般涌了出來。她在樓下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卻再不用擔心擾民，因為這空曠的地方再也沒有人會因為她太大聲而呵斥她，也不會有更多的人因為她在為死去的親人哭泣而安慰她，只有身邊兩個同樣幸運的人能夠稍微體會一點她崩潰的情感。
而這樣的場景在這片世界的各個地方都在上演，剛從地底出來的人們終於開始正視這場災難的嚴重性。從起初別人口中的描述到現在自己親臨現實，他們終於想起來，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完了。
田逸看著崩潰的李嫣，第一次感受到極致的悲傷是什麼樣的，他也終於明白自己平靜的生活一去不復返了。在地下的時候他還能有說有笑，可一旦回到地面，鮮血淋漓的現實暴露在陽光之下，恐懼就會如同野草一般瘋長。他想起壯漢冷冰冰的眼神、想起出現在窗戶上的巨大眼眸、想起提醒他好好活著的白衣女人......看看身邊同樣哭的不能自已的胖子和崩潰的李嫣，他捏緊了雙拳，頭一回生出要緊緊掌握自己命運的念頭，這樣才能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和世界。
滾燙的鮮血充斥著田逸的大腦，將眼睛染的血紅，他眼前似乎又出現了測試時看到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