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發ipad嘍

禹陽三高，星期日並不強制早讀，季青林還是如往常一般早早從寢室里出來，已入深冬，天亮的總是晚了些。

季青林做事雷厲風行，但也耐不住雪地太滑，走得慢了些，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第五層樓。

季青林在窗邊淺淺呼出幾口白氣，白蒙蒙的鏡面將他的輪廓清晰地映照出來，高鼻樑，雙眼皮，以及那平滑的肌膚和恰到好處的稜角，就能讓三中許多人看迷了眼，唯獨季青林本人不喜歡他的這般模樣。

季青林從衣間抽出一張紙隨意那霧氣擦了去，拿著手電筒，往走廊第二間走去－35班。

季青林輕車熟路地從窗戶里翻進去，找到昨天晚自習沒做完的物理習題集，繼續細看了起來。

五分鐘后，蘇璐晴才帶著班門唯一的鑰匙匆匆趕來，三高走廊沒有像一高那樣安裝窗戶，除了漫天雪花在走廊過道形成的大灘積水外，伴隨而來的寒風又將窗戶邊的書頁層層捲起。

「季青林，你怎麼又不開燈。」

季青林發覺是蘇璐晴的聲音，尋聲望去，卻不見人影，踱步到窗戶處，剛蹲下身子系鞋帶的蘇璐晴聽到腳步聲靠近，猛然抬頭。

「我天，你嚇我一跳。」季青林隨即脫口而出。

蘇璐晴早已對季青林這種膽小體質見怪不怪，追問道:「別叉開話題，為什麼不開燈。」

季青林訕訕回著話:「忘了。」

「下次記得，別再用手電筒照著看，對眼不好。」

「好。」

班裡陸陸續續又來了十幾個人，都是熟面孔，來的人坐下就寫題，對於季青林來說，也算是一周之內難得的寧靜。

「班長，走，一起吃飯去。」

季青林將一直垂於紙間的眼眸抬了抬，往牆上時鐘瞧去，才發覺早讀的一個半小時已經結束。

「我不吃了，你們去吧。」

「行，那我還給你帶你最愛的肉夾饃，走了。」

「我...」

馬天豪跟外面一群每天都來等著他，手裡還帶著必不可少的籃球的人打了聲招呼，便隨著走廊間此起彼伏地拍球聲悄悄離去。

全然不知季青林此刻內心絕望的吶喊:「你快回來!」

馬天豪對季青林特別好，季青林的前後左右桌都可以證明。只是他們來自同一鄉鎮還是近鄰的事情，馬天豪卻從未對班裡的同學透露過。

隨著第二節課的鈴聲響起，馬天豪應聲踏入班裡，身上套著籃球隊訓練時青色馬甲，髮絲被汗水打濕了過半，直直走向季青林的位置，將用塑料袋包裹的肉夾饃遞給了季青林:「趁熱吃，涼了不好吃了。」

季青林也是連忙道謝地接了過去，不過還好馬天豪總是能夠挑准班裡最亂的時間段，除了周圍的人已經見怪不怪的各自忙碌，倒也沒有那麼的尷尬與突兀。

懷孕已六個月足的物理老師姍姍來遲，聽著班裡亂糟糟的說話聲，竟頭一次不再眉頭緊皺，對平日不合她心意，一到她的課就搗亂的馬天豪語氣也溫柔了許多:「馬天豪，上課了，先回自己位置上去吧。」

「我有事情要宣布，我因為懷孕了，今天這堂課結束后就會有新老師來接替我的工作，這也算是我們師生之間的最後一堂課，你們是打算自習啊還是再把昨天的物理試卷講完。」

蘇璐晴不急不慢地應了聲:「自習吧。」明眼人看著物理老師臉上的笑意不減反濃，便都應和著要上自習。物理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便從前門離開往辦公室走去。

在眾人眼裡，季青林是個勤奮好學，努力就會有回報的好學生，從高一剛開學時的中等學生逆襲為如今的一班之長，不過只有短短半個學期的時間。

敲門聲咚_咚咚「物理辦公室」

「請進」

「季青林啊，哪道題不會？」

「這個實驗最後一問求rx」

「電學實驗？」

「你哪來的書？」

「別人給的。」

「你昨天問我的還是剛學的力學，今天就直接到電學實驗了？不知道還以為你是高三學生著急補進度的。」

「你不會？」

「我不會？……」

「季青林，旁邊有凳子你先坐下，我跟你說，我呢，作為你們的班主任，還算是一個負責任的老師，作為班長，你也不能整天就知道學習，也要多跟同學聊聊天啊，這些題等到高二老師就會跟你講基礎知識，你應該要按部就班，只知道閉門造車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閉門造車」又是這一句。已然站在門外的許若安對聽到的這句話很敏感，每次聽到類似的話，她總會回憶起那些不好的記憶，那種扭曲感，總會讓她暈眩想吐。

「桑老師，閉門造車下一句是出門合轍。簡單來說就是哪怕這些知識全靠自學也不一定會比那些認真等著上課的學生會差，依我所看，這位同學積極性很高，是個可塑之才。」

桑蘭樺最討厭學生跟自己犟嘴，尤其是自己還沒有打算把話說完的時候。

「你是哪位學生？進來之前不會敲門嗎？」雖是責備，但在季青林眼裡物理老師的臉上僵硬的微笑遠比她說的話更為瘮人。

「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許若安，不是三高的學生。」

「許若安，接替我的那位老師？」

「是的」

「既然是老師，那就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衣著，這是學校，不是你的賽車跑道，夾克配鋼珠，成何體統，還有，十幾歲小女生玩的布偶就別往辦公室帶了。」

「那意思是只要十幾歲就可以帶著這個布偶嘍。」

「那我剛剛應該介紹不太正確，19歲，許若安，河鄭人，畢業於河鄭大學。」

「才211，這也好意思說，果然年輕人就只會囂張，目光鼠寸。」桑蘭樺心裡可謂是及其不屑，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老師也掩埋不了心中的得意。

截然相反的是，季青林眼裡卻滿是震驚:「河鄭大學？河鄭最好的那一所？19歲畢業？」

「那我也算是徹底卸任了，這是我們班的班長季青林，比較孤僻，你有事可以找蘇璐晴，她是紀律委員同時兼任學習委員，我想她對你今後的班級管理會比較大。」

桑蘭樺本來還對於這個即將要接替她的冤大頭有些憐憫，畢竟了，不管是哪個老師，攤上35班這種成績波動大的班級，想評教都是心驚膽戰的。

不過，桑蘭樺反悔了，她要提著自己剛買的愛馬仕包包得意地離去，許若安「whocare」。

又是一節下課時，馬天豪應聲將雖是強撐但精神早已泯滅的頭抬了起來，興奮地往外冒。

周辰也順手拿著馬天豪的水杯替他接了滿滿一杯。

周辰喜歡馬天豪，似乎班裡每個人都清楚，馬天豪每次回來時看到滿滿的一杯水，雖心知肚明是誰替他去接的，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沒人知道馬天豪到底在想什麼。

可在周辰的閨蜜陳淼淼這裡，一看到下課就扭頭往馬天豪桌子跑去的周辰，每次都是深深地哀嘆一聲:「周辰，你不累嘛？」

而當陳淼淼看著馬天豪回來時沒有任何錶示的樣子，總是心底里暗暗地罵一句:「呸，人渣。」

陳淼淼對周辰可謂是苦口婆心:班裡帥男孩那麼多，你又何必單戀他一個人。

又殷切地介紹著:「你前桌何新上次體檢凈身高185，人又帥衣品又好，我前桌古逸風跟何新那也是不分上下的。」

「你確定不分上下？」

「古逸風不帥嗎？」

「帥嗎？」

「咳咳，就比何新差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人家名字多好聽，也能加一點分吧。」

「你喜歡他？」

「周辰，你說什麼呢，我是讓你看看周圍的人，哪個不比你你家的那位好，何必弔死在一棵樹上。」

「好啦，別嘮叨了，下節是語文老師的課，你趕緊看看你詩詞填空都填完了沒有，你要是還像上一次遇到沒見過的就空著，她估計這次該罰你去操場跑圈了。」

「沒見過怎麼寫，周辰，你看上周語文老師罰我做的深蹲后的腿到現在上樓梯還痛著呢。」

「好了，趕緊把書拿出來，我幫你把右邊的空都填了，你一天能穩穩噹噹上好一節課就真是謝天謝地了。」

「好周辰，有你當同桌真好，學習有你就好啦，我要跟你一直捆綁在一起，這樣吧，以後你去哪我就去哪。」

「先別說話，老師來了。」

「同學們，很抱歉佔用了你們大課間休息時間，我是你們新的物理老師，同時跟你們上位桑老師一樣兼任咱們班的班主任。」

「我叫許若安，今年剛畢業，對學校的情況不是太熟悉，班級里的各種職位可以先不變動。」

「蘇璐晴是？」

「我在，有事？」

「是的，你跟班長出來一下。」

「唉，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就燒到誰頭上了。」陳淼淼無奈地搖了搖頭。

周辰掐住陳淼淼命運的后脖頸:「別瞎說，快寫你的作業。」

「好好好，我寫，我寫。」

「這...這是ipad」

季青林像是被電擊了一般，他見過別人帶著手機來學校，但ipad這種對他來說的新奇產品，著實是有些震驚。

「這麼多，許老師，我必須要提醒你一下學校是不允許帶電子產品的。」蘇璐晴皺著眉，不知這個新老師抽了什麼風。

「要錢嗎？」季青林反而有些好奇。

「不用。」許若安淡淡回道。

「你哪來的這麼多錢？你有錢，還當老師？」季青林又問。

「當年高考結束，別人給的。」

「……」

班裡的人都傻了眼隨後立即一片歡呼，馬天豪好不容易等新老師離開，剛趴到桌子上，就被這聒噪的聲音吵醒。

「又發生什麼事了？」

周辰隨即轉頭殷切地回應:「張博磊聽見那個新來的老師說要給咱們班發ipad。」

「ipad...聽錯了吧...愛格還差不多，不過這老師...真夠獨特的。」

「好了，我睡了。」

周辰立馬小聲回應:「好，上課我再喊你。」

「季青林負責搬運和分發，蘇璐晴負責讓班裡學生保密並統計缺少人數。」

許若安打個哈欠又伸個懶腰，腿一邁，看樣子還準備要走。

蘇璐晴可不想獨自與這些違規物品呆在一起，立即問道:「您呢？」

「回去休息。」

「老師，在其位，應當謀其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