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了
張氏強忍著腹痛,懷裡抱著從河裡撈起的劉桂圓,一步一步往家裡挪著腳步。
生過三胎的張氏,十分熟悉這種抽痛,估摸著剛才下河沾了涼水,她要提前發動了。
打豬草剛回來的姐倆,看到屋裡沒人,外出去尋,正好撞見了步履沉重的張氏。
老大劉紅棗接過張氏懷裡的劉桂圓,老二劉花生攙扶著張氏朝前走,嘴裡問道:「娘,桂圓咋了?」
張氏疼的雙腿站不直,整個身子斜靠在劉花生身上,啞著嗓子說道:「桂圓落水了,剛救上來,我怕是要生了,快去地里喊你爹。」
「哎,這就去。」
劉紅棗連忙去探劉桂圓的氣息,除了涼涼的鼻子,什麼都探不到,頓時火急火燎得朝外頭跑去。
半個時辰后,劉家緊閉的木門外,站著從田裡趕回來的劉崇山,手裡還握著一把鋤頭,滿臉焦急不說,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老天保佑,這胎可千萬是個小子,我劉崇山不能沒有后……」
劉紅棗端著一盆熱水準備送到屋裡,剛要敲門,屋裡傳來「生了生了」的呼喊聲,同時響起一陣微弱的嬰兒哭聲。
「是小子不?」劉崇山激動不已,趴著門縫朝裡頭看。
「又是個丫頭!」劉姚氏氣呼呼的喊了一句,瞅著手裡因早產瘦弱不堪的丫頭,不禁恨的牙根痒痒。
「唉,怎麼回事!」劉崇山聽說是個丫頭,渾身好似泄了氣的皮球,蹲在地上抱著頭嘆氣。
片刻后,房門打開,劉姚氏背著手、綳著臉從裡頭出來,瞧見一旁站著的大孫女,氣不打一處來:「還不進去照看你娘,生了個丫頭,還指望我伺候她?」
劉紅棗低著頭不說話,輕手輕腳端著熱水進了屋,不忘回頭將房門關好,隨後麻利的收拾起亂糟糟的屋子。
張氏生三妹的時候,她已經記事了,知道剛生產過後的婦人,不能見風,不能沾涼水。
「桂圓怎麼樣,醒了沒?」張氏此時還記掛著昏迷的三女兒,於是虛弱的問向大女兒。
「娘別擔心,桂圓有花生照看著。」劉紅棗不敢將三妹依舊昏迷不醒的事告訴張氏,怕她孕期里哭出毛病來。
先前她出去喊人,正巧遇到住在隔壁的四奶奶,聽說桂圓落了水,就主動幫著三妹將腹中的積水排了出來,如今還昏迷著,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門外頭,滿臉不虞的劉姚氏正對著大兒子劉崇山耳提面命:「小丫頭片子,生出來都不哭,不知打了多少下,又是早產,估計養不活,不如溺死算了,省的再跟老三一樣,是個傻子,沒得浪費糧食。」
劉姚氏口中的老三就是劉桂圓,從生下來養到如今七歲多,除了會吃會叫娘,什麼都不知,是村人公認的傻子。
劉崇山有些不舍,丫頭再孬也是自己的骨血,於是小聲說道:「香雪估摸著不願意,老三她都捨不得扔,何況是老四。」
香雪是張氏的閨名,張氏雖生了一個甚都不知的傻子,但還是看得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
三年前,劉姚氏在確認了劉桂圓是個傻子無誤后,一氣之下將她裝在麻袋裡,扔到村後頭的深山裡頭,險些叫狼吃掉。
好在張氏發現的及時,一路哭著喊著跑到深山裡,將哇哇大哭的劉桂圓從狼嘴裡搶了回來。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劉姚氏氣的肝疼,指著劉崇山就罵:「我扔孩子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你家是有金山銀山,養著三四個丫頭片子……」
因為扔孩子這事,一向性子怯懦的張氏,竟然梗著頭提出分家,要是不分,她就帶著孩子一頭撞死在她跟前。
不得已,劉姚氏忿忿不平地分了家,老二劉崇林一家分得了十畝田地,老三劉崇河分得了十一畝田地,而老大一家只分得了四畝半。
村裡人都說劉姚氏這家分得偏心,就連劉崇山心裡也不舒坦,可老太太一句「誰叫人家都生了兒子」,瞬間讓劉崇山沒了脾氣。
沒有兒子,是劉崇山最大的軟肋。
劉姚氏對著大兒狠狠罵了幾句,轉而開始埋怨張氏的肚子不爭氣,生來生去都是丫頭,連個兒子的影都沒見著。
劉崇山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算了算了,你家的事我早就管不了,我也不敢管。」劉姚氏罵了一通、出了邪氣,慢吞吞的往家走,走時還不忘到雞窩摸了兩顆剛下的蛋帶走。
劉崇山客客氣氣送走老娘,正要到屋裡看看孩子,突然聽到側屋二女兒的驚呼聲。
「爹,娘,姐,快來看,桂圓醒了!」
劉花生一直呆在側屋照看著三妹,想起四奶奶說過的話,要是桂圓直到晚上還不醒,那就是沒救了,不禁擔憂得哭了出來。
誰知道一轉身,就看到三妹劉桂圓睜著一雙葡萄似的黑眼珠子瞧她。
「我這是在哪兒?你是誰?」
劉丹記得自己前一刻還在水裡救人,因為孩子一個勁兒的掙扎,導致自己筋疲力盡落入水中窒息,可是一睜眼,自己卻躺在陌生的地方。
眼前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扎著垂髫短髮,穿著破舊布衣,驚喜的看著她,嘴裡嚷道:「爹,大姐,桂圓好了,桂圓不傻了。」
桂圓?什麼桂圓?劉丹轉動著腦袋瓜兒思考,無奈大腦空空如也,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是莫名的對「桂圓」二字心生親切之感。
「桂圓,我是你二姐,這是大姐,這是咱爹,你喊一聲我們聽聽。」劉花生一臉的不可置信,可看著三妹和以往不同的清明眼神,越發認定桂圓清醒了。
在對方期盼的目光下,劉丹硬著頭皮喊了「爹」「大姐」「二姐」等稱呼,立即收到了三人的回應。
「沒想到老三落了水,竟然治好了傻病!」劉崇山高興的拍著手,就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張氏。
「好妹妹,你可好了,不免咱娘為了你受了許多白眼……」
「好桂圓,再叫幾聲大姐,好不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劉丹很快認清了一個事實:她因為落水穿越了,並且穿到古代同樣落水的女娃劉桂圓身上。
劉丹還了解到,這個劉桂圓今年七歲半,自打出生就是個傻子,今日她趁大人不注意跑到外頭玩,一個不慎落到了水裡,幸好被及時趕來的張氏救了上來。
可憐張氏一片慈母之心,為了救下自己的傻女兒,竟然不顧自己七個月的身子下河涉水,最後傻女兒丟了性命,自己也早產了。
劉丹由張氏想到自己的母親,一想到她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后不知該怎樣悲痛,劉丹的心就鈍鈍的疼。
好在這種心情,在見到張氏本人後意外得到了紓解。
裡屋內,劉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張氏看,這人和自己親媽長得也太像了,眉毛眼睛鼻子甚至嘴唇上的一顆痣都一模一樣。
莫非,這是親媽的前世?自己兩世都做了她的女兒?
想到這裡,劉丹鼻頭一酸,真心實意的叫出了那句她本以為自己會膈應的「娘」,然後撲到對方懷裡,嗅她身上獨特的香味。
從今日起,她就是張氏的親生女兒劉桂圓了。
媽,你在現代好好活著,女兒回不去了,只能暫時在這個時空里好好孝敬你。
「好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娘怎麼著都成。」張氏一點也不後悔為救女兒早產的事,桂圓這次因禍得福不再痴傻,更是意外之喜。
就是有些對不住剛出生的小女兒,因著下到冰冷的河水裡,導致她還沒足月就提前出生了。
張氏摟了劉桂圓一會兒,就叫她起身,轉而去抱剛出生的小女兒,這孩子打生下來就安靜,哭聲也弱,張氏生怕孩子有什麼不妥。
「行了,都擠在這屋幹啥?嫌屋裡地方大?外頭一堆活計沒人干,眼裡都看不見?」劉崇山從外頭走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空糞箕,臉色明顯不好。
方才,他將張氏生產時排出的穢物裝在糞箕里,拎到村頭西邊的小山坡底下埋掉,回來的路上撞上了同村的劉小扁。
年輕時,他就和劉小扁有些不對付,做什麼都比,比誰娶的媳婦漂亮,誰每年打的糧多,誰能先生下小子,誰生下的小子多。
頭一年,兩家都生的丫頭,沒分出個勝負,可過了幾年,劉小扁的媳婦給他生了一對兒雙胞胎小子,自己媳婦卻給自己生了一溜煙的丫頭。
劉紅棗聽到劉崇山發火,原本微笑的小臉立馬蔫了,是啊,雖然打今兒起桂圓不傻了,可娘那邊這回生的又是小妹妹,爹怎麼高興的起來。
「爹,我和大姐出去收拾,你先歇歇。」劉花生眼瞅著他爹臉上沒有好顏色,趕緊拉著桂圓一把,示意她跟著出去。
劉花生將劉桂圓帶到了外邊兒,叮囑了幾句話,大意就是以後見著爹,手腳勤快些,少惹他生氣。
「她才剛好,哪裡懂那麼多,好多事都得慢慢教。」劉紅棗不知從哪端出一碗水煮荷包蛋,小心翼翼遞到她面前,怕她不會吃,親自舀起來喂她。
「咱娘叫我給你煮的,她說你今天落了水,一定要吃一碗補補。」
說是一碗其實只有一顆煮好的雞蛋,沒辦法,家裡就養了三隻雞,還有一隻歇了茬,攢下的雞蛋都得留給張氏坐月子吃,就這還怕不夠呢。
「鍋里煮的啥?。」劉花生聞著水煮蛋的香氣,肚子咕嚕嚕的響,她就早上吃了半塊餅子,一直熬到現在。
「煮的玉蜀黍稀飯,比平時熬的稠,你去吃吧,別忘了盛兩碗給爹娘送去。」劉紅棗見桂圓吃了荷包蛋,將她送到側屋的床上,拿著空碗出去收拾了。
剛剛穿過來的劉丹,確切地說,應該是「清醒」過後的劉桂圓,半餓著肚子躺在床上,腦子裡想著這家人的情況,以及今後怎樣生活,慢慢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