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大早
第二天一早,顧氏家中,劉大全正在屋裡呼呼大睡,已經起了床的劉金娣,和她弟弟劉金寶就推了房門進屋,守在床前看他爹睡覺打呼。
大概兩人等太久了,劉金寶不耐煩,一把堵住了親爹的鼻孔,不一會兒劉大全就憋醒了,「小金寶,你塞我鼻孔幹啥?」說著一把抱住了他,讓他坐在自己身上玩,劉金娣是大姑娘了,不好和爹這樣親近,就坐在床頭和他說些家常話。
顧氏拎著一個大木盆進屋,看到他倆纏著他們爹,上去就給了劉金寶一巴掌,嗔怪道:「騎你爹山上幹啥,快下來別累到他。」接著又數落劉金娣,「他才睡多久,就給你爹吵醒了?」
「不礙事,我醒都醒了,給他倆說說話怕啥?」劉大全疼惜一對兒女,連忙護著他們倆,顧氏就斜著眼瞪他,「那你醒都醒了,正好給一身臟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洗掉。」
擱外頭到處跑,動不動就給人下跪要錢,身上衣裳能幹凈才怪,而且就這一身臟衣裳,都不知道一會兒得洗多少水,才能洗乾淨。
「這咱不換,我身上臟,換了不就給衣服弄髒了?」劉大全不想費那個事,不過顧氏可不管這個,拍拍閨女的肩膀,指使道:「去,給你爹燒一大鍋洗澡水,金寶,你也去幫忙,甭擱這礙事。」
劉金娣如今懂事了,點點頭就要出去做事,走到一半對顧氏說:「娘,今天殺雞嘛?我一會去逮雞,還有房樑上的臘肉,可拿下來淘淘鹽?」
「哎呦,俺家金娣真是大了,知道孝敬你爹了。」劉大全坐起身子,誇起了大閨女,劉金娣就美滋滋的出了屋,顧氏脫了鞋坐到床上,搬起了他一隻腳給他按摩,同時和他嘮著家裡家外的瑣事。
「你講回來的路上,又擱人家住了十來天?」
「嗯,這回帶他倆去可算是帶錯了,他倆啥都不會,一路上還得我照顧……回來時崇山媳婦跌了一跤,流了一地的血,沒有法只能找人家借住,等她身子好一點再往家來,要不然我咋能拖到這咱才回家?」
「啊呦,那她太不小心了,流的男娃還是女娃?」
「誰知道,我又沒在旁邊看,再說才三個月能看出啥?哎,你不知道,崇山那人一看他孩子沒了,氣的直罵他媳婦沒本事,非說這胎找人問了是兒子,都怪他媳婦沒福氣,什麼沒有那個命接住他兒子,咕嚕了一路,聽得我耳朵都起了繭。」
「唉,崇山咋這樣,再想要兒子也不能這樣埋汰自己媳婦呀?」顧氏同為女人不由得同情張氏,接著給他男人說:「要說人的命真是說不清楚,你看崇山看不上他幾個丫頭吧,可就是他不在的這一年,三個丫頭自己做買賣,賣田螺、冰粉、月餅還有織毛衣,不知道多能掙錢!」
顧氏和劉大全洋洋洒洒拉了一大堆,劉大全聽了不住咂舌,誇他家幾個閨女爭氣,末了想起什麼,從身上衣服的兜里,摸出兩個黑不溜秋的泥蛋子,遞給她說:「對,去年掙的都擱這來,你拿去化掉吧,唉,要不是他兩口子耽誤我,我還能掙更多。」
顧氏知道這兩個泥蛋子裡頭,裹的是幾塊碎銀子,是自家男人擱外頭要飯掙的,看這份量,估計最多也就五兩銀子,顧氏就咧著酒窩臉笑:「你可知道俺們娘幾個,去年一年掙多少錢?」
「你們?你們能掙個啥錢?能有一兩百文就不錯了。」劉大全當她說的是家裡養雞賣雞蛋的錢,根本不會當一回事,他在外頭要飯雖然辛苦,但一年五六兩的收入,村裡誰家不跟著羨慕?
「一兩百文?你看看這些是啥!」顧氏「啪」地一聲,朝床上丟了一個鼓鼓的荷包,劉大全眯著眼睛伸手一夠,不在意的往下一倒,就聽砰砰砰的聲響,一大把銅錢和碎銀子掉在床上,「這是一二三……呦呵,這得有小四兩了,咋掙的?
「什麼咋掙的,我和金娣擱家幹活掙的,不是給你講了嗎?人桂圓幾個丫頭擱家做買賣,俺們幫著干點活,這不一點一點就攢了這麼些。」顧氏笑眯眯的說著,然後勸她男人:「大全,這回你擱人崇山面前,不要數落人家耽誤你掙錢了啊!俺們幾個擱家掙這些錢,不還是靠人家閨女,你數落人家,兩家關係再僵了…….」
「知道,我心裡還能沒有數嗎?就在家裡講兩句。」
「對,還有一個事,我都想了好久了,大全,這回你務必聽我的。」顧氏不忙著收錢裝錢,而是坐直了身子和他男人講,「這回你回來那麼晚,我們娘幾個擱家都擔心死了,我想著以後擱家裡能掙到錢,你就不要出去跑了,一個外頭危險不說,俺家金娣這麼大了,再不說人就成老姑娘了。」
「你這麼一說,那倒是,一晃眼金娣都17了吧!」劉大全望著遠處,感嘆了一會兒,「不過,今年你們還能掙到錢嗎?要是掙不到我還想出去看看。」
「能,那咋不能?我想夏天賣冰粉,俺家肯定得去幫忙,賣月餅也是,還有就是織毛衣,這個一年四季都能織,織好了收在那裡,年底冷的時候又能拿出來賣錢。」
……
同樣的早上,劉家大院更是忙碌個不停,劉紅棗帶著妹妹們燒飯、喂牲口,劉崇山則在院子里四處打量,張氏也起了身,只是劉桂圓不叫她做事。
「院牆、東屋都是你們幾個帶頭起的?」劉崇山儘管已經問了兩遍,卻還是不敢相信,這樣好的院子和屋子,得一二十兩銀子吧,她們小丫頭哪來的本事?
「對,俺們幾個都大了,除了做地里的活,一有空就弄點吃的喝的還有穿的,拿到鎮上賣,反正能掙不少錢,去年一年掙的就都擱這了,這咱手裡也沒多少現錢了。」劉桂圓張口就撒起了慌,其實她們手裡還有一大筆銀子,但昨晚姐妹三個已經商量好,不能將錢全交給父母。
劉崇山背著手在院里踱步,看著結實的灰白色磚牆,寬寬大大的東屋,心裡別提多滿意,眼角瞅到大門口的草棚,「多咱買的騾子,騾子可不便宜,你們可會買不會買?」
劉崇山一見到騾子,眼睛都移不開了,他家做夢都想有一口能下地幹活的牲畜,連忙上前伸手去摸,劉桂圓扯了一把花生秧子,遞到騾子嘴前,跟著說:「咋不會買?找的中人給咱挑的,這麼一頭騾子,七兩多錢,還有配套的騾車,趕明兒去鎮上坐著,曬不到淋不到,多舒服。」
「唉,買帶頂的幹啥,收麥拉莊稼能用嗎?」劉崇山不滿的看她,劉桂圓就抿抿嘴,不在意的說:「你要想柴車,到時候再買一輛唄,又沒多少錢。」
「你個丫頭,當家裡錢……」劉崇山習慣性想要罵她,想到她們手裡的錢,「那去年一年,你幾個到底掙了多少錢,這咱手裡還余多少錢?」
「爹,去年俺幾個掙的好有一百兩了,這咱還剩二十兩不到吧。」劉花生從灶台前起身,拍拍手湊到她爹面前,細聲細氣地說:「你看俺幾個,就沖掙錢這點,俺幾個堂兄弟哪個如俺們?」
「對,二姐說的對,要我看,別說俺們堂兄弟,就是全村的人,大人加小孩,你看哪一個能一年掙夠一百兩?」劉桂圓挑挑眉毛,笑嘻嘻的看著她二姐。
「行了,行了,看你們幾個掙點錢,一個個傲強的不行。」劉崇山心裡高興,這會兒看向她們的眼神就柔和的多,就連說話聲都溫和不少,不過他轉頭看到張氏,又有點發愁,「唉,再能掙錢能咋樣,咱家還是沒個兒子撐門戶,看看你們娘,跟生瘟病了一樣。」
一說到這裡,張氏就滿臉悲戚,她感覺這回懷的就是個小子,可是自己身子不爭氣,沒接住咋辦!
「爹,娘,過來吃飯了。」劉紅棗喊了一聲,端了一大盆手擀麵,劉花生就跟過去拿碗拿筷子,劉桂圓就問她大姐,「雞蛋還有多的不?」
「就剩三個,剛才都打成荷包蛋了。」
「行,我過一時去四奶奶家問問,拿十來個煮給娘和蓮子吃,家裡沙糖什麼的都有,這回給娘弄點好的。」劉桂圓心想張氏的身體虛,甭管出沒出月子,伙食得安排好。
吃過早飯,劉崇山擦擦嘴,問她們十月一有沒有給爺爺上墳燒紙,劉紅棗就說,「二叔幫咱家燒過了,俺們沒去。」
十月一是本地的鬼節,這天要給先人燒紙錢,但是只有男子和已婚婦人可以去,像她們這樣的女娃娃,和年齡比較小的男娃娃,不用親自去。
劉崇山點點頭,沒有說啥子,慢慢站起身,開了西門出去了,劉花生問她娘張氏爹去哪裡,張氏就說:「應該去你二叔家了,到那說說話,再買點紙錢到墳上看看。」
劉崇山一走,家裡氣氛好了許多,劉紅棗就低頭問張氏,「娘,你這咱身上哪裡不舒服?我看你氣色怪差。」
「我沒事,唉,就是孩子流掉了,心裡難受,我都感覺這胎是小子,可就是……唉!」
張氏這個樣,劉桂圓挺煩的,拉著她的手說:「娘,你別不拿自己身子當回事,你看你穿那麼多,身上手上都沒有熱乎氣,要我說,坐上騾車去鎮上看看,正經抓點葯回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