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樹上有人

慶熙八年，正月十五。

周昭昭在杜鵑花樹下大哭，雙眼紅腫，看上去楚楚可憐惹人心疼。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時，聽到附近另一棵樹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迅速站起來擦了擦眼睛，警覺地看向右邊，「誰在那裡！」

樹上跳下一個身穿赭色雨花錦錦袍，腰間綁著一根月白色幾何紋腰帶的少年。一頭長若流水的髮絲隨意披散在腦後，有著一雙睿智的桃花眼。看起來倒是從容不迫，英姿勃勃。

看著他的一身裝扮，周昭昭已大致明白了來者身份。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泰然自若地嘻嘻笑道：「昭妃娘娘何故如此傷心。」

「實在不好意思，擾了黎王清凈。」周昭昭低頭行禮，臉上露出淡漠的神色對答道。

面前的少年是黎王趙弘默，先皇的七皇子，當今聖上同父異母的七弟弟。不過他比皇上整整小了十歲，今年也才十七歲。因此向來猜忌心很重，恨不能把所有風吹草動都扼殺的皇上，對他這位年幼的弟弟卻一直很好，封他為黎王，卻能讓他在京城待著而不去封地。黎王也配合地當著一個閑散王爺，整日里無所事事，不是聽曲就是釣魚，倒也符合皇上心意。

「昭妃娘娘不必多禮，並未擾在下清凈，反倒是皇嫂的故事很是有趣，在下都聽入迷了。」黎王依舊是那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只不過把「皇嫂」這兩個字故意加重了一下。

周昭昭暗道不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這裡，聽到了多少她和袁熙的對話。但她還是裝作淡定地開口：「有什麼故事呢，本宮不過是和舊友敘敘舊，並無任何逾矩。」

「哦？是嗎。」黎王輕挑眉毛，笑道：「娘娘當然沒有逾矩，只是......不愛皇上罷了。」

看來黎王把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經聽了七八成，周昭昭霎時間面色蒼白。她開始做最壞的打算，之後要如何矇騙皇上，又要怎麼說明自己與袁熙的關係，怎麼解釋今晚發生的事情。

看著周昭昭面色蒼白，似是在盤算什麼，黎王又淡淡一笑，說：「娘娘這是怎麼了，既然問心無愧，自認沒有逾矩，又為何臉色不好呢？莫非是本王惹娘娘不開心了？」

周昭昭努力剋制自己的神色，回答：「不知堂堂黎王殿下，居然喜歡干在樹上偷聽的這種齷齪事。」

黎王反倒是沒有生氣，還是帶著那副微微笑的表情。「本王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娘娘大可放心。只是從那繁瑣的宮宴里出來透透氣，無意偷聽。娘娘可不要誤會啊。」

「天氣冷，昭妃娘娘還是儘早回宮的好，過會兒宮中會有煙花，皇兄可還想跟娘娘一起賞煙花呢。」

說完，他向周昭昭行了一禮。慢悠悠地離開御花園。

周昭昭望著他的背影，心裡五味陳雜。黎王......她不清楚這位閑散王爺的性格，他說不會多管閑事的話也不能全信，還是做足準備的好。

宮裡的元夕煙花，她本已無心去看，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情，她很想一個人靜靜，整理一下自己紛亂的思緒。

但聽到黎王的這番提醒，她還是決定去皇上身邊再刷刷好感。現在的她雖然寵冠後宮，但也明白這寵愛不會持久，現在的地位還不足以支撐她做想做的事情。

冷倒是真的冷，她只穿著剛才的紅色宮裙。寒風刺骨，加上再遇袁熙又決意推開他的心痛，被黎王發現的心煩意亂，更使她忍不住哆嗦。

周昭昭打算先回自己寢殿換一身衣服，再前往金華殿，今晚皇帝要在那裡放一場盛大的煙花，與群臣同樂，以彰顯天家的大氣和皇帝的平易近人。

呵，那狗皇帝還平易近人。宮裡為今晚的盛宴已經準備了大半年，期間因為做事不合皇上心意被砍頭的宮人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