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沒有家了

「賭命？」

馬保軍嚇了一跳。

他萬萬沒想到這種話會從李向東這個爛賭鬼嘴裡說出來。

不過馬保軍臉色一冷，砰的一聲就拍在了桌子上，陰沉道。「李老弟，你唬我？」

換之前，李向東恐怕早就嚇的屁滾尿流了。

可沒成想，李向東卻是笑了笑。

「唬你？我沒那個閑工夫，我說了，跟你賭命。」

隨即，他看了馬保軍一眼，自顧自的走向賭桌，拿起一副牌。「比大小，一把定輸贏，我輸了，我的命留給你。」

鏘！

李向東彎腰撿起菜刀放在了賭桌上。

這是玩真的？

唰的一下，馬保軍臉上的冷汗就下來了。

他開賭場沒錯，周邊的街溜子給他馬保軍面子，叫他一聲馬爺也不錯，可是如果牽扯到了人命，那誰也保不了他。

「不敢？」

李向東再問。

「那就給我一周的時間，一周之內，我把欠你的債連本帶利的還清，大家兩不相欠。要不然咱們就賭上這一把。」

馬保軍臉色陰晴不定。

但他不敢賭。

真的不敢賭。

這小子分明是輸紅了眼，誰能知道這小子是不是敢下狠手？

見到李向東朝他招了招手，馬保軍臉上的兇狠飛快的褪去，隨即換上了一副笑臉。

「李老弟，說笑了不是，大家兄弟一場，哥哥怎麼會強人所難要你孩子？這樣，你還欠我三千，這錢哥哥等你還。」

「一周怎麼樣，哥哥就網開一面，給你一周時間，只要你到時候還了錢，咱們兄弟相安無事。」

馬保軍竟然退了一步。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一周之後你要是不能還上這筆錢，那到時候可就別怪當哥哥的心狠了。」

馬保軍不想弱了氣勢，威脅道。

「多謝。」

李向東拱了拱手，他左手攙扶起張芸芸，右手抱起江江抬腳朝著外邊走去。

「馬爺，咱就這麼算了？」

一個混混忍不住嘟囔道。

「那能怎麼著，難道真讓他把命留在這兒？」

「沒想到啊，打了一輩子大雁，今兒個卻被雁啄瞎了眼，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這麼有種。」

馬保軍暗罵了一句晦氣。

不過他還是叮囑小弟，如果一周內李向東還不上錢，就把孩子偷出來。那時候，天王老子都管不著了。

出了屋子，李向東帶著妻女默默的往前走。

作為老江北人，90年的江北和李向東記憶中的大不相同。

剛剛搭上科技高速發展列車的國家正走在偉大復興的十字路口，作為三線城市的江北目前還處於待開發的階段。

沒有後來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也沒有都市鋼筋水泥的冷漠。

四處能夠見到的就是低矮的平房和不算整潔的街道，騎著二八大杠飛快穿梭在車道上人們穿著樸素的工裝，胸口佩戴著領導頭像的徽章，一切顯得淳樸而自然。

布滿了爬山虎的老舊牆皮上的大紅標語。

寫著科技就是生產力，只是就是力量的字樣，昭示著這個淳樸時代的特色。

陽光大好，可李向東的心裡卻冰涼無比，冷的嚇人。

90年啊。

李向東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在公司上市的慶功宴上多喝了兩杯，一覺醒來就被踹到了90年代。

上輩子事業成功，風光無限，李向東捨不得。

只是瞧著身邊默默跟著的妻子張芸芸，李向東嘴角扯動了一下，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不起……」

李向東開口道。

張芸芸正走著，聞聲忽然一顫，她沒想到出了賭場自己丈夫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道歉。

不過她抹乾眼角的眼淚，平靜道。

「不用道歉了，反正我都習慣了。」

「李向東，咱們離婚吧。」

張芸芸說的無比平靜，哀莫大於心死，大抵也就如此了。

李向東心中閃過瞬間的心疼。

印象里的張芸芸溫柔賢惠，是難得的好女人，她逆來順受，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跟著原來這小子壓根就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可偏偏原來這小子不幹人事兒，傷了她的心。

融合了原來的記憶，李向東感同身受。

他怔了怔，想解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

李向東怔了怔。

「不用解釋了，李向東，打你要輸掉女兒的時候開始，我們就完了。」

「我求求你，放過我們娘倆吧，這日子我真的不想在擔驚受怕的過下去了，求求你，放過我們好不好？」

「算我……求你！」

張芸芸語氣平靜。

她說完，睫毛顫了纏，然後閉上了眼。

因為按照李向東往常的作風，恐怕下一秒就是一頓好打。可她說完半天，卻沒有任何的拳頭落下來。

睜眼一看，李向東正看著她，滿眼複雜。

「媽媽，媽媽，你不要離開爸爸好不好，你不要離開爸爸好不好。爸爸他一定會改好的，他一定會改好的。」

「爸爸，你別打媽媽，別打媽媽。」

哇的一聲。

江江哭出聲來，她拽拽李向東的小腿，又拉了拉張芸芸的手，懂事的讓人心疼。

張芸芸一顫，眼中蒙起了水霧，改好，他若是能改好，這日子也就不會過到如今這樣的地步了。

她嘆了口氣，剛想把江江抱起來。

卻在這時候，

李向東蹲下了身子，他將江江拉到懷裡。

「爸爸會改好的，爸爸不會打媽媽，爸爸以後也不會再賭了。江江，你相信爸爸嗎？」

張芸芸怔了一下。

她沒想到這番通情達理的話會從自己的爛賭鬼丈夫嘴裡頭說出來。

這人他怎麼了？

張芸芸怔了怔。

「真的?」

江江一聽，頓時眼前亮了一下，連忙伸出小指。

「爸爸，拉鉤，我們拉鉤好不好，一百年不許變。」

「好，好，爸爸跟你拉鉤，一百年不許變。」

李向東笑了笑，伸手和江江拉拉勾，隨即一把將孩子抱了起來，放在了自己脖子上騎大馬。

江江笑的開心。

「最喜歡爸爸了。」

「爸爸也最喜歡你了，江江，走，我們回家！」

李向東說完，扭頭看了張芸芸一眼，卻見後者怔怔的呆在原地，沒有動地方的意思。

他探尋的望去。

卻見張芸芸慘笑一聲，眼淚又下來了。

「家，李向東，我們……」

「沒有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