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忽悠馬保軍
夜晚,一家三口睡在硬木板上。
張芸芸在里側,江江睡最中間,李向東則躺在床邊。
天氣有些悶熱。
狹小的房間沒有風扇,於是李向東便拿著蒲扇一下一下的給娘倆扇著風。
江江已經睡著了。
張芸芸眼睫毛微微一顫,仔仔細細的看著自家男人。
她不禁回想起下午的那一刻,那個並不寬厚,卻格外令人安心的背影。
「放心,有我呢。」
恍惚間。
溫和而有力的耳語聲在腦海里蕩漾。
這句話彷彿銘刻在了她的腦海里。
張芸芸三年來,感覺重新認識了這個男人。
自信,有責任心,會做飯,關心江江……
比起以前那個酗酒、暴力、死性不改的賭鬼,眼前這個男人完美的就像是,就像是做夢一樣!
想著想著,她竟有些痴了,忍不住緩緩伸出手,想要撫摸對方的臉龐。
李向東愣了一下。
任由對方輕輕的撫摸自己,他握住了這雙常年操持家務,以至於有些粗糙的手。
「寶貝,怎麼了?」
寶貝~
張芸芸心間一顫,連忙羞紅了臉,嗔怪道:「你,你怎麼突然說這麼肉麻的話?」
肉麻?
李向東忽然反應過來,這是九十年代,是一個在大街上牽著手,都會耳紅心跳的年代。
而且即便是千禧年也沒那麼開放,最多牽牽手一起壓馬路,
哪像二十一世紀,各種混亂不堪的關係看得人直呼會玩。
望著張芸芸嬌羞的小女人姿態。
李向東看到了這個時代女性的純真和質樸。
他忍不住衷心的發出讚歎:「芸芸,你真好看。」
「再說這些羞死人的話,我,我就不理你了。」
張芸芸哪裡頂得住這麼『開放』的言語,當即害羞的翻過身去,不敢直視李向東。
李向東笑著搖搖頭。
抬眼望向窗外的夜空。
天上繁星點點,在這個沒有工業化煙囪和尾氣的時代,連空氣都顯得格外香甜。
「爸爸~媽媽~」
江江在熟睡中翻了個身,小腳不老實的蹬開薄薄的被單,嘴裡說著夢話:「我愛你們~」
李向東一愣,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親了親丫頭的額間,在黑夜中輕聲呢喃。
「爸爸也愛你。」
……
晚上睡得早,天沒亮李向東便起了床。
他準備先去找馬保軍。
江江的事兒一直不管也是個麻煩,馬保軍雖然說過給一周的時間,但誰也不敢指望一群地痞流氓講信用。
江北一巷子衚衕里。
有個掉了漆的紅磚平院。
「開開開!」「三個三,三個三,我擦!」
昏黃的橘光從窗戶縫隙中流出,雜亂無章的喧嘩聲老遠就能聽見。
「媽的,都是什麼狗屎爛牌!」
馬保軍罵罵咧咧的扔掉手牌。
頭頂灰黑的鎢絲燈泡照亮了雜亂的賭桌,台上零零散散的擺放著許多東西,現金、茶水、瓜子花生。
「馬爺,李向東那傻子不是還欠你三千塊錢嗎?」臉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咧嘴一笑,翻手把檯面的錢收到自己面前來。
這局他通殺。
「他有個屁的三千。」
馬保軍不耐煩的擺擺手,朝著莊家罵道:「你在干球啊!快點發牌!」
「說起來,那小子這兩天都沒來了。萬一他跑了怎麼辦?」有人說道。
「跑?跑哪兒去?」
馬保軍嗤笑一聲:「而且狗哪裡改的了吃屎!估計是怕媳婦鬧,避避風頭罷了。看著吧,要不了多久他就得回到這兒來。」
別人不知道,他們開賭場的還不清楚嗎?
只要染上了賭癮,賭徒心裡永遠會想著贏了再多贏點,輸了要回本。
「到時候輸紅眼了,那張芸芸遲早也是咱們的。」馬保軍嘿嘿一笑,他可是垂涎張芸芸好久了。
其實李向東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賭場設套坑的。
而且別說九十年代了,即便是二十一世紀,也有很多這種類似於殺豬盤的事情。
賭場一開始給點甜頭,等入套了就玩命坑。
家產、婆娘、兒女。
等所有價值榨乾以後,再簽一份高利貸賣身合同丟到礦上去。
這樣一來,直接把人吃的乾乾淨淨,還沒法怪到他們頭上。
正說著,忽然有個小弟跑了進來。
「馬爺,李向東那小子來了,他說要見你,現在在院里等著呢。」
「喲,說曹操,曹操到。」馬保軍站起身:「看,我說什麼來者,肥豬會自己上套,哪用得著我們出手!」
領著幾個人,馬保軍走出門。
李向東就坐在平院的石墩子上。
「哈哈哈,李老弟這是來還錢了?」馬保軍離得老遠就熱情的打招呼。
「馬爺。」
李向東笑眯眯的走了過去。
殺豬盤的事情二十一世紀發生的太多了,略一回想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過他不介意,出來混嘛,遲早要還的。
來日方才,走著瞧唄。
再者說了,馬保軍不是什麼好人,他李向東就是好人了?
瞧不起誰呢?
李向東從包里取出錢來:「您點點?」
馬保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後驚疑的接過錢。
一數,還真特么有三千!
「可以啊,李老弟,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馬保軍臉上笑容旺了三分。
三千是一個非常獅子大開口的數字,這年頭人口拐帶,男娃子可能值個三五千,女娃子可完全不值當。
當初要江江,想的是反正坑來的錢,無所謂虧不虧。
沒成想,李向東居然真的還上了!
「這錢哪來的?」馬保軍忍不住問道。
李向東看了他一眼,臉上出現一絲猶豫。
這裡頭有貓膩!
馬保軍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兩天時間籌到三千塊,也沒聽說李向東有什麼親人,光靠他自己怎麼可能辦得到?
「老弟,我你還信不過嗎?」馬保軍豪氣道。
隨即。
他就看到李向東給了他一個白眼。
「咳咳。」
馬保軍乾咳兩聲。
也對,這小子蠢是蠢,但又不是傻子,前兩天才鬧了他一次,擱誰心裡頭都不舒服。
他想了想,咬咬牙道:「前兩天是我乾的不厚道,這樣吧,你告訴老哥,老哥還你五百怎麼樣?」
能拿回五百也還行。
李向東拉住馬保軍膀子,左右晃了一眼,見沒人,這才開口道:「馬爺,你也知道,我原本還有點錢的對吧?」
馬保軍點點頭。三年時間,他從李向東手上陸續坑了一套房子,三四千塊現金。
算上今天這三千,總價值已經過萬了。
當然算有錢。
「可是你說,我平時又不工作,這錢……從哪來的呢?」
對呀!這小子一天到晚遊手好閒,哪來的這麼多錢?!
馬保軍隱隱似乎猜到了什麼。
李向東仔細觀察著馬保軍細微的面部表情,見魚兒已經上套了。
當即故作玄虛的神秘一笑:「其實,我系港島人。而且,我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