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

血光乍現！

沈道雙手撐地，轉頭看去，迎上王朝那副猙獰可怖的面孔，一把軍刺從他後背穿過，鮮紅的血液順著血槽滴落在沈道身上。

沈道不敢置信地看著陳願手中的軍刺，這一刻他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該有多好，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更讓人驚懼。

原本已經死透了的王朝，嘴裡突然再次發出吭哧吭哧地聲響，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瞪著沈道，對著他喊了一聲，「粑粑。」

嘎？

粑粑？！

沈道悚然一驚，猛然睜開雙眼，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孩進入他的視線。

「粑粑醒啦。」

原來是都是夢啊，沈道揉了揉女兒肉嘟嘟的臉蛋，一把將她從床上抱起放到地板上，說道，「乖女兒，你先出去玩，等爸爸穿好衣服給你做飯。」

「好呀，我要吃大餐。」

等女兒蹦蹦跳跳出去，沈道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真是奇了個怪了，最近怎麼老是做這種噩夢。

沈道，多家互聯網公司老闆，已婚，孕有一女，一家三口，事業成功，生活美滿。

那件殺人案發生后，陳願鋃鐺入獄，自己選擇放棄學業，去了軍隊。退役后，被分配到了一個機關單位，抱上了鐵飯碗。

當時，陳願是個單親家庭，從小跟著母親長大，陳願進去后，陳母孤苦無依，還擔上了一大筆賠償費。

這種情況，沈道不可能袖手旁觀，可是就憑他那幾十塊錢死工資，做什麼都顯得有心無力，下海經商成了他當時唯一的選擇。

闖蕩的那些年裡，他就像是個愣頭青，不撞南牆不回頭，在充滿鮮花和荊棘的道路上，遍體鱗傷。

沒經驗的他，沒能把握住實體經濟的風口，好在他依然有股不服輸的勁，支撐著他吃上了互聯網的紅利，禍福相依終歸是有些道理的。

「大餐來嘍！」

女兒拿著獨屬於她的小號餐具，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讚歎道，「粑粑做的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飯啦。」

這樣的女兒誰頂得住？

沈道當即在女兒臉上吧唧一口，「慢點吃，你媽出差，今天爸爸送你去上學。」

「好呀！」

.......

「粑粑，你要早點來接我哦。」

看著女兒那小不點的身影一蹦一跳進入校門，一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沈道才戀戀不捨地關上車窗，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還是女兒好啊！」

沈道開著車，路過一家超市時，下去買了點東西，之後徑直朝郊區開去。

這時候小城市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儘管是高峰期，可道路依舊暢通無阻，沒過多久，車子漸漸停在一家墓園前。

今天是老媽王麗的忌日。

小時候不懂事，處處和老媽作對，之後為了幫陳母還債，基本沒怎麼過問過家裡的事情。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個混蛋，當年父親做生意被騙，家裡欠了一屁股債，老媽因為常年過度勞累，積勞成疾，不久撒手人寰。

他又一次沒了母親。

從未張口的一聲「媽」，是他一生最遺憾的事情。

想著這些，他的腳步不自覺沉重起來，抬頭一看，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讓他心頭一緊。

在王麗的墓碑前，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這是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妹妹。

在小妹眼裡，母親的病很大一部分都要歸咎於沈道小時候的胡鬧，再加上自己從不關心家裡的事情，母親去世后，倆人基本就斷絕了來往。

這對珍視親情的沈道來說，無疑又是一件難以忘懷的心病。

沈道本想上去打個招呼，可又擔心不好收場。

生意上果決、理性彷彿此時不能給予他任何力量，這一刻，他只是個哥哥，或許也只有在親人面前，他才會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一番思想鬥爭后，他還是選擇了放棄，轉身回到車上找出口罩、墨鏡，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悄悄摸到老媽墓碑旁。

隱約能聽到小妹的話語，「媽，我好想你啊！」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媽，等有時間我再來看您。」

聽到這句話，沈道急忙往遠處走，一顆心砰砰直跳，眉頭不自覺皺到一起，聽小妹話里的意思，似乎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他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喂，老大，有何吩咐？」

「查查我小妹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很榮幸為您服務。」

「少給我嬉皮笑臉的，快去！」

「好嘞！」

嘟嘟嘟！

打完電話，沈道回過頭再看，墓碑那裡早已經沒有了小妹的身影。

一切似乎都回不去了。

......

沈道在墓園陪老媽呆了一會兒就回家了，雖說是老闆，可也逃不過工作的命，唯一的好處就是在哪兒辦公自己說了算。

滴滴！是徐東這小子發來的微信。

這小子現在可比自己活得滋潤多了，整個徽省遍布著他家的連鎖超市，天天給自己發些有的沒的的信息，自己哪有那麼多時間陪他瞎胡鬧。

處理完手頭上的文件，沈道這才點看微信查看消息。

「道哥，道哥，陳哥出來了你知道嗎？」

看到這條消息，沈道的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急忙回復道，「我記得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好像是提前釋放了，他沒來找你？」

沈道陷入了沉默，每年他都會定期去看望陳願，每次看到他，內心的自責和愧疚就會無比強烈，反到要讓陳願來安慰他。

他害怕！

拿著手機發楞了一會兒，回復道，「你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聯繫到他，咱們晚上聚一聚，地方你看著安排。」

「那行，等我消息吧。」

沈道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既開心又擔憂，心中有種五味雜陳般的感覺，他起身走回卧室，開始為晚上的聚會挑選一件合適衣服，順便安撫一下心情。

正當他準備出門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喂，事情查的怎麼樣？」

「老大，你可以質疑我的取向，但不能懷疑我的能力。」

「少放屁，快說。」

「情況不太樂觀，她老公最近頻頻出現在某某場所，好像是有了外遇。」

沈道的臉瞬間冷了下來，拳頭緊握，青筋暴起，上一秒的好心情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特么的，老子廢了他！」

此刻的沈道，哪還有半點成功人士的樣子，反而更像是個黑幫大佬，就連對話那頭的人此刻也不敢再開玩笑，他知道這件事已經觸犯到了老大的逆鱗。

沈道沉思了一會兒，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出聲道，「給他個教訓，順便替我帶個話，如果他再傷害我妹妹一絲一毫，老子讓他生不如死！」

腦海里妹妹的樣子再次浮現，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沈道看了看陰沉的天色，解決完這件事，他不再耽擱，開車去接女兒放學。

路上接到了徐東打來的電話，「道哥，陳哥剛才來了。」

他還沒說完，沈道就打斷說，「我馬上就到，等會兒讓他見見他的小侄女，哦不對，是他的乾女兒....」

電話另一頭的徐東沒有吭聲，默默聽沈道像個小孩子一樣絮叨完，他才繼續說道，「道哥，我沒能攔得住他，他走了。」

對面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沈道問道，「他有說去哪了嗎？」

「他只說，他想找個山區支教，順便靜一靜心。」

「他還給你留了一句話......」

「什麼？」

「咱們可是要做一輩子的兄弟啊！」

不知何時，車外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雨珠擊打在車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沈道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啊......」.

呲！！！

砰！

「喂，道哥，你那邊怎麼.....。」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