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為太極

看到替身演員站在原地開始懷疑人生，陳星河開口道：「還來嗎？」

替身演員聞言，醒轉過來，鬱悶的道：「不來了，不來了，打不過小陳老師。」

張子平聞言，琢磨了一下，開口道：「小陳老師這動作看起來有點像太極，但肯定不是真的太極，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學來的，這拳法雖然能強身健體，但不能用在電影里，嗯，感覺太低級了，得打得更陽剛霸氣一些才行。」

低級？

有點像太極？

陳星河有些忍不了了，就想說自己這才是真的太極啊。

張子平接著道：「小陳老師，我再打一次太極拳，你可要看好了，這次你一定要記住，要陽剛，要霸氣，今天下午的片子要用。」

副導演周子秦聞言急忙道：「小陳老師，辛苦了。」

陳星河無奈。

只得撇撇嘴道：「好。」

「來，你可看清楚了。」

張子平說著，再次打起了所謂的太極拳。

「哇張指導，好厲害的丫子！」

「你鬧呢，什麼叫做好厲害的樣子，人家張指導是貨真價實的武當山第三十二屆拳術交流大會的季軍！」

「是啊，是啊，聽說當時張指導也就是惜敗，而勝者受了很重的內傷，第二天也直接放棄了對冠軍的爭奪。」

「這麼說，那個冠軍是有水分的，張指導說不定能和他掰掰手腕？」

「嘶，張家太極果然名不虛傳。剛才那個替身演員肯定是沒有練好。不然小陳老師肯定不是對手的，你看，張指導這動作，就是專業，這太極拳打起來真是漂亮。」

陳星河在一旁都沒耳聽了。

一套拳打完，張子平道：「小陳老師，你再來一次。」

陳星河只好無精打采地跟著模仿，他其實也想打出所謂的陽剛霸氣，但是作為一個太極小宗師，他的動作幾乎是肌肉的條件反射，即使是模仿張子平的動作，也會出來真正太極的影子。

張子平見狀，心想這不行啊，要是這樣，晚上的動作戲就別想拍了。

他急忙指點：「不不不，你看你這起式，這不對，所謂太極分陰陽，體現在這個起勢上，這起式就大有玄機，一點錯誤都不能有，不然看起來就不專業！」

專業？

陳星河：「......」

張子平：「太極，是一門極為深奧的武術，我說多了你肯定不懂，你只要記住我的招式就可以了，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

我不懂？

陳星河：「......」

張子平：「不是，不是，這裡不是這樣的，手抬高，拳頭握緊，嗯嗯，這樣還有點意思。」

不是這樣？

陳星河：「......」

張子平：「唉，你這手，怎麼又放鬆了，還有這雙腳，不是這麼站的，你得分開，對，分開！」

張子平在一旁嘰嘰喳喳的指導著，陳星河終於是忍無可忍。

開口道：「張指導，請指教！」

丫的，像個唐僧一樣嗡嗡嗡！

要不是看你是前輩，我早就要挑戰你丫了。

「啥？」

眾人聞言，徹底懵了。

小陳老師這是要挑戰張指導？

張子平聞言也是一愣，旋即開口道：「你這是要挑戰我？」

「是的。」

丫的，想我自幼受爺爺教導，一個小宗師級人物，要跟一個連太極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人學太極，還要聽他在一旁嘰嘰喳喳，擱誰誰也受不了。

「小陳老師，你這……你別衝動啊，張指導也是為了電影能更好，所以才……」

副導演周子秦聞言急忙勸阻。

「唉，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太極啊！」

陳星河終於是將心中這句憋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片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啥意思，張家太極正統傳人就隔這站著呢，小陳老師居然說你們根本不懂什麼是太極！

這是要挑戰張指導的權威嗎？

張子平聞言，氣笑了：「也罷，也罷，既然小陳老師想試試，那麼，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太極！」

「請！」

陳星河擺好拳架，這一次，他打算真正的施展一下太極。

張子平也不多廢話，他現在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陳星河擊敗，好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太極。

雖然太極練的不是真太極，但是張子平卻是貨真價實的練家子。

他們家的這太極，雖然只剩幾張殘頁，但經過一代代人的完善和衍化。

雖然已經離真正的太極越來越遠，但是卻誤打誤撞的形成了一套新的拳法。

不然，他也不可能憑藉這一套拳法拿下武當武術交流大會的第三名。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張家的拳法確實是這個世界的太極。

但是，對於陳星河來說，則不然。

張子平拉開拳架手掌急速變化，急速的拍向陳星河的胸口。

他的手臂做龍蛇蜿蜒，掌迅猛如雷，當空一拍之間，氣爆沉悶。

這種響聲，不是那種噼里啪啦，而是好像雷被捂在罐頭裡面，只有嗡嗡的悶音，那聲音隱藏起來，顯現出一絲神龍見首不見尾。

「嘶！」

這一幕，直接讓周圍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大師不愧是大師啊！

嗯？

掌心雷，有點意思。

陳星河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一掌的意思，他有些小小的驚訝，但並未因此亂了方寸。

張子平的掌心雷，落點就是陳星河的胸膛。

然而，面對這勢若奔雷的一掌，陳星河面無表情，整個人好像橡皮泥，骨骼從鋼鐵變成了麵條。

掌心雷到了他的胸膛，便被陳星河化解了所有的攻擊力。

武學，就是哪個點攻擊最強，只要躲避開了哪個點，所有的攻勢都會全部消除。

既然不打算再隱藏，陳星河開口道：「何為太極？」

「太極，當以柔克剛、以靜制動，后發先至，四兩撥千斤。太極，不但是強身健體還可以防身自衛，太極拳結合有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還虛合道的道教氣功功法，開人智慧、發人體能，使人延年益壽、長生久世，是一種集武術與養生一體，上乘的拳法。太極拳的練習過程分三個階段：首先練形、然後練氣、最後練神。」

「聒噪！就你也懂太極？」

張子平聽見陳星河竟然敢大言不慚的談太極，一時怒不可遏。

要知道，太極可是他張家的立家之本，一直都引以為傲，怎容外人褻瀆？

今日，他已經下定決心，定要給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子一個教訓不可。

一掌落空，張子平再次向前一步，地面咔嚓一聲，堅硬的青磚炸成了許多塊。

地面磚都非常堅硬，經過特殊的燒制，堅如鐵明如鏡，而且地磚和地磚之間的縫隙都用桐油浸泡過，基本上很難摧毀。

但是張子平一動，腳如大犁，地面的磚不但破裂，還大片大片的被翻了起來。

「嘭！」

他馬步開弓，拳如箭，突然崩出。

這一拳才是他真正的殺招。

張家太極古拳式：射日！

張子平使出這一式，擊向陳星河。

一條白色的氣浪如虹，一閃即逝。

看到這道白虹，陳星河眼神陡然眯起，終於後退一步，他的退步，沒有絲毫煙火之氣，渾身也沒有任何重量。

飄飄乎如仙人漫步！

他只後退一步，不是避其鋒芒，而是在蓄勢。

他這一退，張子平的拳如影隨行，氣勢更盛。

但是陳星河退後一步，身軀調整到了一個完美的姿勢，如仙鶴翩翩起舞，如老龜深潭浮出拜月，又好像傳說中的仙人在飛升。

「嗡！」

他一拳出擊，虛無縹緲，不停蠕動，但是卻造成了強烈的精神感染。

在張子平的眼睛中，天地都消失了，就剩下陳星河的一拳。

他一拳的威力，不單單是物理上的力量，而上升到了精神層次，可以駕馭催眠別人的精神！

兩拳在剎那之間碰撞在一起。

拳勁四面濺射開來，空氣如水花泛起了漣漪。

陳星河的身軀微微晃動了一下，腳下紋絲不動，似乎已經紮根在了地下。

他寸步不移，他就是大地，大地就是他。

反觀張子平則是身軀連連後退，全身骨骼都發出來爆鳴，好像一串鞭炮爆炸，這是在化解剛才對撞的一下肌肉拉傷和骨節錯位。

陳星河的這一拳對他的衝擊不亞於被飛馳而來的小汽車撞了一下。

兩人所站立之處，已經滿目瘡痍，地面大片大片的地基翻了起來，磚石散亂。

周圍圍觀的人看著院子中間，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簡直不敢相信人有這麼大的破壞力。

陳星河的聲音再次悠悠響起：「太極，當引進落空、借力打人，周身須完整統一，動則俱動，靜則俱靜，勁斷意不斷，才能一觸即發。牽引在上，運化在胸，儲蓄在腿，主宰在腰，蓄而後發。一身須具備五張弓，才能做到蓄勁如張弓、發勁如發箭。勁以曲蓄而有餘，周身之勁在於整，發勁要專註一方，須認定準點，做到有的放矢。勁起於腳跟，由腳而腿而腰形於手指，須完整一氣，不能有絲毫間斷。」

張子平這下是徹底震驚了，深深的吸了口氣，氣血平靜下來之後才開口道：「沒想到你的武學修為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陳星河卻不理他，接著道：「練剛柔不如練柔勁，練柔勁不如練鬆軟，練鬆軟不如練輕靈，練輕靈又不如虛無。虛無的氣勢，才是太極拳最上層的功夫。其主要的練法，是以心行氣，以氣運身，以意貫指，日積月累，內勁自通，拳意主能上手。四肢是外梢，不可自動，胯為底盤，務須中正，以思想命令於腰脊，以腰脊領動於四肢，尚須以神氣相配，上下相隨，完整一氣，否則非太極拳功夫。」

「小陳老師在說什麼啊？怎麼感覺好高深的樣子？」

「不知道啊，應該是在說太極，但是我完全聽不懂。」

「我的天啊，原來功夫是真的存在的，原本我還以為功夫只能強身健體啥的。」

「誰不是呢，要不是看到張指導和小陳老師的交手，我都不知道原來功夫是真正存在的。」

「好傢夥，要不是我們離得遠，剛才估計亞奧受不輕的傷！」

「我怎麼覺得，小陳老師好像沒說謊，他不會真的會太極吧？」

「這……」

「會不會太極不知道，但是會功夫是一定的了。」

周圍，劇組人員都議論紛紛。

「老張，要真能這樣打，連特效都不用加啊！」

周子秦徹底震驚了。

「呼！」

「這也得姜維受得了啊！」

路宏才深吸口氣，開口道。

「我想看一看，你到底有多強。」

張子平此刻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此時的他，只想將陳星河擊敗。

只見他突然一晃動，朝陳星河撲了上來，疾如鬼魅。

陳星河搖搖頭，竟是閉上了眼睛。

「嘭嘭嘭嘭……」

無論張子平從哪方面進攻，都被陳星河以一種神奇的力量破解。

這種軟綿綿的，看似漏洞百出的拳法竟然沒有破綻。

張子平連續和陳星河交手，卻感覺所有的招式都打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只覺得體內氣血翻滾，不由得臉色大變，只得連連後退。

然而，他拳影一收想要後撤，陳星河卻已經到了他的身邊，拳尖點在他的胸口，一震，力如大山壓頂。

「嘭」！

張子平的身軀憑空飛起，越過眾人頭頂如一片薄紙貼在遠處的牆上，然後緩慢的滑落下來，身軀居然沒有受一點傷。

本來，這一拳陳星河可以把他打得血肉橫飛，身體都直接打穿，但是現在卻沒有讓他受傷，這就顯現出來讓人可生可死的控制能力。

「太極拳，是一門最講求省力打人的藝術，所以借力打人、引進落空是太極拳最本質的特點。要掌握『四兩撥千斤』的巧妙技藝，就是要懂得身法輕靈之理，以意運氣、以意打人，久之則身法無所不合。一身之勁在於整，一身之氣在於斂，身法能一一求對，輕靈自如，達到『一動無有不動，一靜無有不靜，人一挨我，我在下即能得機，而在上即能得勢，上下相隨，前後左右無不得力也。能得機得勢，乃能捨己從人;能知己知彼，才能因敵變化;能因敵變化，『引進落空，四兩撥千斤』之技，才能出神入化，所以，你打的根本就不是太極拳。」

陳星河收拳而立緩緩開口道。

周圍噤若寒蟬！

飛了，居然被擊飛了！

張指導，居然被小陳老師打飛了！

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們很確定，剛才那個絕對不是吊威亞。

張指導，是真的被小陳老師擊飛了。

所有人都很懵！

張子平緩緩的站立起來，此時他已經認清了現實，自己根本不是陳星河的對手。

不但是他，就連父親可能都不一定能穩勝他。

他先是有些頹然，然後目光炯炯，只見他抱拳，對著陳星河深深鞠躬：「多謝小陳老師手下留情，我現在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的武學已經打破極限，我不如你。」

他自己也是武學高手，深深知道陳星河在剛才爆發出來的實力有多麼強大。

陳星河擺擺手，一副高人姿態：「只是不願你再錯下去。」

此時的張子平，第一次對張家太極產生了懷疑。

難道，小陳老師說的是對的？

張家的太極，錯了嗎？

只見他，再次鞠躬，以一副謙卑的姿態開口道：「敢問小陳老師，究竟何為太極？」

陳星河聞言，朗聲開口道：

「何為太極?」

「太極，為道之所生，陰陽之母者也。」

「順則換變陰陽天地，左右虛實，萬千變化；逆則來自無極，混沌一氣，根本在道，自然虛無。」

「道者空虛杳冥，無大小上下，看不見摸不著，只能以心契之，是以知心即道。故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就是道心。」

「道視之寂寥而無所睹，聽之杳冥而無所聞，惟以心視之則有象，以心聽之則有聲。『太極拳所練在神』。」

「形以心為君，心者神之舍，以心行拳，便是太極。以為有形有為，而不能頓悟者，終難入太極拳之道……」

陳星河在場中侃侃而談，這些，他小時候被爺爺逼著背誦，早已爛熟於心。

張子平全神貫注的聽著，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路宏纔則是眼神獃滯，片刻后，看向副導演周子秦：「小周，你懂小陳在說什麼嗎？」

周子秦張了張嘴。

「這個，我也不懂啊！」

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啊，你們看著我幹啥。

陳星河繼續滔滔不絕，聲音摻雜著一絲道意，整個個人彷彿化身得道高人。

此時，正在傳道天下，為世人闡釋何為太極。

然而世人愚昧，根本體悟不到太極的真理，只能幹瞪眼。

「妙悟由心。

太極拳之功在內勁，練內勁之法稱內功心法。既稱心法，必憑心領神會，不能言傳身教。內功心法妙理在心，法於自然，全靠領悟。天地雖大，能役有形，不能役無形。

……

太極拳是道。

演練太極拳應是以拳演道。

道性空虛，法於自然，不可勉力勞心強為。太極拳有動(有)靜(無)兩儀，動為太極陰陽變化，靜為無極至虛至靈。外動內靜，以靜御動，動靜結合。

……

若以平常自然為法，昭然心是太極真諦，神歸於心，心行於拳，內外相通，動靜如一，自是成道之士。

故心是太極者，是真太極人也。」

靜！

整個片場卻靜的可怕！

陳星河說完，發現大家都沒了聲音，都是一臉獃滯的看著自己，於是只好開口道：「好了，這就是我的太極！」

「張指導，你覺得如何？」

張子平聞言，這才從先前那振聾發聵的大道之音中醒轉過來。

他眼放異彩，竟是當頭朝著陳星河跪下，連磕三個響頭，開口道：「請先生收我為徒！傳我太極！」

「啊？」

「這？！」

片場眾人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