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們來自首

派出所的宿舍就在派出所旁邊，就隔了一堵牆，很快就到。

「都怎麼回事？」

趙國梁本想著先把來鬧事的人群給震住。

可是當看到足足有近千號人密密麻麻地堵在派出所時，他也虛了。

娘的，這是要幹嘛？

這是要襲擊派出所啊！

趙國梁硬著頭皮上去，大聲道：「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我是長寧派出所所長趙國梁，你們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大家不要衝動，有什麼事情我們都會一一解決的，要相信國家，要相信警察，要相信法律啊，不要衝動，不要做傻事。」

然而，沒人說話。

一個小民畏畏縮縮的上前，心驚膽顫的問道：「大爺，您們這是幹啥啊？」

那頭髮花白的老大爺用拐杖狠狠的敲了一下地面，開口道：「幹啥？我是來自首的！」

一眾民警聞言，都是一愕：「自首？什麼自首？你一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裡的老頭子能犯啥事？」

「對，我也是來自首的。」

一個身穿洗得有些褪色的老軍裝的老人也站了出來，老人把手往前一伸，動作扯動之下，他左胸的軍功章叮鈴作響。

老人用命令的語氣對那小民警開口道：「你，趕緊給我拷上，打那群畜生的不是小陳，是老子打的，趕緊給我拷上，所有責任我擔了。」

年輕民警一看他左胸上掛的軍功章，臉都嚇白了。

一等功臣、一級英模、抗美援朝志願軍獎章、保衛邊疆榮譽獎章、八一勳章、獨立自由勳章、解放勳章、功勛榮譽獎章。

這些獎章，隨隨便便一枚都是能嚇死人的存在。

這些可都是實打實從革命年代走過來的前輩先烈們才配佩戴的勳章，這樣的人出現在長寧派出所，敢問誰敢抓，誰敢拷？

「還有我，給我也銬起來，打人的是我，不關小陳老師的事情。」

一個青年也上前來伸出自己的雙手。

「我也是，老婆子我也打人了，把我銬起來。」

一個講話漏風，嘴裡就剩下幾顆牙齒，頭髮斑白的老奶奶顫顫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警察叔叔，給我也銬起來吧，我也打人了，我當時朝著那個壞蛋的腦袋，上去就給他來了一拳。警察叔叔，我有糖，你們吃糖，然後把我抓起來吧！」

一個嘴巴里含著棒棒糖，背著個卡通小書包的小男孩也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孩子的父親就站在小男孩的身後，小男孩說完，他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孩子，然後開口：「對，我是這孩子他爹，當時，我和孩子一起上去狠狠的揍了那群黑社會一頓。」

「娘的，給我也拷上吧，我也不解釋啥，總之，那群王八蛋就是我打的。」

一個身穿花襯衫戴墨鏡的中年男子豪橫的開口道。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來自首！」

「把我也銬上，打人我也參與了。」

「其實小陳的功夫是我教的，我沒有管好他，你們抓我頂罪吧！」

「別問我為什麼來自首，來，給爺銬上！」

頓時，主動求銬聲震耳欲聾。

「自首」的人聲勢滔天，整個長寧派出所都回蕩著他們的聲音。

看到這一幕，趙國梁傻眼了。

長寧派出所的民警們也目瞪口呆。

「你們，你們都是來自首的？為了小陳老師？」

趙國梁有些懵。

事發現場當時算上圍觀群眾最多也就三百人，但是，現在來自首的人數都快破千了。

要是真有這麼多人打人，那那幾個暴徒還能是輕傷嗎？就算是一人一腳，都被踩成肉醬了。

之前那個胸前掛滿軍功章的老革命邁著大步就走進了派出所，沒人敢攔他。

就這種角色，就算上邊的那些大佬對他都得客客氣氣，區區長寧區的小小派出所，誰敢攔？

只見那老軍人走到了派出所裡邊，狠狠拍了下派出所大廳的接待櫃檯：「狗日的，安逸日子過的太久了，你們的辦事效率就是慢，來人，趕緊給我錄筆錄，那畜生就是我打的。和小陳沒關係，把我抓起來，把小陳給我放了。」

一年輕的民警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這架勢，誰敢給您老人家錄口供啊。

小民警都快哭了，轉頭看向走過來的趙國梁：「趙所長，怎麼辦啊這，這是老英雄啊！」

趙國梁也是沒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只要是個頭腦清楚的人就清楚，不可能有這麼多人打人的。

但是現在這些人都在自首，很明顯就是來解救陳星河的，而且，連開國元勛級別的老革命都出馬了，陳星河是保准沒什麼問題了。

咋辦，錄就錄吧，人家是來自首的，總不能往外趕人吧？

而且，他忽然覺得，興許這就是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方法。

於是，前所未有的神奇一幕出現了。

長寧派出所的民警從屋子裡搬出了幾張桌子就在派出所門外的廣場上開始錄筆錄。

雖然來的人很多，但是大家都井然有序的排好隊，也沒人吵吵嚷嚷。

派出所的民警們都震撼了。

「姓名。」

「何永昌。」

「性別？」

「男。」

「年齡。」

「九十八歲。」

「職業。」

「退伍軍人。」

……

「姓名。」

「張猛。」

「性別？」

「男。」

「年齡。」

「二十六歲。」

「職業。」

「網文作者。」

……

「姓名。」

「丁翰林。」

「性別？」

「男。」

「年齡。」

「四十六歲。」

「職業。」

「大學教師。」

……

「姓名。」

「李建軍。」

「性別？」

「男。」

「年齡。」

「六十五歲。」

「職業。」

「退休工人。」

……

「姓名。」

「江詩恆。」

一個女民警記錄完前邊一個自首的人，也沒抬頭，就這麼條件反射的問了年齡。

正準備記錄名字，卻聽那回答名字的聲音奶聲奶氣的。

女民警抬頭，卻看到自己面前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啊。

呃，這聲音還真是……

女民警心裡嘀咕，這時，桌子下邊又傳來那奶聲奶氣的聲音。

「警察阿姨，您接著問啊？」

女民警聞言一愣，探過身子往前邊桌子下一看，才看到說話的是一個戴著鮮紅紅領巾身背小黃鴨書包的小學生。

女民警一臉的哭笑不得：「小朋友，你是好孩子，這事兒和你沒關係，聽阿姨的話，趕緊回家去，你怎麼來的，和爸爸媽媽一起嗎？」

女民警說著，提高聲音問道：「江詩恆的家長在嗎？這麼小的孩子你們是幹啥啊，趕緊帶回家去，明天不上學啊？」

那小學生聞言卻道：「警察阿姨，我爸媽沒來，我是刷短視頻看到偷偷跑出來的，那些打人的叔叔真的是我打的。」

女民警聞言，有些嚴厲的道：「你這孩子，怎麼能自己跑出來呢，你爸媽該多擔心啊？你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嗎？告訴阿姨，阿姨打電話叫你爸爸媽媽來接你。」

那小學生卻倔強的道：「我不，那些壞蛋就是我打的，你們把陳星河叔叔放了，把我抓進去，反正我也不想寫作業了。」

女民警聞言，哭笑不得。

「你這孩子，不想寫作業也不能來這自首啊，這是大人們的事情，小孩子瞎湊什麼熱鬧，聽話快回家去。」

「是啊，小朋友，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再來自首吧。」

「嘿，什麼叫做長大了再來自首？你這人說的啥話啊，還有這樣教小朋友的？」

「呃，口誤，口誤，警察同志，你先別管我們了，先把這孩子送家裡去吧。不然他爹媽晚上醒過來看不見人，該擔心死了。」

周圍的大人們紛紛開口，也不急著錄口供了。

那邊，女警被一個小學生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先擱置下手裡的筆錄工作，想辦法先聯繫上孩子的父母，將小男孩送回家。

這邊，一個年輕的小民警則是快哭了，他們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老領導也來湊熱鬧。

此時，一個頭髮已經全白，臉上長滿老年斑的老人，抱著根拐杖坐在輪椅上，由兩個家屬推著也到長寧派出所來「自首」來了。

派出所的年輕民警可能不認識這老人，但是老民警卻是熟悉啊。

這是長寧派出所的前前前所長，雖然後來調到市裡去了，但是在長寧的影響力卻是一直都在。

所以，當這老人一過來，長寧派出所的老民警們是趕緊端茶倒水好生地伺候著。

看老領導坐在輪椅上都有些顫顫巍巍，他們也有點害怕啊，萬萬不敢惹老領導生氣。

所里的民警們連和他說話都不敢大聲，只能耐心的勸導：「老領導，您過來幹啥啊，您都這麼大歲數了，這大晚上的，咱們別這樣行不行？真的別這樣，你這樣我們害怕啊，您趕緊回去吧。」

九十多歲的老領導聞言，吹鬍子瞪眼，舉起拐杖就哐的一下敲在桌子上：「我回去什麼啊人，人就是我打的，你們把我也銬起來吧。」

趙國梁此時正好過來，看到這一幕，險些吐出一口老血。

我的老領導哎，您就別來給我添亂了。

您打的？就您這歲數，您這身子骨，自己站都站不穩啊您還能去打人？

「老領導，您這幹啥啊，您快回去吧，我求求您了。」

趙國梁走過去，蹲在地上，很是尊敬開口。

這老頭是他的師父，可以說他能當所長，就是這老領導給他提拔的，所以由不得他不尊重。

「你別和我說話，我覺得丟人。你們就是這麼對待英雄的？」

老領導卻是劈頭蓋臉地質問道。

「老領導，您放心，最基本的判斷我們還是有的，我們絕對會秉公處理。您這身子骨，這大晚上的，您過來幹啥啊，快回去吧。」

然後，他又看向老領導身後推著輪椅的兩個家屬，道：「哥，嫂子你們這是幹啥啊，大晚上的還帶老領導過來，快帶老領導回去吧，這地方亂，人也多，萬一有個隔著碰著的，都是麻煩。」

老人的孫子孫媳婦也是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那年紀看起來稍大趙國梁一些的中年男人道：「老趙，你別跟我們說這些，我們也沒辦法，老人家非要來，誰攔著都不行，都不聽，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頭聞言，有些生氣了，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來，開口道：「我這身子骨怎麼了？怎麼磕著碰著，當年我飛身上車抓賊的英姿你小子忘了？別廢話，那幫龜孫就是我打的。」

趙國梁看到老人要站起來，也是慌了，忙將老人扶住，道：「別別，老領導，我信，我信，小張，趕緊給老領導錄口供，他怎麼說的就怎麼記。」

老頭這才消了氣，哼了一聲重新坐回輪椅上。

「嗯，小張是吧，你就這麼寫，就寫。」

「好……好的。」

「當時啊，我看到那小姑娘被他推倒，我就一拐杖掄倒他了，接著又是給他來了好幾拐杖。」

「老領導，不是推倒那小女孩，是他把那小女孩的頭皮給扯掉了。」

「哈，那幫畜生還扯掉小姑娘的頭皮，這幫龜孫，太囂張了！」

「……老領導，您這……」

「咳，沒事，你就稍微給我修飾一下，總之就是我打的人。」

「好，好的……」

長寧派出所外邊，還有人不斷匯聚而來。

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來自首的。

這些人，有的確實有點賊眉鼠眼，看上去確實是一些平時會參與打架鬥毆的主兒。

但是大多數來自首的，都是些清清白白的老百姓。

比如有那八九十歲白髮蒼蒼的人；有那還在上小學二三年級的小學生；有那小吃街賣羊肉串的小攤主；有那每天凌晨四五點就起床掃街的清潔工；還有那近視一千多度的大學教授；也有那晚上十點多才下班，刷到帖子之後飯都沒吃就來自首的白領。

自首的隊伍結構簡直複雜到不能再複雜了。

總之，不管是什麼人，什麼歲數，什麼職業的都有。

做筆錄的派出所的民警們苦不堪言，他們手都寫酸了。

看著後邊源源不斷匯聚到派出所的人群，他們絕望啊。

同時，他們也很佩服陳星河。

佩服他的號召力，也佩服他的俠義之氣。

今天的這些人，都是為了陳星河來的。

或者說，他們都是被陳星河激勵或打動的人，這些全是一群善良可愛的老百姓。

這個陳星河，當真是了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