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回到江州

周六下午六點三十二分，飛機穩穩地落在江州國際機場，空姐微笑著把我送出機艙，我拉著行李箱乘上熟悉的公交車。

車后血紅的雲彩緊追著我，直到我下車的時候還依然看得見它那副模樣。

靈子已經提前趕來站在我家樓下等我，看我回來了，抱著我像個委屈的孩子。

進屋后，靈子說讓我休息，自己去廚房做飯，我打開冰箱看到裡面只剩下了蘿蔔，雞蛋，西紅柿和一片豬肉，靈子說我不用管，只待著休息就好。

我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她做好飯菜叫醒我，她用僅有的菜炒了西紅柿雞蛋、蘿蔔肉絲，並做了雞蛋湯，我大口大口的吃著，有一種幾天沒有吃飽過的感覺。

飯後靈子問我這次去日本的情況，我傾斜著腦袋把雨莫的情況說給她聽，越到最後說的自己越不相信。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沒有去過日本，沒有人告訴我雨莫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也沒有人讓我去講關於雨莫的事情，我眼前的女孩有那麼的一刻就是雨莫，可靈子的聲音提醒我她就是靈子，我所講的都是事實。

「可否很傷心？」靈子抓住我的手問。

「當然。」

「現在呢？」

「還是會有點不敢相信罷了，總覺得是因為自己才使得雨莫選擇了這條路。」我依然傾斜著腦袋。

「這件事情不能怪你！」

「我知道，可是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

「怪怪的感覺？」

「是的，好像我的身體里多了一個人一樣，我本身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並且已經從開始的悲傷中走出來，可是現在又多了一個聲音來責怪自己，總是有一剎那可以看到雨莫的影子。」我解釋道。

「也許過幾天就會好了。」

「希望吧，」我抬頭看著靈子，「我不在這幾天你可好？」

「還好，和往常一樣，每天上課下課，不過有個好消息哦，」靈子笑著說道，「我們學校的那個區已經被劃為了經濟開發新區，所以現在加開了城郊的公交，這樣我來這裡的時間可以節省三分之一了，而且我們院長也因為和政府有關係而獲得了一批幼兒扶持基金，可以幫助那些有困難的家庭。」

「嗯，聽上去是個不錯的消息。」

「還有，」靈子繼續說道，「我養了只貓。」

「貓？」

「嗯，黑白相間的那種，不過現在還很小，完全可以放到手裡托著，你可喜歡貓？」

「喜歡！」

「真的？」

「嗯，我記得小時候我家便養了只貓，是從我姑姑家拿來的，白色的身毛里夾雜著幾塊黑色，額頭上也是一塊黑色，那時候養貓完全是為了抓老鼠，不過等我長大了后老鼠便很少了，那隻貓也變得老態龍鍾，只有每天我們吃飯的時候可以見到它喵喵的叫著要吃的，平時便不知道它躲在哪裡，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見過了，母親說它可能被人拴在了自己家裡，總之再沒有見過便是。」

「那我把它養大后，它會不會也不辭而別啊？」靈子擔心的說道。

「不會啦。」這時我突然想起了對面小區陽台上的那隻貓，總是看到它趴在陽台上睡覺，再沒有了抓老鼠的任務。

我們就貓的話題大約聊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去浴室各自洗了澡。

我在床上等靈子洗澡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雨莫也說過她很喜歡貓，她說她家的貓是黑色的，就像對面小區的那隻一樣，白天的時候只看到它趴在某個地方眯著眼睛，等到下午太陽落山後就開始活潑起來，在樹上，房屋頂上，坍塌了的牆垣上來回跑，晚上可以看到它放大的瞳孔，而且很有神，像是一個夜行的俠客。

靈子從浴室里出來時候裸著身體，我看到美麗的身體在我面前晃動，像一個仙女一樣離我越來越近。

我把臉埋在靈子胸前，我感到了她心跳的加速，靈子的聲音在我耳邊不停的回蕩，似乎有點像貓的叫聲，是的，越聽越想貓叫。

我睜開雙眼，借著微弱的檯燈的光線，我看到靈子咬著嘴唇，而那個樣子，像極了我和雨莫第一次時候雨莫的樣子，我徜徉在貓的叫聲中，越看越她越像雨莫。

終於，在我眨眼后的那一秒里，我分明看到了雨莫在眯著眼掙扎的樣子，她在用手極力的推開她身上那個肥胖的男人，雨莫的喊叫聲代替了貓的叫聲，我被這種幻覺嚇得不知所措，一下倒在了靈子的懷裡。

靈子的汗液流在了我的嘴唇邊，我嘗到了鹹鹹的味道，她的手抱在我的背後，我可以感覺到那隻手的溫度。

而那一刻，我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責怪自己不該去想關於雨莫和那個肥胖的男人。

我就這樣躺在靈子的懷裡許久未動，任她身上的汗液一點點的流進我的嘴唇上，我感覺自己像是躺在了一片柔軟的沙灘上，或者是一層順滑的絲綢上。

我不敢看靈子的眼睛，只是固定著那個趴在她胸前的動作。

「是不是太累了？」靈子終於還是說話了。

「或許吧。」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才的表現。

「沒關係，要不沖個澡睡覺吧，這幾天想必你也不曾好好睡覺了。」靈子撫摸著我的頭髮，像一位母親一樣安慰我說。

我到浴室里用溫水衝去了身上的汗液，突然覺得那種在淋浴下沖澡的感覺特別的爽快，那種任水從頭至腳的流著，像是在沖刷自己犯下的罪行。

我就那麼站著，任頭上的淋浴頭沖刷著自己，直到了好久，靈子的敲打玻璃門的聲音才把我帶回了現實。

我躺回床上，換靈子走進浴室，即刻傳來水滴地板的聲音，床頭的檯燈被我調到了最暗的光線，但我依然能看到飄動的窗帘。

猜想可能窗戶忘記關上，便起身拉開窗帘，看到窗戶果然大大的敞開著，於是我拉上了一扇，然後讓另一扇露出半個空間通風。

再回到床上時候，靈子已經走了出來，靈子像我剛才的姿勢一樣躺在我的懷裡，我則像她一樣撫摸著她的肩膀。

後來我聽到有一個人好像在叫我的名字，那個聲音好像是從夢裡傳來的，我順著那個聲音的方向，慢慢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