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算什麼的，不過是一頓飯。況且這對手環也價值不菲。」林小小沖方潯比劃了懷裡捧著的首飾匣子，笑著說道。

方潯拿了一包碎銀子給林小小道，「首飾是祖母給你的，這是這頓飯的錢。」

林小小作勢擺擺手想著都拿了這麼好的首飾，不比一頓飯錢貴多了，可不好在收錢了。再有自己欠了方潯的人情，就當作是還些人情也好啊。

「不用了，方公子，就當作抵了我欠你的飯！」

「我是我，祖母是祖母的。」不由分說的把銀子一把塞到了林小小手裡。

把林小小兩人送到了林記小吃的門口，方潯才往回走去。回了自家的院子，看到念秋正陪著老夫人在園子里消食散步。

「送姑娘回去了？」

「嗯。」

「還是頭一回看你帶了姑娘上門，怎麼，對那小丫頭有些意思？」

「呃……祖母，您別胡說，那還是個黃毛丫頭呢。」方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說道。

「我看著她雖年紀不大，卻頗有自己的主見，你可別小瞧了那丫頭！」

方潯攙著老夫人另一邊手臂，一起在園子里走著，老人家拍拍他的手說道。

「嗯，我知道。」

魏老夫人看著不願意多說的方潯，默默嘆口氣，這個小子跟他爹一點不像，在情字一事上慣不通透，難怪嘉禾縣主愁的跟什麼似的。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可別等到人家被人搶走了才後悔莫及。」點到為止，老夫人示意了念秋往回走。

被晾在一旁的方潯彼時還未覺得自己對林小小有些什麼，對自己祖母說的話很是疑惑。

另一邊林小小回了鋪子，幾人正熱火朝天的賣著烤串，阿婆則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乘涼，懷裡還摟著有些迷糊的七哥兒，這小傢伙最近在自己這養的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

「回來啦，小小！」看到林小小回來阿婆拿了圓蒲扇給自己寶貝孫女扇著風，看到林小小手上拿著的首飾匣子悄聲問道，

「這匣子可比張木匠給你的看著金貴啊！」

「嗯，是那少東家的祖母贈的。」

阿婆捧在手裡仔細的摩擦著上頭的花紋，「給你的，就好生收起來，再過幾年留著當嫁妝。」

即便生活上比從前好上了不少，阿婆還是惦記著沒給林小小留了什麼嫁妝，看到什麼好東西都要收起來給林小小當嫁妝，生怕她以後成了親手裡不富裕，受夫家的欺負。

「哎！」林小小也不再解釋說自己對這事兒沒有什麼想法的話了，上回說出這話給阿婆嚇得什麼一樣。索性就直接收起來，反正自己平時總是在灶間忙活，戴上這珠釵配環的碰壞了多可惜。

這樣想著林小小又把首飾匣子並著裡頭的手鐲一起收在了自己房間的小柜子里。

第二天萬里晴空，又是一個好天兒，正午才開了鋪子，就見李四帶著個瘦瘦的小丫頭站在門口。

「林小掌柜，這便是阿大那小子的妹妹阿遙，我們公子一早上才從那王員外的另一個宅子里找到了她。許是看她年紀還小，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只是有些受驚。」

林小小急忙帶了李四和阿遙進了後院，小姑娘看著受了挺大的驚嚇，只拽著李四的衣擺躲在李四後頭，低著頭不吭聲。

林小小看著小姑娘的樣子心裡恨不能撕了王員外那廝，「勞煩李公子了，還麻煩你幫我謝謝方公子。」說著趕緊叫來杏花，阿遙和杏花年歲相當，從前兩人就很是要好，這幾天還聽杏花說了許多阿遙的事情。

「阿遙！！」杏花還系著個圍裙也忘了摘，就急步跑了過來，拉著還低頭不知道想些什麼的阿遙，激動說道。

「你可回來了，有沒有受傷？那王員外欺負你了沒有。」聽杏花說起前面的話還面無表情的阿遙聽到杏花提了「王員外」幾個字，突然抬起頭瞪圓了眼睛，一雙手捂起了耳朵，拚命搖著頭嘴裡喊道，

「我沒有，我沒有！別碰我——」

邊喊著還瘋狂的揪著自己頭髮，一邊白芷看到急忙拿了個鹿皮包走了過來，掏出銀針扎在阿遙頭上的穴位，阿遙才鎮定下來。

不過鎮定下來的阿遙還是目光獃獃的，拉著李四的衣袖，阿遙和阿大長得有七八分像，皮膚白的透亮，眼睛圓圓的像紫葡萄一樣又黑又亮，只是這會兒有些黯淡無神。

白芷喚來了在前頭和陳阿生忙活的白蘇，「大哥，你快看看這丫頭，像是魘到了一樣。」

白蘇小心的拉起阿遙的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脈上片刻，抬頭對幾個人說，

「她是受了驚嚇，我給她開計藥方，阿芷你去前頭藥鋪子抓了方子來給阿遙熬了。」說著拿了炭筆，拿了張紙寫了方子遞給白芷，又轉頭沖林小小道，

「這方子吃下去，也只能保證她不在發狂抓撓自己，至於想恢復神智，估計要等她自己恢復了。不知道這姑娘受了什麼刺激，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可我帶她回來這一路都挺好的啊！」李四撓撓頭看著緊緊拽著自己衣擺不撒手的阿遙有些疑惑。

「是李公子救了她出來吧。想來她恢復神智之前都得跟著你了，她現在大約把你當成自己的救命稻草了，一旦看不到你，她大概還會發狂。」白蘇清冷的說道。

「啊？這……這怎麼好，她是個姑娘家……」

話未說完就看到阿大還穿著工坊的工作服就跑了進來，

「阿遙！阿遙？我是大哥啊！」

「阿大你別晃她，阿遙她病了。」林小小忙制止了拽著阿遙的阿大。

「病了？阿遙你看看我啊？你怎麼了？」

「別急別急，白蘇大哥會給她救治的。」焦急的阿大聽了這話沖著白蘇直接跪了下去。

「白蘇大哥，你救救我妹妹吧，我給你當牛做馬。」阿大急的眼淚都涌了出來。

白蘇一把拽起了阿大，「你這是做什麼？我定當全力救治她的，男子汗大丈夫你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我……我就阿遙這一個親人了，要是她有什麼事，我怎麼像地下的爹娘交代。」阿大吸了吸鼻子，帶著些鼻音說道。

「你放心，白蘇哥哥說了會治她，定會還你個健康的妹妹。只是她現在只跟著李四公子，所以……」勸誡阿大的林小小有些為難的看著李四，

「李公子救人就到底，你就幫幫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吧。」

「我……這……這男女授受不親，我如何能帶著她一個姑娘家……」平時一臉冷然的李四頭一回遇上這種事兒，也不似往日淡定了，臉上還有些泛紅。

的確，他們這群人雖然不是一家人，可相處時間久了也跟一家人差不多。可李四他不是啊，人家家中顯貴的，名聲更是要緊，再者又和林小小等人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麼放個這麼大的麻煩在身邊。

可阿遙現在這個樣子，真怕在受刺激，林小小屬實有些頭大。

「李公子讓阿遙給您當丫鬟好不好？只要能治好妹妹，當丫鬟也沒事的。」阿大急切的說道。

「這……」

「李四就讓她先跟著你吧。」說話的是方潯，原來方潯見李四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想著或許有了什麼麻煩就過來了。

「你身邊也沒有人照應，留她當個丫鬟也好。等她病情穩定了，在讓她回來便是了。」

「那……那好吧。」李四頂著微紅的臉頰，低頭看了看還抓著自己衣擺不放的小丫頭，認命地說道，

「跟我回去吧。我不會在把你扔下了，先鬆手好不好？」

阿遙雖是未看他，卻把手鬆開了，只不過還是站在李四一步之遠的位置，像個小尾巴一樣。李四看著有些燦燦的摸了摸鼻子，這可好出去辦個事情，還多了個丫鬟，本來是奉了嘉禾縣主的命令來照看公子的。唉！

這時候白芷端了一碗熬好的葯送了過來，還是李四溫聲細語的讓阿遙喝了下去，把剩下幾天的葯都拿了回去，方潯三人才回去了。

「小小姐姐我妹妹會好的吧？」阿大有些失神的看著跟在李四後頭那乖乖模樣的妹妹，心裡難受的不行。

「會的，白蘇哥哥會把阿遙治好的，好在她平安回來了是不是？這筆帳咱們記著，總要讓那王員外吃了苦頭！」最後一句話林小小咬牙切齒的說了出來，一旁看著的白芷打了個哆嗦，暗想到姑娘這模樣可真瘮人。

中午幾人簡單吃了口飯，林小小安撫了失落的阿大，又送他回了工坊，答應他隔幾天再帶他去看妹妹，林小小則又去找了方潯。

這次林小小沒去祥悅樓找人，直接去了祥悅樓後身的大院落，想來這時候方潯應該在的。上次來的時候是晚上，沒有仔細看清，這會兒太陽高高掛著，林小小這才自己看了這府邸，青磚紅牆修建的很是精緻。開門的小廝告訴她公子在呢，就帶著林小小往裡走去，白天看到這池塘更是清新好看，離近了才發現裡頭還有幾尾白紅相間的錦鯉，正貓在荷葉下吐著泡泡乘涼呢！

穿過池塘就看到了花園邊上的八角亭，正坐在裡頭拿著柄摺扇，扇著小風的可不就是方潯么。這廝還真是悠閑，林小小從遠看著心裡暗暗想著。

等走近了才看清方潯似是剛剛沐浴過，髮髻上還有些水跡，穿著一身青綠色的綢紗捲雲長綴，腰上戴著的是一條嵌著白玉的鞶帶，頭上簪著一柄竹節紋碧綠玉簪，一副吾家兒郎初長成的模樣，看的林小小愣了神。這小子還真是怪好看的，和陳阿生濃眉大眼的長相不同，方潯是有些柔和的帥氣，皮膚很白，劍眉星目，不說話的時候常冷著一張臉，說話的時候聲音像流水一般怪事悅耳的。

「林姑娘請坐，嘗嘗我這蓮花茶。」

自從上次來這給魏老夫人做過一回飯，方潯就改了稱呼，不叫自己林小掌柜了，還頗有些不適應。

林小小坐在了方潯對面的石凳上，端起了面前小廝呈上來的茶，吹了吹抿了一口，入口有些微苦是放了蓮子心泡的，聞著還帶著些荷花的清香，想來是放了荷花上的露水和曬了乾的荷葉碎一起泡的茶，還微微有點回甘，估摸著是放了些許蜜。

「味道很好，盛夏里喝些蓮子茶敗火消暑，方公子會享受。」林小小看著對面養眼的方潯，坐在亭子里微風陣陣心情都愉悅起來。

「是我祖母讓人烹的，我也是借花獻佛罷了。你若喜歡等下我讓小廝包些給你，都是園子里摘的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方潯看著也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林小小還是頭一回聽他說了這麼些話。

「那我就謝過方公子了。我來是有一事相求，那王員外占著自己有親眷在衙門，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我知公子也是狹義心腸的好人，能否幫忙懲治了他，也省得再有別家的姑娘孩子被這奸人所害。」林小小也不算是貿然前來，光看他讓李四照應了素不相識的阿遙，就知道他肯定也是看不慣王員外這等奸惡小人，只怕自己不來找他，他也會想辦法懲治他的。

這丫頭又為了別人的事情這樣奔走，方潯有些詫異自己這麼像個大善人么！

「王員外有親眷在衙門，強龍不壓地頭蛇，我也不好輕易去打壓他，再等一等吧。」

他說等一等，林小小也不知是要等什麼，好在阿遙沒什麼好歹，不然真不曉得阿大要什麼樣。林小小點點頭，沖方潯說道，

「那就勞煩方公子了，這次還多虧了您把阿遙找了回來。」說著林小小起身沖著方潯行了一禮。

方潯急忙起身躲過，「真要謝我，等你做了新鮮吃食就想著給我送一份嘗嘗！」

他嘴角噙著笑意，一雙丹鳳眼彎彎的的像月牙一樣，林小小才發現他笑起來竟然頰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嘖嘖！大老爺們的，長這樣好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