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均力敵

「你好」

「你好！美女！」

「下午好！」

「連麥嗎？」

「hi」

「哈嘍」

……

打開軟體，千篇不過兩律的開場白，黃小米對這些禮貌用語已經到了無語的地步。本想著換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儘管撒野，說出心中的不痛快也好，表達自己的分享欲也罷，她就是想打破她那一成不變的生活。可面對寥寥幾筆的問候，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些人的無語程度沒比自己低幾個等級。一股沒勁的負面情緒眼看著就要冒出來，她順勢點開首頁，兩秒鐘的配樂完畢，她點擊話筒，對著匹配到的新人大喊一聲「他媽的好無聊啊！」

隨即，她看到那個叫「全村人的希望」的新人正在輸入中，很快回了個「你把我的睡意都嚇跑了！」

黃小米想放縱自我，回他一句「睡你麻痹起來嗨」，不料手抖點進了對方的主頁。主頁一片空白。她回到聊天頁面吐槽他，說他城府太深，一個字都不給人看。

「你不知道我一字千金嗎？」

「那你為了你老家的希望，不得多寫幾千個字好為家鄉修路鋪橋建高鐵啥的？」

黃小米總是容易通過一兩個字，一兩張圖就形成了一個故事設定。她通過一個「村」字，腦子裡呈現了山溝溝水流流，綠樹遮陰瓦房，田埂老人黃牛的人煙稀少的大自然風光；又從對方選擇的大背頭下面無表情叼著煙斗的頭像打造出了一個高冷的大叔形象。

「你還挺能杠。」

「謝謝。你比我大還是比我小？」

「？」

「我看你一副不愛理人的樣子就知道了你經歷了社會的風霜毒打，知道自己成為不了全村人的希望，所以肯定比我大！」

「你這麼啰嗦肯定也受到了來自更年期與日俱增的引力作用吧。」

「看來是我高估你了，你這麼愛跟女生計較，應該還很年輕。好，我決定了！我就叫你小希吧！」

「？」

「小希乖，快發張照片給我檢驗下我的推斷。」

「原來你也是這麼惡俗，要依附一張嘴臉，那麼重視外表的話不如備好大金去選美現場挑選。」

「行吧，我已經從你的字裡行間感受到了你對自我形象的不自信，啊啊啊啊！就不能讓我匹配到個帥哥嗎？就像韓劇里那惡俗的男女主相遇一樣！」

「你斷錯案了大人，我對你對外表在意的在意不代表我對自己外表的不自信。何況這人人喊著人人平等的世界，你怎麼就不發你的照片？」

黃小米在心裡認定他是個「街撈男」后，正想結束聊天關閉界面，去廣場里看看不管真假的帥哥照，畢竟她覺得她這樣的「街撈女」在現實里已經很難接近帥哥了，憑什麼在虛擬世界里還要自己保守那不值一提的自知之明呢？可當對方又杠來一條，杠得還讓她覺得合理后，竟開始了一個合約。

「那就聊滿一個禮拜后一起給？」

「一起給。」

軟體自有一套時間管理，它的一個禮拜不是人類的一個禮拜，根據雙方互動時長，對，是互動，而且是在線及時互動才計入在內，留言你一言我一語不知回復是何夕的不算。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摳門的系統，在聊上「滿日」后也會贈送一次半小時的通話機會，這個通話不是語音，而是給對方打真的電話（號碼當然還是保持神秘的星星），可見在這個浮躁的年代，要和同一個人聊上一整個禮拜，得抱著鐵杵磨成針，水滴石穿的恆心和毅力。

這個約定，對兩個人顯然都起到了正向作用，兩個人開始聯合對抗系統，東扯西談，從天文地理到夢想現實，只要敢想的就敢說，只要敢問的就敢回，畢竟回復一個句號也算得分。總體而言，按照他們前三天每天六個小時的速度，「再過三個禮拜就滿一個星期了！」

「嗯」

回復這麼簡短的自然是「小希」。

「你就不該對我這麼多嗯嗯啊啊，小心將來發現我是大美女熱臉貼屁股不就挺尷尬？」

說時遲那時快，小希發來一張美女照片。

「？」

接著又發來一張，又一張。

「沒事，我現在正在看美女呢，美女見多了，再見到你的就稀鬆平常了。」

說時遲，那時快，小希同樣收到了圖片作為回應，那一張張真丑和扮丑難辨的臉在屏幕前一一展現，配文「學到了！我也先適應適應醜男，省得見到你反應太過強烈那就顯得我不禮貌了」

「你對曬車曬表的男人有什麼意見？」

「我沒意見，你有意見？」

「假設你認為這是不對的行為，你該怎麼為自己正言？」

「嚯，考我是嘛？我可是伶牙俐齒……紀曉嵐的粉絲！」

「請您開講。」

「假設他曬的車價值100萬，那也沒我厲害，那下班高峰期后一望無際的自行車可不都是我月費20塊錢可任意使用的資產？他曬的是一輛車，我曬的是一地的車，從價值上達到等價，從視覺上我的更觸目驚心，從經濟上我的性價比太高了！」

「那表呢？」

「那更不值得辯論了，都快進博物館的東西，即便以前，也不像車那樣剛需，人們對各個表牌的認知度也一般得很一般，即便你戴了個名牌，除了別有用心的人，誰還盯著你那四五厘米環徑的地方？何況隔著屏幕誰知道是不是假貨？好了，裁判官，我的陳詞結束！」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拐帶話題哦！以我騙騙子騙得哭出來的智商我只是禮貌回復你知道嗎？」黃小米特別補充了一句。

「那沒辦法，你拋給我的題對我來說超綱了，只能另闢蹊徑，濫竽充數了。」

「。」

「我猜你的哥哥叫黃大米，你的姐姐叫黃玉米」

「nonono，小希的聯想力還是普通了點兒，我只有一個妹妹，叫黃米粒。」黃小米順著對方的思路信手胡謅。

「好名好名！你們的父母讓你們不要忘本，粒粒皆辛苦，也讓念你們名字的人好像在喊衣食父母。」

「想叫我媽直說，反正叫了我也不會給你零花錢。」

「喊媽不敢，怕我媽生氣，但在同輩的基礎上叫阿姨還是可以的。是吧，黃阿姨？我這理兒對吧？」

黃小米正撓著被蚊子咬的腳趾頭，絲毫不管用，看到小希此般回復，腳一蹬鞋子飛上了天。

這軟體有年齡歧視，匹配的年齡差都不會超過五歲，這是大多數用戶玩個幾回就會發現的事實。小希非要在她面前裝嫩，她只能順勢而為，用長輩的口吻表示，「小希啊，你看我這個阿姨當的，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誰，被你這麼親切叫得我不好意思。」

「阿姨年紀大了不記事我不怪您哦！」

「勾無蒽。」

「哈哈哈哈」

……

兩人仿若回到童年，小學生鬥雞般互啄個沒完。

－－－－－－題外話－－－－－－

十萬字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