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一場

夢一場

小希,我做了一個夢,夢裡,你和我說,你很不喜歡「小希」這個名字……你說你沒有我那樣閑,不像我手機粘在手上,對著屏幕一通一通發信息給你……你還說你已經提不起興趣來找我聊天了……

凌晨四點,黃小米睜眼,摸出手機,在淚眼朦朧中發送出了一大段不完整的話,因為她還清楚地記得夢裡的自己蹲在窗檯,蜷縮著看完小希給她決絕的信息,而窗外的雨是那樣大,不讓她的情緒被外面的世界知道,就彷彿捂住了她的嘴,而她只能大口吞咽委屈和傷心,孤單和被拋棄的感覺在電閃雷鳴中增強了體驗感。

黃小米就是這樣的人,能把現實帶進夢裡,卻不能從夢裡走進現實,她依然顫抖著,想要抖掉那身雞皮疙瘩一樣。憑藉一時衝動,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在24小時的聊天記錄里已經印刻下了難以磨滅的足跡,彷彿投下了一顆西瓜種子迅速生長,抽出的新芽將她纏繞在了原地。

她發出去不到2秒,便收到了回復:

「……」

「臭小希!原來把手機粘在手上的人是你!怎麼那麼晚還不睡?你不要工作的嗎?還是想變成新聞里的報道的猝死的人嗎?快去睡!」

「喂!是你發過來吵醒我了!」

「那你睡眠也太淺了!」

「你好啰嗦。」

「你好冷淡。」

「是你太啰嗦。」

「是你好冷淡。」

「好吧好吧,我的冷淡比你的啰嗦厲害一點。」

「哼」

「快睡吧。」

「嗯」

短暫的破局過後,黃小米繼續對著手機,發獃滯立。過了一陣仍未有睡意,索性打開了牆上的按鈕,讓自己置於白日之中。手從牆壁上滑下來,眼神跟著俯衝,然後她看到了床頭柜上擺放的那瓶葯。

她久違地拿起那個白色瓶子,晃了晃,沒有一點聲響,空得如同她的房間。相比夢裡那個可憐的小孩身影,黃小米握著軟瓶,熟悉的失重感再度光臨,手心不自覺得和瓶身加大摩擦,她深知如果不再轉移注意力,黑夜會將她吞噬得乾淨。

可她沒有人可以求救。朋友、同學都在深夜的背景里隱了身,或者說她把他們忽略在了深夜,因為沒有人會給別人來一通深夜電話,不管曾經如何開茶話會到天明,又如何煲電話粥,出了校門,能陪她的好像除了網友外,只有其他網友!她想,她的新進網友睡著了吧!

試探又理所當然之中,她開始編輯起了一段內容:

小希你是獨生子嗎?還是有兄弟姐妹呢?和你談天說地天花亂墜那麼久,都不知道你的情況,雖然我也沒問過你,你也沒問過我。我現在除了家裡還有個獨生子外,就剩我一個獨生女了……小希爸媽是怎麼樣的人呢?開明的?沉穩的?朋友一樣的?……小希你是哪裡人呢?如果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可以從你的發音辨別地區了,我對這個還是挺拿手的,可是,你都不願意發語音……

晚風吹進大開窗戶的房間,擊打一般拍在黃小米露出的皮膚,讓黃小米被迫做出反應,於是,一個噴嚏爽快地從肺部出去,還帶動手指一起,手指受到蠱惑,一個蹦噠,將未完成的內容發了出去。

「你是無聊中的戰鬥機吧!」

「你竟然還沒睡!」

黃小米不小心的試探成功,內心竊喜,頓時將陰霾擠兌,可一時還沒想好組織語言。忽然一個陌生電話來訪!她第一的想法是:騙子這麼晚還不睡?

她接起來,一個糯米年糕般柔軟的聲音飄進耳朵:

「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黃小米來不及問候究竟是哪位陌生人晚上騷擾人清夢,一個名字指數暴漲佔據了她不大的大腦內存。

「小希!小希你竟然打電話了!!怎麼突然改變心意了!嗯是不是做噩夢了?還是你精神分裂了,另一個你跑出來,所以你的聲音才這麼軟乎乎的,一點都不像懟人大師?天吶,你該不會是個小孩吧?你多大了?怎麼聲音這麼年輕?我可不想變成拐帶未成年人的壞阿姨!」

「天吶,你真是表裡如一的,這麼啰嗦……」

儘管對方說出這番嫌棄黃小米哦話,說出口的方式在黃小米看來依舊是綿綿軟軟,可愛得過於溫柔,一陣想捉弄對方的衝動不斷涌動。

「小希,你多說幾句話嘛,我想用我靈敏的耳朵來分辨你的口音。」

「阿姨你的趣味好低級,是廣州的高溫把你的腦子燒壞了嘛?我的普通話可是深受九年義務教育改造的,你哪兒能聽出來?」

「小希,你竟然知道我在廣州!我都沒有發坐標啊!你是拿放大鏡看的嗎?還有嘿嘿,我已經能判定出來你出生生長地方的緯度在長江以北!你的兒化音!」

「那我還會大舌音小舌音彈舌呢!這又能說明什麼?只不過證明我有語言天賦罷了。」

「嘖嘖嘖,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彈一個給我聽聽!」

彼時,一串rrrrrrrrrrrrrrrr的黃小米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做不到的聲音從聽筒里直擊她的心窩,還發生了光波反射,每個音在她的內心肆意回蕩,那是一種她鮮少發生過的情感,集合了崇拜、不可思議、害羞,還有心動。這股多維情感來得突然,將黃小米的舌頭打了結,她捋不清一句話,「你,這個,哇塞,好,你怎麼………」

「阿姨你真的燒壞了嗎?把地址告訴我給你叫救護車吧!」

那少年音發出了一聲輕笑后,黃小米重新振作,從「地址」一詞作為切入點,又開始了一輪不著邊調的對話。

「幹嘛,知道我住址是想在我欺負你后寄個炸彈過來還是怎樣?」

「不啊阿姨,擔心你每次拜下風后抑鬱成疾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作為一個有同理心的合格公民,我不能見死不救呀!」

「從你大半夜打電話自如這一點來看,你已經不是一個受監管的小朋友了,讓你叫我阿姨,快說你哪年的。我97的!」

黃小米毫不害臊地隱瞞了95年的真實數據,為的就是要有贏的餘地。對方沒有說出口,反而手機叮咚起來,一張名字和照片打了碼的半身不遂身份證照片發了過來,上面顯示了1999年11月28日出生。這和她以不和別人同住判斷年齡界限的依據正好一致——竟然剛好卡在了畢業邊緣。

「阿姨這麼老成竟然才大我兩歲嗎?」

「誰知道身份證是不是你的,就算是真的,身份證信息不是真實的情況多了去了。」

「這麼介意自己年齡嗎?」

可惡!大四歲!黃小米深感自己敗得一塌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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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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