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 疑竇叢生
?張駿要的就是賈胖子親口說出其與賈琚的關係。先前賈琀與張福你言我語,左右諷兌,卻對賈琀其人避而不談。張駿心中大為不悅,暗道:「你二人一味玩著太極推手,那末大家便這麼耗著吧!」只要賈琀親口說出此來的真正目的,那麼後面雙方便要揭開天窗說亮話了。
張駿懶洋洋地道:「不知賈公子如今又在何處逍遙呢?」
賈琀道:「琚兄不知昨日遇上的便是青馬吾弟,真是對面相逢不相識!如今大家都知曉此乃一場誤會,姻親兄弟間凡事皆易商酌。愚兄知曉吾弟胸襟廣博,且饒了我那琚兄吧!」
張駿聽賈琀此話一說,心中疑竇頓起,問道:「那位賈公子怎麼了?」
賈胖子見張駿一臉驚異,微異道:「我那琚兄,不是被青馬吾弟使人抓走了么?」
張駿訝異道:「你何出此言?自昨夜起我便被鎖在這不見青天的地牢內,還險些丟了性命!如何使人去拿那賈公子?」
賈胖子以為張駿在推說,苦著臉道:「青馬吾弟,大人大量,勿與琚兄一般見識,過了這節頭,我便讓琚兄親自上門至歉……」
張駿不悅道:「你連我說的話都不信?」
賈胖子從懷中取出一方白色絲絹,上用青絲綉有一匹奮蹄青馬,絹面上卻用鮮血寫著「侮公子者,折手斷足」八個字,血跡淋淋,觸目驚心。賈琀道:「青馬之言,愚兄自然相信。然這……」
張駿察看那方絲絹良久,搖頭道:「看來此事定有蹊蹺!從昨夜起,我便與義兄被鎖於此牢中,其間被奸人多番加害,若非有牢友和泰羅大哥出手相助,恐早已身首兩處。我本人已然泥牛入水,自身難保,哪還顧得及你那從祖兄?」
賈胖子猶自不信,續道:「我那琚兄已被壯士折了右手,此生算是廢了。回府後方知長街所遇乃青馬吾弟,自知理屈。本欲立刻折迴向表弟賠罪,然家父見他負傷頗重,便令其於府將養一夜,今日一早再來面見表弟。卻不想一夜一之間發生如此大事。青馬吾弟,愚兄知你受此枉屈,順不了這口濁氣,愚兄這便答應你,自出了這牢獄,愚兄便讓琚兄向你低頭認錯!」
張福也道:「表郎君此言在理,如今賈家郎少已知其錯失,舅阿爺也欲勒令其禁足思過呢。張賈兩族乃姻親,本來便是親密無間,不可因此傷了和氣……」
張駿道:「僅憑這一方絲帕,你們便斷定賈琚公子是我使人擄走了?真是太臆斷了!」
那賈胖子道:「青馬吾弟可是與愚兄從小長大的,去年城東的何府那小子惹惱了吾弟,吾弟何不是留信一封,次日何府發現那小子已手足盡斷,躺在何府門外了?」
張駿臉上一陣發燒,他自肉身蘇醒之後,因環境相關,肉身的記憶佔了主導。然而自從新融合了另一個世界的記憶以後,思維價值,俗稱三觀也受到了巨大的影響。往昔的行止變成了羞於啟齒的不堪,如何不使他臉紅。
張駿為轉化窘意,轉而再次打量著手中那方絲帕,這一看之下,心中卻是疑竇叢生。
首先,這方絲帕上的字跡與自己平素字跡便相去甚遠;其次,即便是他張駿使人所為,按其往昔脾性,直接明火執仗地將賈琚的手足打折,如此耗費周章,大可不必。
眼下疑點重重,張駿不得不仔細思量自昨日來發生的一切。從昨夜起,縣署內外便殺機重重,他宛如做了一個惡夢。雖然有曹景的身份被人揭穿,但如今看來事情遠未完結。暗中還有一雙無形之手仍在編織著陰謀之網,等待著張駿等人一網成擒!
張駿兩道濃眉深深鎖起,卻一時半刻理不出頭緒來,他有一種深深的恐懼和疲憊感,這一刻他只想將自己蜷縮起來,藏匿在世人不可瞧見的角落,將自己封閉起來。
賈琀見他眉聚成川,閉目不語。此番照面,他發現這個年紀小了自己三歲的青馬錶弟脾性大異往昔,在他身上流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覺,他覺得在此刻間,這個自小便幾乎形影不離的小表弟,幾乎已不再熟悉了。
眼見張駿冷面相拒,他再留待牢中,也難見轉機,於是訕訕而起,道:「青馬吾弟,愚兄是真心請你出獄回府!既然表弟欲在此間歇息,愚兄便先行一步,稍待再來看你!」說著慢慢挪出牢門。
賈琀出牢之後,牢內突然變得極為安靜,過了許久,張駿睜眼卻見那總管張福猶自深深躬身靜立。這張福年老身弱,保持深躬的姿式久了,身子忍不住輕輕顫抖。便道:「福總管,你怎的還在此地?」
張福忙道:「老奴愚鈍,不明是非曲直,偏聽偏信,致使小郎君生怒,老奴請小郎君責罰!」說著竟淌下了兩行濁淚。
張駿看他滿頭白髮,想起他的孫子張裬自小便是自己的跟隨,與已也是親密無間。在後世,他這個做爺爺的人該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然在這個時代居然向他這樣一個少年畢恭畢敬。雖然是這個世界等級所制,但他兩世為人,覺得於心不忍,嘆了口氣道:「你且先回府去。此處有我義兄相伴,無人敢欺侮於我。至於祖母嬸母那裡,便說我乃出城會會舊友,三五日便回,請勿牽懷……」
張福哭道:「小郎君……」卻見張駿扭過頭去,張福一時不知該如何訴言,躊躇半晌站直,卻不敢離得太遠,而是在那牢門口尋了一方胡凳,徑自坐在上面,與張駿遙遙相望。張駿見他如此,微微一嘆,也懶得理睬。
那姑臧縣令周全今日一大早,便如大冬天裡洗了個冰水澡,從頭冷到腳。心裡暗暗叫苦,這小公爺火頭極盛,眼下對府中總管的態度尚且如此,對他有何臉色便可想而知了。此間他的身份最卑,在這牢里最無出言之理,眼見這公子爺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覺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如坐針氈,如履薄冰。恰好那牢頭湊上來道:「周府君,如今可如何是好?」
這周全一個大耳光甩了過去,低聲喝道:「你這有眼無珠的忘八端,昨夜榆木勺燒迷糊了,也不看看進來的是何方神聖。這可是本府張涼州大人府上的西平公爺!你給本府聽好了,多使些人來服侍幾位公子爺,否則小心本府取了你這條賤命!」
那牢頭渾身打顫,心說自己無端端地,觸這霉頭作甚?然而心裡雖有埋怨,卻不敢說出口,迭聲應諾。
這周全同時也恨上了那個惹事的役頭揚貴,心說自己怎麼就招了這麼個潑皮賴貨進來,一上任就惹了兩個天大的凶神。於是將一番怒火皆撒到了那揚貴身上。一出牢門,便吩咐左右動手,這一出手便將那揚貴打得半死。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