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河渚荒野

第九節 河渚荒野

?這一下輪到張駿訝異了:「你……你認識我?……」

宋九娘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原來你便是姑臧城的小霸王張駿!以陰族之勢,等閑之輩豈敢入室行惡,也只有你身份顯殊,方敢行此驚世之事,我怎麼沒有早點想到?」

張駿對宋九娘一下便指出他的身份,還有些迷糊,猶自疑惑地道:「同名同姓者多了去了,你有沒有弄錯?」

姓,人所生也。名,物之謂也。

姓名即為人類個體所特有的名稱符號。古人取名,極為講究,承干支,尚風學,崇僧入道,追雅求彥,又有諸多避諱。因人口增長,同姓分播各地,因而便逐漸產生了同樣的名字。張駿後世的那個時代,人口呈爆炸式增長,某一個城市,同名同姓者可能就成千上萬。

張駿,取自「良駒」之意,在後世極為常見。宋九娘聞之驚異,對張駿而言卻是不已為然,一者宋九年紀太小,說話可能不靠譜,再則他剛附身而來,從心理上還接受不了一個與自己同名或者同音名的身份。因此才對宋九娘的話產生了懷疑。

宋九娘道:「決計不會錯,昔時我雖然沒有見過你,但對你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你是武公嫡孫,元公嗣子,當今涼州張使君親侄,建興四年封霸城侯,建興八年封西平公的張駿!」

張駿知識所學是地質考古,不可避免地需接觸不同時代的歷史知識。此前深入民勤大漠,在武威市停留了三日,期間曾與同學一同參觀了海藏寺,雷台博物館,對武威的歷史還是有一些了解。

聽宋九娘這麼一講,腦中立即閃過在博物館看到過的一節簡介:

「張駿,字公庭,幼而奇偉,十歲能屬文,封霸城侯,卓越不羈,而淫*縱過度,常夜微行於邑里……」

這一刻他的嘴裡,可以塞下一枚雞蛋!

「不會有這麼巧吧,這個肉身與我的名字一模一樣?」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一場沙漠中常見有龍捲風暴,將他刮到一千二百多年前的古涼州,附身上這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涼州之主張駿身上。

他,就是張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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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駿一跤躺倒在蘆葦鋪就的墊子上,眼望著滿天星空,心中思潮起伏。命運的奇特轉折,真令人感慨萬端,他從一個普通的地質學院學生,轉而變成了將來的涼州之主,這副肉身的傳奇,從此便由他書寫?

他感覺到自己一下子成為了天之驕子,時代的寵兒,四野蒼茫無極,任由駿馬長嘶,大鵬飛天……呃,是什麼聲音?

肚子的抗議將他從yy中拉回了現實,聖人也是人,也要用東西祭五臟廟不是?何況他還不是聖人。

然而這荒洲水渚,除了被氣牆壓塌了一地的蘆葦外,就是不停流淌的河水,有什麼東西能吃?

葦尖,那玩意是可以吃,但嘗嘗鮮可以,吃多了嘴裡就發澀,過去那個時代倒是吃過這東西,那只是覺得好玩來著。

魚?

對了,有水便有魚,除非是死海。張駿地拍大腳,呼地站了起來。右手一伸,對小姑娘道:「拿來!」

宋九娘見他又呼乍乍地瘋魔了,心裡一緊,忙握緊了手中短劍,道:「你欲何為?」

張駿對小姑娘文縐縐的語調還是不很習慣,但這是在古代社會,入鄉便得隨俗。

「你餓不餓?」

宋九娘打量了他幾眼,疑惑道:「你有吃食?」

張駿歪頭一笑,道:「想不想吃魚?」

宋九娘看了看四周的河汊,頓時欣然道:「你會捕魚?」

張駿笑道:「不是捕魚,我可沒有魚網,要制一個工具叉魚吃,借你短劍一用,你負責在此地生火。」

宋九娘追了張駿一整天,肚子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但她女孩兒麵皮兒薄,不好意思說出口。在這荒野里只有她和張駿二人,在飢餓與敵意麵前,前者佔了上風。雖然她不很情願,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將短劍遞給了張駿。

張駿砍了一枝精壯的葦枝,削尖了一頭,輕手輕腳地走入水中。黑暗中叉魚可講究手段。但這大河汊剛經歷了一場氣爆,很多魚兒被震得仰肚兒浮在水面上。張駿倒沒有費多少力氣便將三尾大魚串成一串。

呼拉拉跑上岸來,卻見宋九娘正愣愣地望著一地的蘆葦,無可適從。

原來,她不會生火!

肉身的張駿,虛年十六,比宋九娘大了三歲,而前世的張駿,已年滿二十三,後世人類的知識面卻非這個時代的小姑娘可以比擬的。

張駿剖開一枝葦管,劃成篾條,從河渚頭尋到了一截小舟的碎片,又採集了一大捧葦花的絨衣,一大捆乾枯的葦葉。不理會宋九娘滿臉的驚奇,兩腳踏住木片,兩手扣住篾條來回拉動,如此進行了數十下,木片受熱,漸漸升起了青煙。

張駿一鼓作氣,直到磨出了火星,引著了葦絨。張駿小心翼翼地將火星吹成明火,引燃了葦葉,一堆篝火騰騰而起,照亮了他如大花貓兒的臉龐。

宋九娘突然發現,這個惡名遠播的姑臧小霸王,此刻竟不再是那麼令人憎惡了。

這一頓烤魚,是張駿附身古人以來的第一餐,雖無鹽醋,卻吃得挺香。宋九娘也從未如見過魚兒還有此等吃法,也吃得津津有味。

晚餐之後,張駿已是疲倦之極,倒頭便在蘆葦上沉沉睡去,宋九娘雖也困頓,但與陌生男子共處一地卻是平生第一遭。趁張駿熟睡后,又悄悄取回了自己的那柄短劍,一個人坐在火堆旁默默出神。

然而,再大的抵抗力也無法與睡魔相抗,宋九娘自己不知,她這一小坐,便直接夢到了周公。直到後半夜天氣轉冷,寒氣入侵。她一個激棱,突然坐起。

弦月初升,天地間一層淡淡的薄霧,四野里蟲蛙的啾鳴,顯得格外清冷。她發現張駿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水邊的一塊石頭上,眼望東南夜空默默出神,手中正握著她那柄短劍。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宋九娘對張駿的敵意消減了很多,此刻張駿的背影顯得孤單而落寂。小姑娘幼小的心裡,直覺地感到他並不像坊間的傳言那麼的兇惡。

張駿取了一節葦管,在管莖上挖出幾個小孔,製成一支簡單的笛子。這河渚月影,勾起了他對故鄉的思念,但心中的那個故鄉,此生難達。

張駿將短笛舉至唇邊,找准音符,一曲《春江花月夜》緩緩流瀉,雖然新做的笛子與張駿前世慣用的樂器無法比擬,曲調也差了許多,但真情所至,心靈觸發。張駿不禁想到了他鄉的雙親,兩行思鄉之淚冉冉垂掛。

宋九娘也被那月下水鄉,微波蕩漾,寧靜清遠,還有那淡淡的思鄉情懷所打動,不知不覺間也淌下了兩行淚水。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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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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