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下又一下，攻擊頻率越來越高的火熱刃鞭每一擊都把強烈的震波敲在巨龍身上，正當蘭兒準備凝聚高熱攻擊龍首之時，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突然掠過心底。遵從戰士的本能奮力一躍，蘭兒才剛跳離龍軀幽綠龍火便席捲而至，浸沒龍體后迅速侵蝕著炎壁內所剩無幾的空間。

蘭兒沒有絲毫猶豫，果斷向炎壁撞去並甩手丟出身上僅剩的三枚除霧手雷，手雷在無限靠近炎壁的極限距離爆炸，卻僅僅削掉了一小片綠炎。

催動全身血氣集於交護在頭部前的雙手，蘭兒撞破炎壁最薄弱處。

星點金光一閃而逝，破壁而出的蘭兒頹然墜向地面。

一直緊盯炎壁的艾格斯早已飛奔而至，在蘭兒接觸地面的瞬間飛身一把將其緊緊抱在懷中。

二人重重摔在地上，連續幾個翻滾后艾格斯還來不及查看懷中心愛之人是否無恙，空中巨大的龍焰團已映入眼帘。

眼見已無法躲避，艾格斯咬牙閉眼催動全身血氣張開電極護盾，把蘭兒死死護在身下。

龍火團吞沒了二人所處之地，但艾格斯與蘭兒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飛，猛撞到哈登堅實的懷中后又被重新丟在地上，金色的雷光不斷延展，把一個又一個瀕臨毀滅的生命從不斷墜地的火團之下救出。

隨著戰時的流逝，戰場上由哀嚎、爆炸、撕吼和凌亂腳步聲所混雜成的亂響漸漸式微，巨龍俯視腳下如被無數隕石撞擊過的滿目瘡痍的大地，目及之處軍團戰士已寥寥無幾。

執行者中，只有艾格斯、哈登仍屹立於大地之上與龍對峙。

『我主攻，你支援，為卡洛斯爭取時間！』哈登的意念之音在艾格斯意識層響起。

悉數收回附著于軍團戰士身上的生命源流，哈登集中力量驅動自我開始圍繞巨龍狂奔迂迴，強大的源力使地表被狠狠踏裂。

艾格斯則在亂石中隱秘穿行，悄無聲息的熱射線撞上龍炎雖如小石墜入泥潭，但如蛛絲附體般若有似無的感覺卻也使巨龍心生煩躁。

二人就這麼配合著迂迴拖延，與還在巨龍視線內的軍團戰士們行走於刀刃之上以爭取戰機。

從亂石堆中抽身的卡洛斯攜昏迷的蘭兒隱蔽在一簇銳岩之後，在確認蘭兒並無大礙后便將其交由同藏身於此的維納斯照顧，自己則脫掉大衣，閉眼開始冥想。

灼熱的汗水劃過俊朗的臉線滴落在黃土之上，沉吟了一陣的卡洛斯猛然睜眼，同時將束於頸脖的禁制裝置功率調降至60%。

高聳的筍石之下，一道消瘦的身形如再發育般迅速膨脹，因無法容納增拓數倍的肌肉而被撐破的衣衫迅速被烏黑絨毛所取代。

獠牙，利爪，喉間的低吼，一頭暴躁且巨大的銀眼黑狼躍上筍石，發瘋般攀爬至石尖狂野一躍，跨越悠長的距離直向龍背撞去，而幽綠的護體龍火在狼人一觸之下竟如被引導的江水般流動，盡數匯聚於大張著的狼口。

護體龍炎被吞噬殆盡，黑狼高舉雙爪合掌成錘，猛然墜下重重擊打在巨龍背翼接壤的關節處。

接踵而至的「驚喜」並沒有留下絲毫時間讓巨龍表達驚詫之情，後背重擊剛過，地上亂石群中那熟悉的轟鳴又再度傳來。

在蘊含龍炎能量的萬鈞重鎚和除霧火箭的共同打擊下，雙翅被削的巨龍直直墜落，但這一連串的重擊僅使巨龍短暫失衡，在將要墜地的一瞬，巨龍猛然翻身將卡洛斯甩飛后穩穩的立在了平原的中心。

沒有任何喘息之機，軍團排山倒海的攻勢紛至襲來。

先是哈登直衝龍首獻上了一記攜雷霆之勢的擺拳，轟的打歪龍首后隨即疾速退去，隨拳巧妙掛上的除霧手雷在龍臉側爆炸，削去了巨龍小半張臉。

各種流彈、除霧武器和巨人擲出的長矛，隨著哈登的退去悉數在巨龍身上綻放。

終於，巨龍的骸骨身軀又一次崩潰，獨剩閃爍幽綠微光的冰冷龍核。

哈登和黑狼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戰機，幾乎同時暴起全力猛擊龍核的兩個對稱點，數個除霧手雷也緊貼龍核爆炸。

三股強大的合力過後，卡洛斯和哈登的眼卻同時因驚訝而大睜。

兩人的瞳眸中，映射著那沒有一點霧氣的空間內，靜默的幽綠球體竟巋然不動，甚至連最細微的光暗變化都沒有。

哈登首當其衝被擊飛，感覺大勢不妙的卡洛斯本能向後一躍，躲開了新生龍爪的推擊卻被不可能在此位置出現的龍尾揮掃，再次被擊入亂石堆中。

狼化的卡洛斯沒有任何喘息緩衝，即刻從亂石中再次暴起欲進行下一輪攻勢，卻發現自己面對的已不是一頭龍。

碩大的翅膀與軀幹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長蛇般的身體和鋒利的四爪。

眾人短暫的錯愕已足夠讓巨龍再度騰空，躥行一段后盤纏上最高的一根尖柱，抬起的龍首前龍核開始凝聚流光。

見大勢不妙，哈登剛以生命源流纏繞上每一個還活著的軍團成員，耀眼的龍息便頂著龍核直衝天際。

與蜥蜴形態時的火狀龍息不同，巨蛇形態的龍息更像一束巨型激光，

冰冷的龍核被推至一定高度隨即開始旋轉起來，如旋轉著的鏡球般，粗厚的激光龍息被折射成無數道折角各不相同的小龍息，穿透筍石開始對軍團成員藏身的亂石群進行全方位清掃！

哈登竭盡全力把隱蔽在四周亂石中的軍團戰士扯向身處平原的自己。

一擊過後，山巔四周亂石被夷為平地，只剩巨龍盤繞的筍石孤獨屹立於平原之上。

一直拼盡全力救人的哈登因久戰已然力竭，卻仍屹立於大地之上，他迅速吸食血包補充血能同時環繞四方，發現還活著的人已不及原軍團的三分之一。

浩浩蕩蕩的大軍漸成風中殘燭，而巨龍卻如永不凋零的綠陽，浩瀚如海深不可測。

為躲避龍息，軍團戰士均已收縮陣容集中至平原，而折射的龍息變為數道略粗的光柱，開始以軍團為中心旋轉著聚攏。

生滅就在瞬息，閃過一念的卡洛斯還未及細思便已身隨意動，狼化之軀徑直向驅動龍核的主龍息躍去。

再一次，龍息如流水般彎曲，緊追下墜的卡洛斯而去，失去龍息照射的龍核即刻停止了旋轉。

「竟然是吞噬一切能量的能力！了不起！但你渺小的凡軀還能支撐多久?」空洞的龍吟自八方響起，彷彿存在於每一寸霧中。

卡洛斯膨脹了數倍的狼化軀體漸漸泛出白光，細密的絨毛上浮現的布滿全身的不知名銀白色咒文也越發清晰，種種跡象都預示著卡洛斯即將到達吸納容量的極限，隨時會因超載而自我湮滅。

但卡洛斯布滿獠牙的狼嘴卻仍然浮出一抹巨龍熟系的譏笑，這使他在巨龍眼裡像極了某一種狗。

沒有留給巨龍半分思考的時間，即將到達極限的卡洛斯猛然轉身向龍核躍去，同時一道金色雷光默契的附上了他。

出其不意的行動加上生命源流的加持，哪怕巨龍在卡洛斯轉身的剎那就已明了其意圖也為時已晚。

暴虐的龍息能量攜生命源流盡數彙集於卡洛斯並排成刃的右手五指，儘管筍石上的骨蛇即刻消散后又在龍核外圍生成了堅硬的骨架，卻已無法阻擋已成破竹之勢的雷龍之刃。

沒有絢爛撼人心魄的爆炸，也沒有悚人心駭的異象，一絲無比輕微的龜裂聲傳入卡洛斯耳際。

龜裂處隨後噴涌而出的精純龍火幾乎吞噬了卡洛斯，哈登馬上催動源流把卡洛斯扯了回來。

卡洛斯因力竭昏迷而漸漸恢復人形，獠牙利爪皆不見蹤影，迪恩即刻劃開手腕撫上卡洛斯的嘴。

不斷從龜裂處漏泄著精純能量，越發暗淡的龍核降至地表后骸骨身軀再次重組，這一次已全然看不出龍的模樣。

無數骨骸將龍核包裹，只露出一條微小的縫隙，從骨骸延伸而出的無數蒼白骨質觸手巻握搖曳，如造物主般壘出各種形態詭異的骨構生物，靜默的龍息無聲燃起，盡數附上已化身巨眼的龍和麾下的不死軍團，薄霧中閃爍的大片幽寒綠光使軍團戰士不寒而慄。

眼見閃爍盈綠之光的白骨大軍不斷冒出，大鬍子隱隱察覺戰鬥又回歸到他最熟悉的模式，在抬手打出一組手勢后，早在殲滅巨蛛一役中就演練過的軍團戰士迅速完成了陣型的重組。

「我......，承認我很盡興，但現在我開始覺得煩了......。」

隨著形態的轉變，路西法的聲音變得非常刺耳。

「化為灰燼吧！螻蟻！」

一聲令下，骸骨軍團開始衝鋒。

哈登以手背抹掉臉上密布欲滴的汗珠，沙啞的聲音從喉中擠出：「這已經不能稱之為龍了吧.......。」

因【永生者之血】而恢復體力的卡洛斯披上了殘破的黑色大衣，重新將脖子上的抑制器功率調至100%，疲憊的臉上表情卻似胸有成足。

「就因為它早已不是龍，我們才有勝算！」

蘭兒從維納斯懷中站起，身體已恢復的杜蘭特也悄無聲息加入戰局。

「煩就對了！這證明你也不過如此！」

迪恩大吼著率先擲出長矛，彷彿先驅引領著他的信徒，無數長矛和火箭榴彈應聲而發。

迪恩擲出的長矛率先扎向一隻嘴中長著象牙、形態卻如全身掛滿利刃的巨熊般的怪物，矛尖在觸到附著於其體表的盈綠龍息時瞬間就被分解。

在尖端被分解的同一時刻，鑲嵌於矛側的除霧爆彈華麗盛放。

隨後無數的除霧爆彈和火箭榴彈相繼爆發，覆蓋於不死軍團身上的龍息基本被祛除，奇形怪狀的白骨生物軀體也變得殘缺不全。

「為了聖城！」

大鬍子首先發起衝鋒，調查隊士兵穿插於一同衝鋒的巨人軍團中提供火力壓制；巨人們抽出背後的長矛或衝鋒或投擲；執行者除布魯克斯和艾格斯外早已全數越過大鬍子沖入了敵陣中。

缺少霧氣支撐，殘缺的不死軍團變得脆弱不堪，緊隨執行者之後的曜巴揮動手中巨斧橫掃，怪物便如一堆被猛擊的模型，伴隨著清脆的骸骨碎響嘩啦啦散了一地。

雙方展開激烈交鋒，布魯克斯不知何時已登上唯一僅存的筍石，隱蔽在石尖后宏視整個戰場，同時展開心靈鏈接指揮軍團士兵進行有組織有陣式的戰鬥，艾格斯則遊走於戰場外圍，繼續對巨眼進行如夜裡耳畔蚊吟般能使人發瘋的騷擾。

殘缺的骸骨軍團根本無法阻擋執行者們，他們迅速越過障礙直突在不斷射出密集激光龍息攻擊軍團的巨眼。

執行者眾人一靠近，無數觸手便蜂擁而至，杜蘭特率先霧化躲過觸手，緊隨其後的哈登猛轟一拳將蘊含龍息的觸手打散，但更多的觸手隨即補了上來，使執行者們一時無法靠近。

身居高處的布魯克斯只觀察片刻便已定出足以影響戰場走勢的布局，一陣心靈干涉掃遍軍團全員的意識層：『調查隊士兵請以巨人之肩為制高點，為執行者提供持續除霧和火力支援！第一梯隊巨人請儘力向巨眼突破！第二梯隊的巨人請維持後繼攻勢！』

『艾格斯遊走騷擾，抓住一切空隙進行精準打擊！』

『蘭兒、維斯布魯克、卡洛斯分三路展開猛攻，盡全力吸引觸手攻擊！』

『哈登以生命源流支援執行者，一旦出現戰機請捨身全力突破！』

『杜蘭特，哈登之後成敗全在於你......！』

言語至此，一向果斷的布魯克斯卻在瞬息萬變、戰機轉瞬即逝的戰場上足足沉默了一秒，方才說了一句對戰局毫無用處的廢話：

『請你盡全力活下來......！』

霧化的杜蘭特聞言微微一笑：

『我會盡全力讓你們都活下來！』

一片骸骨怪物剛被炸得粉碎，上一片被粉碎的骸骨堆又重新聚合。

一片觸手剛被打散，另一片觸手又蜂擁而至。

更多的怪物在觸手觸碰大地的同時出現。

有霧的地方似乎就有骸骨怪物憑空而生，無窮無盡生生不息。

更使人絕望的是，林中霧氣正變得越發濃郁，霧林中的「白天」即將結束，「黃昏」已悄然而至，薄霧季的「黑夜」即將降臨。

迷霧森林沒有春夏秋冬，只有薄霧季和濃霧季兩個季節，薄霧季1至8月中，濃霧季8月中至12月。

薄霧季霧氣會變得稀薄，視野開闊卻滿目蒼夷，樹木落葉百花凋零，物資匱乏且萬物皆顯疲態，林中凶獸偃旗息鼓；

濃霧季霧氣會變得濃厚，視野狹短卻滿目綉錦，樹木繁茂百花齊放，物資豐饒且萬物生機盎然，林中凶獸異常活躍。

最安全的季節霧林蒼涼無色，物資匱乏食不果腹。

最危險的季節霧林卻繁花似錦猶如天堂，食物充盈卻步步殺機。

無論薄霧季或濃霧季，霧林在一段時間內都會有霧氣相對濃厚或薄弱之時，巨人們將霧氣稀薄的時段稱為「白天」，霧氣較濃的時段稱為「黑夜」，兩者共同組成了霧林中的「一天」。

薄霧季「日長夜短」，濃霧季「日短夜長」。

在濃霧季，即使霧氣最薄的時候還是遮眼掩目寸步難行；而在薄霧季即使在霧氣最濃厚時，大部分區域數十米內還算清晰可聞，目眼相對遼闊。

薄霧季挨餓屯糧，濃霧季以命「過冬」，成了迷霧森林內智善種群的唯一選擇。

地獄般的霧林，煉獄般的生活，深陷白霧使人看不到一絲曙光，但這霧氣卻是霧林生物的永恆依託，離不開，走不得，只能在它冰冷腐爛的懷抱中掙扎至死。

絕望，在霧林就像一個有形的實體，它會隨著逐漸濃厚的霧氣壓向你，使你變得愈發瘋狂。

而此刻，越發濃郁的絕望如千斤重擔壓向軍團。

巨人和巨龍皆為霧林之子，強弱程度都和霧氣濃薄成正比，但軍團戰士都深知若以數字代表戰力，他們與巨龍就是一百與一萬的差距，一旦入夜霧濃，林中生物能力以倍數提升的情況下，一百倍數和一萬倍數的提升根本就不在同一維度。

面對猶如潮汐般短暫退卻又猛烈反撲、無窮無盡的骸骨軍團和不斷噴射著龍炎、彷彿擁有滿天繁星般無窮無盡觸手的巨眼，衝鋒在前以命禦敵的軍團戰士開始抵擋不住骸骨大軍的攻勢，紛紛力竭倒下，而巨龍和它的軍團卻彷彿擁有無盡的能量。

不斷有骸骨生物破裂碎散，也不斷有軍團戰士倒下。

碎裂的骸骨生物能再壘砌，倒下的軍團士兵卻不能。

除霧武器幾近彈盡，隨著軍團有生力量的減少，戰場形勢開始由軍團圍攻骸骨大軍逐漸逆轉為骸骨大軍圍殺軍團戰士。

眼見敗局將定，一絲蘊含布魯克斯內心嘆息的意想如秋葉落湖般，在卡洛斯意識層深處激起了一絲漣漪。

還未等布魯克斯傳達具有實際意義的述求，卡洛斯的意念卻早已回應。

『好！』

卡洛斯從容的將脖子上的抑制器調降至百分之四十后再度狼人化。

尖牙、利爪、絨毛與尖嘯，一切似乎並無不同，只是卡洛斯的模樣比上一次狼化顯得更像一頭巨狼而非狼人。

「不要試圖在低抑制狀態下狼化，那可能會使你永墜深淵。」

里基·愛恩斯坦教授的忠告在腦海內一閃而逝，理智逐漸被瘋狂取代的卡洛斯昂首狼嘯，一頭扎入觸手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