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帝皆從此出
月光明媚,草木鬱郁。
林三光著屁股找了半天,沒找到吃的,反在草叢裡看到幾具死屍。
這些屍體有的穿著官兵服飾、有的穿著聖教教徒的白衣。
林三想了想,目前的局勢好像是官兵佔據優勢,便扒了件兵服穿上,順手抄起一柄長刀,又在眾死屍身上搜颳了一番,收穫一堆銀子和銅錢,又收穫了幾個火摺子。
直到把所有的包舔乾淨了,這才繼續尋找野味。
找累了,就靠著小樹林旁的大石頭歇息一會。
雖然這是個吃人的世道,但吃人這種事,林三是決計不幹的。
他還是嚮往香噴噴的野味。
正靠著大石頭餓的眼冒金星,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來一隻大白兔,像趕著投胎似的,急急忙忙地奔到跟前,眼看就要從他腳邊竄過去,卻突然折了個向朝樹林中竄去,結果一頭撞在了樹樁上。
「咔嚓」一聲脆響,
折頸而死。
林三跑過去一看,高興的不得了:「我果然是氣運之子,正餓的發昏,就收穫了一隻肥兔子!沒想到宋人守株待兔的故事居然是真的!」
他拎著兔子一邊往不遠處小溪邊走,一邊得意揚揚地想:「要是每天等在這裡就能收穫一隻兔子,那該多好啊。」
當然,這個念頭也就是想想而已,他可沒有宋人那麼蠢。
林三給野兔去皮,去內臟、將頭、腳、筋膜、洗凈后,撈出兔肉控干,用一根削光的樹枝穿上,尋來乾柴生起火堆,架在上面炙烤。
很快,烤肉的香味四溢而出。林三顧不得燙嘴,胡亂吹了幾口氣,便是一頓風捲殘雲。
少頃,一臉滿足的躺平在草地上,思緒紛飛。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是青州微山湖上一家小等規模的魚塘領主,俗稱養魚散戶。他的父母早年離異,撇下他去了外地,天各一方,他自小便與爺爺相依為命。
這份有錢途的事業,正是十八歲時從年邁的爺爺手中接過來的。
當時高考失敗,分數距離第三志願還差四百多分,心灰意冷的他意識到自己不是塊學習的料,便毅然回到了位於窮鄉僻壤的老家,繼承了家業。
一個魚塘和一張網。
經過幾年勤勞打拚,他順利攢到了不菲身家,足足好幾萬塊錢,這在農村已經是一筆巨款。
很快,林三便遇到了自己心儀的白月光——縣城裡一家酒樓老闆娘的女兒。
靠著還算「優渥」的條件,兩人迅速展開熱戀,關係進展神速,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經過一番艱難的討價還價,林三和岳母以688.88元一斤的價格達成協議。
彩禮總價68888元。
訂貨成功。
想到這裡,林三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又懷念美好的初戀,又切齒著人生的無常。
本來,按照正常的發展軌跡,這有盼頭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但沒想到人生無常,樂極總生悲。
在一個細雨綿綿的上午,林三和女朋友來到泰山,打算在極頂處玉皇廟前,給即將到來的美好日子許個願。不曾想剛上到山頂,突然天降霹靂,把他轟下了懸崖。
在掉下懸崖的那一瞬間,林三心裡湧出了強烈的遺憾和極度的不甘,同時還想起了網上流傳很廣的一句傳說:
泰山底下,白骨累累,大帝皆從此出。
沒想到有朝一日,穿越這種事也會找上自己。
林三又對不堪回首的前世遭遇憤慨了一番,
念頭便回到了原主的身上。
原主在淪為山賊王的准夫君之前,是個不第的落魄秀才,屢試不中,還將本就不富裕的家產折騰了個精光,最後不得不從京城乞討而歸,打算去投靠住在大明府大明湖畔的表妹。
不曾想,途中被聖教聖女唐賽兒一眼相中了內在美,給抓了壯丁。
突遭驚變,這讓心裡只有表妹,頗有文人傲骨的原主當場心態炸裂,表態誓死不從,嘴上還叫囂著:
「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大丈夫不受嗟來之婦!」
但在挨了幾頓打后,便老老實實認了命,不過心裡仍是無法接受成為山賊王的男人,於是就立下了第三個fiag。
思緒回歸,林三幽幽嘆了口氣,想不通自己究竟和原主有哪一點像?老天居然把他安排到這麼一個廢物身上。
想來,被閃電送走的時候,原主是解脫的,這與他被閃電送走的心境完全相反。
但是沒辦法,即使再不情願,來都來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上的大月皎潔明亮,玉華朦朧。不遠處,一陣密驟的腳步聲在由遠及近,快速靠近過來。
林三耳朵動了一下,一骨碌爬起來,剛抄刀在手,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聖教教徒跑了過來。
看到前面大石頭上站了個面目全非的持刀官兵,那聖教徒一怔,舉起長劍就沖了過來。
「狗兵,去死!」
林三大吃一驚,連忙使出打魚的本事,居高臨下一頓亂砍,直砍到那教徒血肉模糊,這才停住手,靠在大石頭上喘著粗氣,心裡充滿了害怕。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儘管這是在異世,他所受的教育也不允許他成為一個視人命為草芥的暴徒。
但在這個吃人的世道,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
在殺與被殺之間,他能怎麼選?
驚懼漸漸退卻,林三看了看身上的官兵服飾,忽然覺得有些不妥。
雖然官兵目前看上去佔據優勢,但整個濟州府是聖教的大本營,尤其是東平縣,幾乎人人皆匪。如此,穿著官兵服飾走來走去,豈不是等於在找死?
一想到被幾千名白衣教徒追砍的場景,林三就不寒而慄,連忙到草叢裡尋了件聖教的白衣套在兵服外面,做兩手準備。
剛換好衣服回到大石頭旁,便迎面撞到了兩個官兵,一胖一瘦。
雙方六目相對,氣氛有些許尷尬。
林三趕在兩人拔刀之前,光速脫下白衣,解釋到:「慢著,慢著,兩位差哥,如果說我不是白衣教反賊,也不是官兵,你們信么?」
胖官兵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信!」
瘦官兵指了指地上的白衣教徒屍體:「白衣教不會殺白衣教的人,我二人正是追他到此。既然此賊人已被你殺死,那便沒事了,告辭!」
說罷,二人轉身就走。
剛轉過身,胖官兵突然頓住身形,抬起手,驚叫道:「二弟,你覺得此人像不像被雷電劈死的那個反賊?」
瘦官兵一怔:「大哥,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是他,是他!」
兩人連忙拔刀出鞘,急急轉過身來。
打算笑納這份不期而來的剿匪之功……
然後慘叫兩聲,渾身飆血栽倒在地,霎時氣絕身亡。
林三擦了擦血淋淋的刀刃,深覺此地不可久留,四下觀望一番,發現二三裡外的小山頂上似乎有座破廟,便借著月光,深一腳淺一腳朝山上行去。
當然,臨走之前,沒忘把三個人的包都舔了個乾淨。
殺人不舔包,沒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