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袁向北出門四下望，揣度安近月可能會走的路，看定了一處景緻最佳的所在，卻不走那青石鋪就的小路，抄著偏僻的近路走去了。

很快便聽到隱隱傳來歌聲：「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唱的是屈原的《湘君》，說的是湘夫人思念湘君不得相見的悲苦和哀愁。可是那唱歌的人雖然中氣不足，然而歌聲中一派怡然自得的舒暢愜意，哪有一絲一毫的哀愁可言？

循著那歌聲走，臨的近了，他的腳步不由地又放慢下來。

那倚竹亭的竹子已經徹底黃了，想當初自己劈竹子箍長椅的時候還是翠綠的。如今那椅子靠背上搭著一隻手，手指尖上有一隻草在晃，跟著那細細的歌聲的節奏。

那個人穿青碧色的衣裙，普普通通的料子，普普通通的式樣，鬢髮半披散著，只在靠近肩頭的地方隨意挽了個結，連個首飾也沒有。再向前走幾步就看到了她的側臉，瑩白如玉的臉，被光亮的黑髮遮住了半個，只露出小巧的圓潤的鼻頭，低垂的長長的睫毛，修長的眉。

一張薄唇，唇色淺淡，不露痕迹地輕唱，歌聲唱到：「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然而歌詞悲傷歌詞的，全然與她無關，她是安靜舒服的樣子，帶著些百無聊賴的等待。

歌聲到這裡止息了，少女闔上雙眼，抬頭長長吸一口氣，露出半個弧度優美的下巴。

袁向北不由地也隨著深吸口氣，於是竹林里特有的芬芳就沁入心脾。才這樣做他就驚覺，自己如何被她所左右了？只得特意加重了腳步朝著安近月走去。

「清輝，你說湘夫人為什麼有這許多眼淚，來濺到這湘妃竹上？這種痴情我是不懂的了，所以我也唱不出那相思盼望來。」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清輝回來了，安近月也不睜眼，就自顧自地問。

然而聽不到什麼回答，她就改口抱怨：「你怎麼才來，我等了你好久。」轉頭來卻見到立在亭子下方的袁向北。

聽了那一聲懶洋洋的「等了你好久」，袁向北莫名地不自在起來，冷著臉說：「雪怡側妃今日早早地來拜見你，如今已經等在廳裡面了。」

安近月只愣怔著，並不回答。

袁向北不耐煩起來，繞過台階走到亭子裡面來：「你是沒聽到，還是裝作沒聽到？」

安近月眼珠不錯地盯著袁向北，待到他站定她面前了，才恍然驚覺，立刻站起身行禮：「近月見過王爺。近月一時神思恍惚，還請王爺不要怪責。」

他依舊緊皺著眉頭：「你這就隨我回去吧，不要讓雪怡等久了。」

安近月走了一早上，此時卻正乏累，她略一躊躇就回說：「辛苦王爺與妹妹久等。有勞王爺。」

袁向北出了亭子，安近月在後面緩緩跟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