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離開了
一日，眾人體力不支，便擇了一處山根下的曠野休息。
蹲在旱田裡抓蟲子玩的寶兒忽然蹦起來，舉著髒兮兮的小爪朝著距離最近的蕭寒霆揮了揮，「叔叔，那邊好多人……呼啦啦跑過來啦！」
蕭寒霆蹙眉，過去看了一眼，臉色微變：「所有人，立柵欄，上弩箭。」
這些日子眾人沒少碰見燒殺搶奪、泯滅人性的流民，幸好有蕭寒霆在。
他似乎深諳兵詭之道，教眾人製作防護工具，抵禦流民匪寇，休息時分隊巡邏、打獵、做飯……
聞言，唐河帶著人有條不紊的支起木柵欄，不慌不亂地拿著剛做好沒多久的箭弩，將老弱婦孺都圍在了中間，警惕的看向前方。
蘇沫兒剛喝完葯，正在馬車裡昏昏欲睡，聽到動靜猛地睜開眼睛，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掀開帘子看向蕭寒霆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
「救命啊……好多蟲子……」
幾十個灰頭土臉的年輕壯漢擁簇著一名胖乎乎的中年人沖向唐家村這邊，身後還跟著狼狽不堪的女眷，大喊著：「別往前頭去了！十幾處村子和前面的幾座大城都給蟲子毀了！」
一名五十多歲的灰發婆子忽然沖向木柵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我們一路逃荒過來，都三天沒吃東西了……」
「求求你們，給點吃的吧！孩子快餓的沒氣了……」
寶兒站在蕭寒霆腳邊，小小一隻又干又瘦，但眼睛卻明亮的驚人。
小傢伙大概是這裡唯一不怕蕭寒霆這冷麵煞神的小孩，大著膽子拽了拽他的衣角，脆生生道：「叔叔，他們好可憐啊。」
蕭寒霆蹙眉，低頭看了眼膽大包天的小崽子，寶兒揚起腦袋，一臉無辜和天真，奶聲奶氣道：「叔叔，可以給他們一點吃的嗎？」
「不行！」蕭寒霆冷漠的搖頭，抬眸看向那些形態可憐的流民，卻沒錯過中間那胖子眼底閃過的貪婪狠色。
「你說不行就不行？憑什麼！這些食物是我們大傢伙一起弄的，我們也能做主。」唐河年輕氣盛，又因為蕭寒霆『欺負』過蘇姐姐而忿忿不平，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大家都是落難流民，互相幫忙有什麼不對！你也太冷血了吧？難怪危險之際連自己的娘子都能丟下！」
蕭寒霆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然轉身離開，走向荒蕪的田邊，耳朵動了動，面無表情的看向西南方向……
寶兒猶豫了一下，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跟上去，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腳邊仰頭看著男子堅毅俊美的臉頰。
小糰子撅個嘴兒，有點不舍和害怕：「叔叔，你要走了嗎？」
蕭寒霆眸色淡淡的，冷意凝結：「這裡很快就會屍橫遍野，多留無益。」
寶兒不解地盯著蕭寒霆看。
「人心是最經不起揣摩的，那群人不是善茬。」蕭寒霆淡淡道，他方才只一眼便看出些許端倪。
他吹了聲口哨，風吹林梢，踏墨就發出一聲嚎鳴，飛奔過來。
與此同時，蘇沫兒跳下馬車，往西南方看了一眼，臉色變得肅殺，但除了老申頭，沒人發現兩人的異樣。
蕭寒霆眯了眯眼睛，回頭同蘇沫兒的眼神對上，她微微頷首，朝著西南方向擺了擺手，彷彿看懂了他的眼神。
明明相處不久，兩人竟然形成了一種驚人的默契。
蕭寒霆放心地翻身上馬，轉身離去。
而不遠處的唐家村流民們面面相覷，心軟又拿不定主意，唐河瞧見蕭寒霆隻身一人遠去，更是露出不滿：「我們不能也做冷血動物！」
那跪在地上乞求食物的灰發婆子更是潸然淚下：
「求求你們了，施捨一點吃食給我們吧！我們再不吃東西就會餓死了.........」
不少人懼怕於蕭寒霆的冷漠與不近人情，聽了唐河的話點了點頭，幾個心軟的婦人取了些乾糧，遞給灰發婆子：「拿去分了吧！」
那婆子一把搶過乾糧啃了幾口，眼神卻直勾勾的看著眾人身後的木簍子，裡頭裝了許多乾糧和獵物，竟然還有兩個水囊！！
囊口有些水漬，證明裡面是有水的！
灰發婆子忽然一把撞開守柵欄的兩個漢子，大喊道：「快搶啊，他們的糧食比前面那些更多！他們還有水！」
那幫流民一聽，瘋了似的掏出菜刀匕首和短劍之類的武器，見人就砍，顯然是有備而來。
老弱婦孺嚇得尖叫逃散，幾個湯家村的青年都被砍傷，唐河氣得紅了眼，帶人扛著弩箭殺了進去，但對方人多勢眾，很快將唐家村眾人包圍在中間。
那胖子摸了摸乾涸的唇皮，搶了水囊飽飲一口：「殺了他們！」
灰發婆子點頭：「後面還有一幫更狠的，帶上東西趕緊走。」
唐河雙目怒紅：「狼心狗肺的東西！」
「都成了朝不保夕的流民，還要什麼心肺？」胖子嘲諷的笑了一聲：「愚蠢的窮光蛋，你們天生就該為我們這樣的人上人當牛做馬。就算同樣淪為流民，我一樣高你們這些蠢貨一等。」
這幫人大笑起來，似乎在笑唐家村的人怎麼會這樣天真和愚蠢！
不遠處一抹小小人影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半山腰，踏墨的鬃毛在月下格外亮堂，而蕭寒霆坐在馬上，睥睨著下面混沌的場面。
他的神情冷漠得讓人膽寒。
下面是村民們鬼哭狼嚎的求救聲和叫罵聲，蕭寒霆連手指頭都不曾為之動一下。
「叔叔......」寶兒癟癟嘴，淚汪汪的眼睛盯著蕭寒霆，「我們知道錯惹，你能不能去救一救我的爺爺還有村民們.......」
蕭寒霆側頭看著小豆丁，沒說話，餘光掠過西南方，星星點點的光影愈發清晰起來——大批的流民涌過來了！
「叔叔.....」寶兒抱上了蕭寒霆的大腿，小手緊張的拽著他的衣角，抿著小嘴兒又怕又擔憂，軟糯的童音顫抖著染上了哭音：「求求你……」
蕭寒霆垂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耳朵微動——那些人越來越近了！
他眸中波光一轉，一把將寶兒橫空抱起，放在了踏墨的馬背上，然後拍了拍馬屁股：「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叔——」
「別出聲，不然我誰也不救。」蕭寒霆的星眸看起來黑如曜石，說出來的話卻終究是軟了些許。
說完，他閃身一掠，手裡拿著一捆繩子和一兜石子，飛快的往西南向去了。
寶兒盯著蕭寒霆下山的背影，咧嘴一笑。
叔叔是個好人呀。
特別好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