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片刻的心軟
除了沈芸,沈安寧當真想不到還有誰,可以如此暢通無阻的進出錦繡居的房間,還能如此輕易的就接觸到鄧嬤嬤。
何況,鄧嬤嬤德高望重,又是因為沈安寧病倒。
前世鄧嬤嬤死後,整個南陽王府的人都把鍋扣在沈安寧身上。
沈安寧和葉錦的關係也越來越差,甚至連路上遇見,他們二人都會針鋒相對。
「沈芸,你欠我的,欠鄧嬤嬤的,我遲早收回來!」沈安寧猛的握住手裡的扣子,眯眯眼睛。
此時,寒風從窗戶吹起來,吹的沈安寧整個人忍不住打冷顫。
現在已是初秋八月底,這房間朝向偏北,尤其陰暗,這一到深夜,更是冷的可怕。
沈安寧癟癟嘴,「不給吃不給喝就算了,連被子也不給一床!小氣的男人!」
雪梅居的書房,燈火通亮。
一個身著輕紗的美人往葉錦書房走去,正巧見夜月急匆匆從外頭進來,忍不住笑道,「我今日離府,世子沒少折騰你啊。」
夜月嘴角一抽,他方才給鄧嬤嬤煎藥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些水在身上,剛準備回房間換身衣服。
見江霓要去找葉錦,好心提醒道,「世子估計心情不好,你記得別惹他。」
江霓挑挑眉,邁入書房。
江霓瞧著這滿地被撕裂的碎紙,微微一頓,她反手將門關合,然後輕手輕腳來到葉錦面前,躬身行禮,「參見世子。」
「起來。」葉錦靠在躺椅上,有些疲憊地揉揉太陽穴,「查到什麼了?」
「回世子,三日前,世子妃的確見過太子殿下。」江霓道,「可這風月十三香,似乎太子殿下手中並沒有。」
葉錦眉頭一皺。
風月十三香乃是當今最為詭異莫測的媚毒,它或許在媚葯之中不是最厲害的,但卻是讓人最防不勝防的。
只因為,它能夠混入香中,以香傳播。
這種媚毒在當今早已絕跡,葉錦不認為墨修裕能夠弄到手,所以他才讓江霓去查探一下。
果然...可如果墨修裕沒有風月十三香,沈安寧的風月十三香從何而來?
「世子...」江霓道,「如果這風月十三香世子妃並非是從太子殿下手中所得,那會不會是世子妃本身手中有這種香?」
「制香?」葉錦眼中幽光閃爍。
當年的她,或許的確是有這番本事的。
若是要幫墨修裕...也不無可能。
「這幾日你就留在府中吧。」葉錦淡淡地道。
江霓點點頭,她視線往周遭這一片凌亂掃了一眼,無奈地道,「世子,恕奴婢多嘴一句,自從先王爺王妃去世后,還從來沒有人能讓您這麼失態。」
葉錦指尖一顫,隨即冷漠地道,「她進南陽王府以來,將王府擾的不得安寧。近日還愈發膽大包天,不但給我下毒,還對鄧嬤嬤動手,難道我不該氣么?」
「要不是鄧嬤嬤無事,我就算將她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對鄧嬤嬤下手?」江霓一驚,這才反應過來為何夜月說世子今日心情不好了。
聽到鄧嬤嬤無事,江霓鬆氣,隨即,她噗嗤笑道,「您是氣也好,是惱也罷,較之從前總算是有些人情味。」
王爺王妃早逝,世子他自幼掌管南陽王府。
面對北魏皇室的針對,世子該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能一步步將偌大的南陽王府支撐起來?
若非世子有本事,這南陽王府早就不復存在了。
世子平日素來愛穿一身白衣,他不斷提醒自己要隱藏心中那份戾氣。
可時間一久,遲早會出事。
但這個南陽王府,有世子妃這麼一個能夠調動世子情緒的人,反倒是讓世子真實不少。
「世子,奴婢覺得世子妃當日願意用身子給您解毒,便是早就將自己當成世子的人了。」江霓嘆息,「世子妃本性不壞,只是被太子殿下利用。」
「世子妃下毒固然有錯,可將功補過,為時不晚,世子也莫要再怪。」
葉錦手握拳敲在椅子扶手上。
為時不晚?她下完毒就逃離王府,是真心要給我解毒么?
「至於鄧嬤嬤...」江霓深深看了葉錦一眼,思忖片刻,「世子妃再怎麼不喜鄧嬤嬤,卻也應該曉得嬤嬤是王妃的人,如何能當著您的面傷鄧嬤嬤?」
葉錦眼帘垂落,沒答話。
「世子,您聰慧至極,這些事本該不用奴婢來提醒,您只要細想之下便能明白。」江霓莞爾道,「您是被怒火沖昏了理智。」
「可想而知,世子妃其實對您影響很大。」江霓笑道,「既然世子妃已進王府,世子為何不嘗試信她一次?」
「我若信她,便是在賭。」葉錦道。
他的人生,不能夠有『賭』這個字。
否則,一子錯,滿盤皆落。
「真要說賭,從世子妃進王府那刻,就已經開始了。」江霓悠悠嘆氣。
依照他們家世子的手段,如果真不想娶那將軍府小姐,怎會這麼輕易讓她踏進南陽王府的大門呢?
葉錦一僵。
「何況...」江霓意味深長地道,「要不是此事涉及鄧嬤嬤,您應該不太想傷害世子妃吧?哪怕是她給世子您下毒,您最後也放過她了,不是嗎?」
「如果奴婢猜的不錯,當日醒來您給世子妃那一刀...是在做給錦繡居另外一位看?否則怎會對世子妃用散血散?」
葉錦指尖扣進肉里,生生將摳出幾道血印,依然沉默。
見狀,江霓立即道,「奴婢今日話有些多,世子應該累了,奴婢先退下。」
可就在她轉身那一剎那,葉錦突然敲敲面前的桌案,淡然道,「凝血膏,留一盒。」
江霓掩嘴一笑,從袖口拿出一盒用精美盒子裝起的藥膏放在桌上,然後退出房間。
葉錦望著桌上的藥膏久久不語。
直到深夜,他才來到關著沈安寧的屋子。
門『嘎吱』的輕聲一響,似乎並沒有吵醒熟睡在草堆上的女子。
皎潔月光落到她的側顏,絕美如畫。
葉錦神情莫測,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他在沈安寧身側坐下,忽然瞥見這女人眉頭一直擰在一處。
看的葉錦也皺起眉頭。
隨著他的到來,似乎帶進了外頭的涼意。
蜷縮在草堆上的沈安寧沒有自主意識,只知道冷,於是蜷縮的更厲害了。
小小一團。
葉錦把自己身上的披風扯下,順勢蓋在沈安寧身上,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割開她脖頸原本纏繞的紗布。
沈安寧意識朦朧間,身子輕輕一顫。
葉錦指尖在藥膏上輕輕一抹,擦在沈安寧的傷口處。
葉錦指間冰涼的觸感貼在她脖子上,激蕩的沈安寧睫毛抖了抖。
「裝睡好玩么?」葉錦動作不停,只是那清淡溫潤的聲音在幽閉的房間內格外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