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樹欲靜，風不止
安綺山滿意地點點頭，她目前能放心的只有安錦了，若是後宮這些事端能平息，朝堂上的事情她也好辦的多。
「今日你就宿在我這摘月殿吧。」安綺山拍了拍安錦的後背。
「殿、殿下？」安錦錯愕地望向安綺山，慌亂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他的眼睛不停眨著，若蝴蝶的睫毛扇動著翅膀。
安綺山忽然就有些理解自己從前為何如此愛美男，甚至不惜一擲千金博取美男的笑顏了。這樣好看的人，這樣至純的心，放在誰面前不會心潮湧動呢。
看著手足無措的安錦，安綺山又一次笑了出來。自從她被孟子聘帶回綏寧，任他玩弄、任人羞辱，她就再未笑過，但在安錦面前，她總能開心的笑出來。
安綺山輕輕環住安錦的腰，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道：「笨，今日我才同那幫人說殿下找你，若是你今日再回去，豈不又讓他們看你笑話。」
安錦未料到安綺山會來抱他，他全身緊繃，分毫都不敢動彈，生怕自己哪個動作做錯了惹的安綺山不悅。
安錦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他心中既想安綺山能鬆開，又渴望著能一直這樣下去。他的臉羞紅，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能運轉，只能聞到似有若無的花香，那是屬於安綺山特有的味道。
安綺山深吸一口氣，安錦的懷抱讓她平復了上一世的仇恨卑微的心情。她放開安錦，朝安錦輕輕一笑：「好啦，謝謝你阿錦。」
安錦終於能鬆一口氣，安綺山再抱下去，他恐怕要變成一隻蒸熟了的龍蝦了！
「殿下，為何要謝我？」安錦還未平復心情，他支支吾吾道。
安綺山歪了歪頭，唇角淺淺勾起一個弧度：「你的懷抱讓我安心，抱一抱我的煩惱就能暫時消失了。」
安錦紅著臉撇過頭去：「那、那阿錦願意隨時借殿下抱。」
聽聞此言，安綺山細細盯著安錦的臉，一動不動。安錦本就內斂，被安綺山盯的越發不自在與羞赧，不止是臉，耳朵都紅透了。
安綺山好心情地笑：打腫臉充胖子，明明都害羞的不行了。
「那我們一言為定！」安綺山伸出小指，沖安錦笑。
安錦愣愣伸出手：「一言……為定。」
月色皎潔，風氣雲動。
摘月殿外，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影影綽綽，趴在牆角跟的窗戶前將窗戶扣出一個小洞。
安綺山眉頭輕蹙，斜瞥了一眼窗戶。隨即，安綺山勾起一抹笑，雙臂挽在安錦的脖頸上：「阿錦，你生的真好看，我們一同共度良宵吧。」
她故意將「共度良宵」四個字說的很大聲，安錦都未反應過來，安綺山便直直將他推倒在榻上。安錦正欲說些什麼，安綺山卻做出一個噓的動作朝他搖搖頭，他瞭然地輕輕點點頭，不敢動彈。
窗外的偷聽狂被安綺山的大膽和開放給整不好意思了，沒看一會就羞澀捂臉跑路了，跑的時候還差點沒被被地上的石頭給絆了一跤。
太色情了，太喪心病狂了！
偷聽狂他身為一個男人，為同是男人的安錦默哀。要是安綺山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要狠狠白他一眼。真是年少不止富婆好，錯把矜持當作寶，她可是比富婆還拽的女帝好嗎？
等偷聽狂遠去，安綺山這才從安錦的身上起來。
她抽了抽嘴角：拜託下次那幫人派人來窺探她的時候也派個聰明的好不好，業務能力和心理素質也太低下了！
真丟清越國的臉。
偷聽狂和安綺山同時這樣想。
「殿下，剛剛那個窗外的人……」安錦猶豫著開口道。安錦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驚疑不定地望向安綺山。
安綺山沉默不語，緩緩踱步至一盆橘子樹前。橘子樹象徵吉祥如意，非尋常人家可得，她從前得意這個好兆頭，吩咐下人往摘月殿置了不少橘子樹。
安錦擔憂地跟著安綺山，安綺山指尖輕輕劃過橘子樹的枝葉，她摘下一個圓圓的橘子，捧在手裡。
「我這橘子樹開的這樣好，橘子他們是誰都想要來咬一口。明明是我種的，怎麼他們就眼巴巴盯著不放了？」安綺山淡淡瞧著手中的橘子，眼底劃過一道厲色。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也罷，誘惑之大，又有誰人能抵抗呢。」
「殿下，我願意同你一起種橘子樹。」安錦定定望向安綺山。這次，他對上安綺山的目光未閃躲。
安綺山淺淺一笑，拍了拍安錦的腦袋：「你還年少，若是往後，你定要為今日之言感到後悔的。不早了，安寢吧。」
說完，安綺山伸了個懶腰，順手將橘子丟給了安錦，一邊打哈欠一邊朝榻邊走去。安錦並未言語，輕輕握起手中還有餘溫的橘子，靜靜朝圓床走去。
第二天清晨，眾大臣一如既往地站在大殿前等候。
「鍾席兄，你說殿下今日還會來早朝么？」還是昨日那個大臣，他跟另一個大臣偷偷看了眼一旁正氣浩然的丞相叔慬，將鍾席拉到一旁揣測道。
鍾席則滿臉容光煥發，氣色好的不得了，哪裡有那日吃癟的半分模樣。他將手背在身後，頭高高揚起，像鬥勝了的公雞，身體微微朝前傾，本來就大的肚子更加如懷胎五月一般。
「我篤定，她今日絕不會來早朝！」說話間，他的肚子隨著他的語調起伏，一抖一抖的，頗有喜感。
「鍾席兄一向說話不假，怎的，鍾席兄是有什麼消息？」另外兩個大臣笑呵呵地恭維起鍾席來。
鍾席輕哼一聲，故意賣弄，藏著掖著就是不說。另外兩個大臣雖然心中直犯嘀咕，可面色上也未表現出任何不滿，畢竟鍾席的人際關係範圍大，他們也不想陰溝裡翻船。
還未等鍾席得意多久，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鍾愛卿，孤見你今日狀態不錯，可是昨日食了些山珍海味？」安綺山一襲大紅色金邊朝鳳華服，滿頭珠翠隨著她的腳步叮噹響。
安綺山大步走來，面上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在場的眾臣的目光都集中到安綺山身上，喊了句參見殿下，安綺山佛了佛手，在進朝堂前還略帶深意地瞧了一眼鍾席。
其他大臣見安綺山進去了，紛紛偷偷看向鍾席懷胎五月的肚子。鍾席這才發覺安綺山話中的深意，他又氣又急，掃視了一眼各大臣，哼的一聲佛了佛衣袖走了進去。
其他大臣見鍾席看向他們，都心知肚明地眼觀鼻鼻觀心，但還是掩蓋不了眼中的笑意。
一切準備好后，各大臣開始述職，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在安綺山快要昏昏欲睡時，軍部的大臣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稟告殿下，前方傳來消息，邵景大將軍統帥的先鋒隊已將綏寧逼退。但大將軍說為了安全起見，懇請再停留些時日，以防綏寧再犯。」
安綺山心中一緊，「邵景」二字不斷盤旋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上一世，孟子聘率領著千萬兵馬兵臨城下。
一片血海中，邵景替她擋下了致命的一劍，他的眼睛睜的很大，一滴淚從他眼眶中滑落，他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邵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抱住她，他在她的耳邊輕輕說：「好好活下去，你是清越的希望。」
短短的一句話抽幹了邵景的所有力氣，他直愣愣地倒在了安綺山的眼前，倒在了血泊屍海中，倒在了她最迷茫最無助的時候。
四周殘垣斷壁，戰火燃燒。
她嘴唇發抖，手也發抖，顫顫巍巍地跪下。她輕輕撫上邵景的臉，她想叫叫他的名字，卻發現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傳說人在將死前會回顧一遍這一生，邵景永遠閉上了眼睛，安綺山不知道邵景會不會回憶起她，但安綺山卻是實實在在地拾起了很多被她遺忘在角落的回憶。
七歲那年，她憑藉父皇對她的寵愛無所不得。奇珍異寶、漂亮的衣裳，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喜歡的，就沒有得不來的。
直到有一天，父皇牽著她去湖邊餵魚玩，兩個路過的婢女滿臉笑容，竊竊私語：「你聽說了么？邵齊大將軍的兒子邵景，小小年紀一身武藝了得，長相也俊俏。以後哪家小姐能嫁給邵景小公子，那可是天大的榮譽啊！」
「你們，過來！」安綺山單手插起腰，指了指那兩個婢女。
兩個婢女如臨大敵，誠惶誠恐地低著頭走到安綺山跟前。
眾所周知，安綺山可是個混世大魔王，她們可不敢惹這位公主。
「你們在說誰？」安綺山眨著眼睛疑惑道。
「回公主，奴婢們說的正是邵大將軍的小公子，邵景。」
安綺山漆黑的眼珠滴溜一轉，她嘟了嘟嘴，對著老皇帝的衣袖就是一頓亂扯：「父皇，我要邵景，你將邵景賜給我嘛。」
天大的榮譽？
從小到大就沒有安綺山得不到的東西，她非得把這個邵什麼的人得到。
「不可，綺山啊，邵景是父皇好友的兒子，怎麼能張口閉口就是賜不賜的呢？」老皇帝慢悠悠地彎下腰試圖和蠻不講理的安綺山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