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暮雲春樹
大家都喝多了。
其實,朋友在一起吃飯,飯菜不是主角,人與人之間相互的坦誠才是一步一步拉進彼此距離的基礎。幾位剛剛結識的朋友在推杯換盞中相互接納了,友誼加深了。
周正陽開車把許天揚,丁羚和菲菲三人送到大學宿舍然後兄弟二人便驅車回市內的家了。
丁羚特意讓許天揚在外面等著,說是下午在哥哥店裡給許天揚買了襯衣。
初秋的夜,已經沒有了盛夏的燥熱,寒風刺骨的冬天還沒有來到。整個城市結束了白天的喧囂,彷彿就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清涼的秋風輕撫著偶爾從街道上走過的路人。
路燈把兩個人擁抱的身影拖得老長老長。
擁抱著,只是緊緊的擁抱著。彼此感受著對方的心跳,傾聽著彼此的呼吸。偶然一陣微風吹來,丁羚的短髮在許天揚的肩頭不安分的舞動著。
此時,許天揚的大手從丁羚的腰間開始向上滑動著。丁羚輕輕的推開許天揚的身體,然後又在許天揚的嘴唇上蜻蜓點水般輕吻了一下。許天揚食指點住丁羚的鼻尖,柔聲說道:「封建老婆子」。
丁羚扭臉避開了許天揚的指頭,嬌聲說:「我這是及時止損」
兩個人又熱擁到了一起,許久,許久,許久。
兩個人牽著手,從學校走到文萃苑,又從文萃苑走到學校。來回走了四五趟,終於,丁羚依依不捨的走進學校大院了。
回到學校寢室,菲菲指著丁羚床上的男式襯衫,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嘲諷。
許天揚送別丁羚,一個人獨自走在大街上。
忽然看見前面有一群人,似乎是發生了爭執,有幾個小混混摸樣的人正手持木棍朝著中間男子的後邊就要砸去。而中間被打之人正是今天在大排檔剛認識的新朋友楊成才。
許天揚快步上前,被圍在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人中間的楊成纔此時也認出來許天揚。
「住手,你們要幹嘛」許天揚大聲喝到。
「小子,別管閑事,有多遠你給老子滾多遠「。為首的一個小混混囂張的叫囂著。
另外一個人也站出來說道:「這貨欠我們的錢,我們是來要賬的」
楊成才一邊雙手捂著頭一邊朝許天揚喊到:「許師傅,我根本不認識他們,這夥人是一路尾隨跟著我到這裡的」。
聞聽此言許天揚也明白了這幫人到底是誰了,他卻順勢抓住其中一個正要用木棍砸向楊成才的小混混的頭髮,上前直接就是響亮的倆大耳光。又飛起一腳揣翻旁邊另一個,一拳又捅向第三個小混混的肚子。為首的小混混看事不妙,沖著地下躺在的幾個人叫到:「哥幾個,快撤,今天特娘的碰上個硬茬子」
被打到在地上的幾個人連滾帶爬的勉強站起身來,和幾個小混混一溜煙消失在和黑暗中。
許天揚上前扶起楊成才,詢問道:楊師傅,沒事吧。
「沒事,受了點小傷,今天晚上睡一覺就好了「,
原來,楊成才是臨縣桐縣來陽南打工的,他年齡比許天揚大五歲,獨自一人在陽南七八年了,因為人生地不熟,勉強在宛達酒店大排檔做了三鍋,因為平時自己不會與同行交往,所以,在陽南發展的很慢,雖然自己很愛這一行,但是在這個行當中也是舉步維艱。
今天晚上是一個人出去喝悶酒,回來的路上,被幾個小混混盯上了,幸虧遇上了許天揚。
許天揚本來對楊成才很有好感,有了這件事情更加加深了他與楊成才之間的關係。兩人互留了聯繫方式,楊成才也從旁邊衚衕回自己出租屋去了。
許天揚回到宿舍,二廚許天兵似乎也剛從外面喝酒回來,躺在床上嘀嘀咕咕的說著夢話。旁邊是三鍋劉不星的床。許天揚一直很納悶,這位劉步星師傅的年齡已經是五十歲左右的人了,平時話不多,晚上下班很少出去和朋友喝酒。為什麼不去自己包廚房,卻心甘情願跟著一個比自己小了將近二十歲的年輕人作一個炒大排檔的三鍋。
許天揚打開手機的燈光,躡手躡腳的朝自己的床鋪走去,腳下忽然被一個帶子絆住了,然後一個很大的背包從三廚劉步星的床上掉了下來,因為背包的拉鏈沒有完全拉上,所以背包里的東西呼呼啦啦的灑落出來。許天揚歉意的趕緊蹲下身體去幫忙收拾,這時劉步星也醒了。許天揚隨手按開了大燈開關,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瞬間許天揚被散落在地上的物品驚呆了,掉在地上的全是廚房的各種調料。
有幾袋味精,有幾盒十三香,有一大包干辣椒,還有各種大料。許天揚知道,經常下班劉步星都會兜里揣一袋飯店的調料離開飯店,幾乎成了一種習慣了。
瞬間,兩個人都非常的尷尬。許天揚的手按在照明燈的開關上,開也不是關也不是。
還是許天揚開口打破了尷尬:「劉師傅,還沒休息呀。我剛才和女朋友散步了,然後我送她回宿舍了「。
劉步星趕緊收拾好灑落一地的調料包,尷尬的沖許天揚咧嘴憨笑。
許天揚就勢把大燈關上,然後就著手機的燈光去衛生間洗澡,之後躺在床上給丁羚發了一條微信信息:「老婆子晚安「。
隔壁許天柱的單人宿舍里時而傳來小翠春潮澎湃的聲音。
秋夜,撩人的秋夜。
劉步星是臨縣來陽南打工的。他也是在一次酒桌上經同行介紹認識了許天柱。
當文萃軒開業時,許天柱組班進場的時候,劉步星主動找到他,說是工作的酒店,老闆帶著小姨子跑了,酒店黃了,所以失業了,希望許天柱能夠暫時收留一段時間。因為許天柱這邊也正需要人,所以沒多考慮就答應了。
第二天是星期一。
一般,星期一文萃軒生意不是太好,但是,因為昨天周末生意十分火爆,周一需要重新備的料和加工的半成品非得多,所以,周一更忙。
上午八點半,當許天揚來的廚房的時候,小徒弟李已經切了一大盆蘿蔔絲了,雖然李忠來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學手藝非常的刻苦認真。他現在切出的土豆絲幾乎和許天揚的功夫差不多了。大家陸陸續續開始就位了。
大廳里不時傳來考勤打卡機嘀嘀的聲音。因為酒店是提供宿舍的,所以,服務員服務生以及保安都是穿著工裝直接來到大廳的。
除了廚房人員之外,大堂工作人員在八點五十之前都到齊了。包房服務員第一排,大排檔服務員第二排,服務生一排,保安一排。大堂經理于娟是總經理曲婷的表妹。
眾員工排列整齊,于娟開始總結昨天的工作,布置今天的值班任務。
剛開業的時候,總經理曲婷提議說:別的酒店每次上班之前,包括廚房工作人員都要在酒店大門外的大道上排隊做晨操,這樣可以展示酒店的活力,起到廣告的效果。
許天柱馬上反對了這個提議,他非常反對這種華而不實的把戲。而且他覺得,這種晨操是拿工作人員出洋相,是對員工自尊心和人格上的侮辱。來往過路的人看著這些奇奇怪怪的動作以及喊的瘋瘋癲癲的口號,不但沒有覺得這樣的酒店積極向上,而且除了不屑一顧的嘲諷就只剩下尷尬了。
曲婷接受了許天柱的意見,決定每天的晨會廚房和大堂分開,各開各的,這樣既節約了時間又保存了大家的自尊。
這一舉措也開闢了陽南各酒店晨會的先河,很多酒店紛紛效仿,都不在讓員工在大街上排隊做晨操了,這也算是許天柱大廚為陽南市餐飲服務行業做出的一大貢獻。
廚房,許天柱最後一個進來。精神煥發,似乎昨天晚上與誰進行了一場拼殺,而且他贏了。
進廚房之後看大家都已經換好了工服,一邊往更衣間走一邊吩咐許天揚組織大家開早會。廚房裡的員工從二廚到勤雜工,在長長的案子後面一字排開。
之所以讓許天揚代替他組織晨會,是因為許天揚從一開始學徒一直都是跟著許天柱的。在這個廚房中,許天揚之所以做切配的工作,是因為許天揚的刀功是無人能比的。而許天柱大廚的很多菜品都是以許天揚的精湛刀功為基礎的,比如說最近賣的很火的一道菜—暮雲春樹,
原料必須是新鮮的牛肉,而且絕對不能在冰箱里冷凍。
凍肉當然好切,但是經過冷凍的牛肉影響菜肴的口感。新鮮的牛肉要用片刀手法片成薄如蟬翼的薄片可是需要很高深的基本功的。首先將牛肉用專用片刀片成薄片,然後在清水中泡出血沫。
然後盤底是許天揚精刀切成的細如髮絲的土豆絲,經旺火熱油將土豆絲速炸至色澤金黃放置盤底待用。牛肉片過高溫清油,炸至晶瑩透亮的脆片,放置於盤中土豆絲上去,然後撒上少許椒鹽,用香菜和雕花點綴。成菜晶瑩剔透,色澤鮮亮,讓人看之欲食。有一次當這道菜上桌以後客人驚訝的久久不肯下筷子。客人說:這哪是食品呀,簡直就是一款精美的藝術品。
這道菜的名字—暮雲春樹,是丁羚給取的,因為他說,這道菜讓她想起來在與天揚哥分開時對他的思念。
雖然許天揚的工資比二鍋和三鍋都高但是大家似乎沒有人有意見,因為他們能做到許天揚照樣能做,許天揚能做的,他們做不到。
簡單的晨會結束之後,大家開始了上午繁忙的準備工作。
面點案那邊,鄭鄉的小徒弟秀珍也在一盆一盆的和著面,鄭鄉在旁邊不厭其煩的指指點著。昨天晚上的事似乎對於鄭鄉沒有任何的影響。
李忠也用大盆子從庫房裡領來各種調料和乾鮮。李忠根據各條線的需要把調料分給各人,分到三鍋劉步星的灶台前時,李忠低頭去撿掉在地上的一包味精,劉步星趁李忠不注意迅速的拿起一袋干木耳塞進自己圍裙的兜里。
上午的備料,細如髮絲的土豆絲,李忠已經切好了一大盆,足夠七八份,許天揚只需要切七八份薄如蟬翼的牛肉片。中午十一點左右,包房的菜地開始下來了。首先送來菜單的是小翠。今天的小翠同樣也是精神煥發,走起路來似乎還有些站不穩。
果然不出所料,每桌都有暮雲春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