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脫

顧泠泠坐在房間的角落裡，安靜的彷彿沒有這個人。

「嘟嘟，火車。」

那個宛如只有三歲智商的少年推著自己的火車，青澀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陰森。

「出來吧。」

淺淡的聲音響在房間中，引起一陣寂靜，隨後，少年像是注意到了顧泠泠，笑意攀爬上那白灰色的臉。

「姐姐，也是來這裡陪我的嗎？」

少年偏頭，發出骨骼按壓的聲音，顧泠泠卻置若罔聞，細細看著他頭頂的一縷黑煙。

真是麻煩。

「如果我動手，這個少年就會受傷，你…怎麼選擇？」

「桀桀桀，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在意他？！」

少年臉色變得很奇怪，剛剛清澈的眸不復存在，陰森暗邪蔓延其中。

「因為…這是你的孫子，你的血脈。」

「狗屁血脈！我就沒有殺我的孫子，就跟她母親一樣！白眼狼！」

那鬼被激怒，控制著少年的身體就向顧泠泠進攻。

在快要靠近顧泠泠時，那鬼痛苦的嘶吼，少年也隨即倒地，昏迷不醒。

「我說了，自己出來。」

顧泠泠看了眼阿鳩，他立即把少年搬到床上，在手腕處貼上符文，確保他不會多受波及。

顧泠泠面無表情的恐嚇道：「他會死的。」

黑煙微微顫抖，像是在做決定，無可奈何之下，她慢慢退出了少年的身體。

「你殺了人嗎？」

既然她已經出來了，顧泠泠就自己開門見山，她想知道這件事有沒有繼續感化的必要。

「沒有，那具屍體是當年我婚姻的小三。」

顧泠泠：真狠，人家都轉世了這屍體還不放過。

「說說吧，為什麼？」

顧泠泠替少年捻好被子，坐在一旁。

蒼老的聲音娓娓道來，布滿了悲哀與凄涼。

少年的父親是一位真正的富二代，而少年的母親只是一位毫無背景的女孩。

本該幸福生活的兩人因為門不當戶不對，慘遭少年奶奶的嫌棄，這也正是這一場關係惡化的開頭。

少年的母親為了能夠配的上丈夫，經常在外面努力奔波，打造自己的事業。

她的丈夫並不阻止，相反，他覺得這很好，畢竟有了錢才有安全感，愛一個人就要放手去讓她飛翔，而不是折斷她的翅膀。

他沒有那麼封建，認為女子就要相夫教子，但是少年的奶奶並不這樣認為。

每當少年母親繁忙一天回家時，少年的奶奶總要挑三揀四，惡語相向，即使有丈夫阻止保護，那位母親還是感覺不甘與羞辱。

在生下孩子以後，那位母親獨自去旅行，長達半年，沒有跟家中一個人聯繫。

本來少年的奶奶得到了孫子，心中高興了一陣，卻又因為這件事而心中不滿。

少年也在奶奶與母親的風波中長大，他顯然很猶豫，兩邊都是他愛的人。

每當兩人發生爭執時，他都躲在父親的身邊，他想知道父親是如何做抉擇的。

事情惡化愈演愈烈，但他的父親選擇袖手旁觀，這讓少年更加迷茫。

或許是嘴上不積德，少年的奶奶得了一種病，沒有醫生能看出問題，她只有滿身的疼痛。

少年很心疼，奶奶最愛他了，但是每當他靠近奶奶時，母親就會大喊大叫，甚至悲傷的哭泣。

這也是最愛他的人。

在奶奶的痛苦叫喚中，與母親滿面的戾氣時，少年的精神有些錯亂，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

母親每晚都會給他一粒安眠藥，確保他能夠睡著。

少年覺得自己瘋了，奶奶這麼痛苦，那就死了吧，她會解脫的。

母親也不會再是那種表情，他會得到父母的愛意，只是沒有奶奶罷了。

在親情的抉擇下，少年選擇了他的母親。

母親每天給他的安眠藥，他並沒有吃，他選擇存起來，裝進瓶子中。

少年看著已經裝滿葯的瓶子，有些猶豫，他打開房門，她們又在吵了。

這次是為了什麼？母親煮菜咸了點，還是飯有些硬了？或許都有可能吧。

少年顫抖著手，複雜的眸可以看出他的緊張，抬手將葯碾碎，眼淚淌下，不知是害怕還是其他的。

只要再過一天，他就能幸福了。

這個計劃很成功，他把葯混在水裡，端給他的奶奶。

沒有了，沒有母親的吵叫，沒有奶奶痛苦呻吟，一切都變得更好了。

少年很愧疚，但他必須那樣做，奶奶也活不久了，他只是推了一把，對！他只是推了一把！

警方的判定結果是自殺，服用大量安眠藥自殺。

本以為一起都可以重新開始的少年卻面臨了父母的離異，這讓他很痛苦。

真的不行了嗎？一切都不能重新開始嗎？奶奶都走了啊！為什麼。

少年沒有辦法，他選擇跟隨母親，母親是最重要的人，無論是與奶奶還是與父親相比，都是。

很顯然，少年的奶奶很不理解，她最疼愛的孫兒竟然是殺害她的兇手。

所以她選擇要報復，附身在她的孫兒身上，去報復她的兒媳婦。

「即使你的孫子殺了你，你還是愛著他，對嗎？」顧泠泠抿唇，看著手心的紋路，半垂著眸，黑色的眼眸淺淡，摸不清她的想法。

親情都是毫無理由的，她或許不是一個好婆婆，但…一定是一個好奶奶。

黑霧化成的老人很顯然沒有想到顧泠泠會問這個問題，眼中閃過痛苦。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顧泠泠起身，手指觸上少年的眉心，床上人毫無血色的臉龐慢慢變得紅潤，眼睫微微顫抖，一下從睡夢中驚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少年似乎有些微愣，手指捂上臉，眼淚順著手流淌下了，嘴裡只呢喃著這一句，滿是內疚和痛苦。

顧泠泠退後一步，阿鳩連忙將符文貼在老人身上，讓她有了實體。

「奶奶，是你嗎…奶奶，對不起對不起，你帶我走吧！」

少年看見了面前的黑霧，是夢中無數次出現的熟悉臉龐。

「奶奶，是你嗎，你帶走我好不好？」

感受到活人的氣息包裹著自己，那位老人身上正在顫抖，手輕輕安撫著少年。

「奶奶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也是因為不想奶奶受苦對不對？」

顧泠泠靜靜看著這一切，眸中沒有感動也沒有同情，只有淡漠的一片，看起來毫不關心。

對於愛，她沒辦法評價，因為不身處其中，就不會知道這複雜的情緒。

因為不清楚他們的生活，所以她更不能依靠自己的一面之想，去批判一個你根本不了解的事實。

在面對兩個至親的人，沒有人可以選擇真正正確的答案。

他的奶奶很痛苦，死或許在少年眼中是一種解脫。

對父母的解脫，對奶奶的解脫，也是對…自己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