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吾,跨越時空而來。
千悟從水缸里探出頭,整個人一屁股跌坐在長滿雜草的泥地里。
【很疼】。
顧不上從發梢尖兒低落的水珠,男孩兒端詳著自己的雙手。
很熟悉,也很陌生。
這確實是自己的手,但這雙手卻布滿了老繭,不少地方還都磨破了皮,肌膚也是歷經風吹日晒才有的黝黑色。
如果說泥頭車是歷代穿越者跨越時空的鑰匙,那顯然自己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穿越者,畢竟他上一秒的記憶還是在大學里的一塊芳草地上舒舒服服地打盹。
如果睡一覺就能穿越,那無論哪個異世界如今都是穿越者滿地跑。
回想起來,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是被人活活給溺死的?!
【千悟】這個名字也是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名字,可如今自己卻怎麼都想不起自己的本名,不過這個問題現在可以稍微放一放。
目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到了哪個異世界,周圍又是怎樣的一個情況。如果說是華夏的古代的大一統王朝倒還不算太糟,畢竟在同根同源的基礎上靠著一些歷史知識到還能稍微應付應付。
但若是那種看誰拳頭大誰就是話事人的世界,那估計自己要去找那種嚷嚷著【莫欺少年窮】的主兒了。
實在不行就叫聲大哥,然後和他說一句:天王蓋地虎,再怎麼說活著最重要。
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千悟卻分辨不出來是什麼朝代的服飾。尋常的麻布褲子,一聞就知道幾天沒洗的背心,就連兜襠布千悟都忍不住檢查了一下,可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環顧四周的建築,千悟的心情越來越凝重。比起華夏王朝各個時期不同的鮮明建築風格,這裡的草屋的風格顯得更加怪異一些,感覺像是把一群爛七八糟的特點一股腦加在了一起。
【估計是哪個架空世界,反正和自己所知道的歷史不太一樣。】
就在自己正咬著指甲思索的時候,一個弱弱的、怯生生的聲音傳進千悟的耳朵。
「哥,那些人都走了嗎?」
小女孩兒,面黃肌瘦是她帶給千悟的第一印象。肌膚蠟黃、肚子乾癟,眼窩凹陷,一頭沾了灰塵的頭髮宛如雞窩一般頂在頭上,衣服也宛如麻布袋一樣胡亂套在身上,右手拿著一個乍一看都讓千悟想去砍死賣家的布娃娃。
【……】
【按照這副身體原主人的記憶,是叫千尋來著……】
不過看起來自己這個撿來的妹妹可和《千與千尋》裡面主角相差甚遠,人家父母是被變成了豬、又不是和自己這般直接被人摁在水缸里活活給溺死了。
「應該已經安全了。」千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一些,看著這麼小一個孩子再考慮到周圍的情況,若再是冷言冷語怕不是要遭天譴。
女孩子抱著自己的布娃娃快速跑到千悟身旁,一隻小手拽著哥哥背心的一角喃喃道:「媽媽,一直,房間里,不出來。」
千悟將目光從自己妹妹身上收回來,若不是被提醒,自己怕是都沒注意到眼前這個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屋子旁居然還有一間配房。
待到走近了,一股莫名的恐懼突然湧上心頭。千悟本能感覺到這間屋子裡有什麼可以讓人在某種意義上「終身難忘」的場景。
一想到這裡,千悟俯下身對著跟在身後的妹妹輕聲道:「孩子,你先在這裡等哥一下,哥進去看一眼。」
妹妹點了點頭,又將懷裡的娃娃抱緊了一些。
在千尋的注視下,自己的哥哥輕輕將門拉開到只容自己可以通過的一個程度然後閃身鑽了進去。
過了大概兩個彈指,配房裡傳出慘叫的一瞬間,千悟就飛一樣沖了出來,接著把門狠狠甩上。
「妹妹啊,附近有咱認識的人沒有?」千悟瞳孔放大,呼吸急促,「這房間里有好大的一隻蜘蛛啊,跐溜跐溜在地上亂爬,咱娘親都被嚇得爬到房樑上去了。」
「有的,村長,王婆。」千尋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的,千尋現在要記住哥說的每一句話,」千悟深吸一口氣,在妹妹面前蹲下,「你現在趕緊帶著娃娃去王婆家裡,告訴她——」
「【咱家配房裡有一隻大蜘蛛,在地上亂跑,咱娘都被嚇得躲到房樑上去了。】」
「記住了嗎?」
看著哥哥的那雙眼睛,千尋使勁兒點了點頭。
「很好,快去,哥哥想辦法去對付那隻蜘蛛。」千悟輕輕拍了拍妹妹的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等確認妹妹確確實實走遠了,千悟才緩緩靠著牆蹲下來。
房裡沒有蜘蛛,所謂的【娘都被嚇得躲到房樑上去了】更是無稽之談。
在配房的角落裡有一具乾屍,應該就是千尋口中的娘親。身子都已經乾癟,早已成了半具乾屍,沒有了生命跡象,脖子上有著兩排牙印。雖然從未學過醫學,但是千悟還是可以認出來,那是人的牙印。
屍體已經有些微微發臭,屍斑也隱約可見,這就意味著兇手行兇已經有一段時間,而在兇手進行第一次殺人後不久,自己就被他摁在水缸里活活溺死。如果自己猜的不錯,母親應該是將妹妹藏好后才被殺害的,也正因如此,千尋才得以逃過一劫。
千悟緊張地咬著自己的手指,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什麼處理屍體,而是擔心兇手可能會回來。
如若是連環殺人犯,這種人,一般又極強的表現欲和儀式感,像欣賞自己作品一樣,重返現場,去享受別人觀看自己作品時的那種表情和震撼,用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千悟已經從水缸里爬了出來,等到這個見過自己臉的殺人犯意識到有個本該死了的人沒死,定會追殺自己到天涯海角。
千悟再一次走進配房,雖然說未做任何防護就直接觸碰屍體讓他心裡十分彆扭,-但是如今也實在是管不得這麼多了。
指甲里還有殘餘的皮肉組織,脖頸處的兩排牙印上有著四個小小的肉洞,其他的倒是暫時還看不出來,估計得等仵作過來驗屍。
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千悟,你在裡面?」
聽完這聲音后,千悟不禁暗罵自己太蠢。剛剛實在是太著急了,居然讓妹妹一個人跑到外面去,若是碰上了折返回來的兇手那可真就麻煩了。
情急之下千悟發現了遺落在一旁的一柄銹跡斑斑的砍柴刀,他右手握起刀藏至身後,左手抵在房門上道:「誰?」
「你發什麼神經?王婆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門外的人明顯覺得千悟問得莫名其妙。
本來還想著確認,但是轉念一想若真是兇手,聽到回應直接破門進來就可以,何必花這麼大功夫?
千悟輕輕把門推開一條縫,就見門外站著一名中年女性。
能看出這名穿著樸素,渾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品就是一枚鐵簪子的女子年輕時應是風姿綽約,雙鬟高髻,宛然若芙蓉。可時間的刻刀似乎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一道不深不淺的白色疤痕自眉角斜著延伸至面頰的部分,而隨著歲月的流逝,那道疤痕愈發明顯了。
【王婆這個稱號看來是別人故意來譏諷她的。】
如此想著,千悟輕輕一推門後站到一旁讓王婆進來。
待看到屋中慘狀之時,王婆到沒有似小姑娘一樣尖叫起來,她眼角抽了抽后嘆了一聲:「這世道,真不知道活著是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