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醉酒傷情
夜晚。
「爹爹......不......為什麼要騙我......我恨你們......」
躺在床上的綰罌再次被噩夢糾纏,悲傷的哭泣著。
「那都是夢,快醒醒......」易少默立馬緊緊抱住她,心疼的為她拭去眼淚。
她驚叫了聲,當即醒過來,睜開了杏眸。
她迅速掐住他的脖子,掩去所有情緒,目光陰冷的問:「你怎麼在這?」
他沒有反抗,沉默而複雜的凝視著她。
「你知道了什麼?」她迅速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幕,眼裡的殺機一閃而過。
「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他認真的承諾道。
四目相對,氣氛詭異。
良久,她鬆開了他,在他的耳邊厲聲威脅道:「你若將你看到的、聽到的泄露半個字,我必讓你日日過得生不如死。」
「好。」他苦笑著答道。
她的心裡終究還是對他有所防備。
她不再看他,走至桌前坐下,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嘴裡。
「你是偷偷進來的吧?」她語氣平淡的問道。
羽邀在溫沐閣的暗處守著,若是他硬闖進來必定會有動靜,而他來了這麼久依然沒有驚動任何人,那隻能是偷偷進來的。
他的武功在羽邀之上,避開羽邀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是。」他如實答道。
「你可知道你為何會成為我的侍衛?」她杏眸掃了下他,又拿起一塊糕點送入嘴中。
「不知。」他眼露不解,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問他這個問題。
「我殺了你的親人,讓你忘記了一切,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一字一句的告訴他,聽不出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你不會。」他滿眼不信。
「別忘了,我是血琴美人,在所有人眼裡我就是一個殘害無辜、殺人不眨眼的蛇蠍魔女。其實你心裡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見他沒有否認,她無所謂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美酒一杯杯的飲下。
她的酒量很差,五杯必醉,所以她平時只是淺酌三杯,從未喝醉過。
不知為何,今日她的心情比前幾年的這一日更差。
不知不覺她竟然已經喝了四杯。
當她再一次拿起酒杯時,他搶過她手裡的酒杯仰頭替她喝下。
「別再喝了,喝酒傷身。」他複雜的望著她。
「傷身又如何?誰會真心在乎?你會嗎?」她抬頭看向他,語氣里有淡淡的憂傷:「我是你的仇人,你應該恨我吧?可你不得不忠心於我,你的心不會容許你做出任何背叛我的事。既如此,你只需盡到一個侍衛的本分即可,我命你退下。」
她惆悵的飲下第五杯酒。
她再次拿起酒壺將酒杯倒滿,剛端起酒杯卻又被他奪走。
他仰頭喝盡杯中美酒,用力砸了酒杯,又將整壺美酒狠狠的摔了個粉碎。
他無奈而憂傷的緊緊抓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的杏眸說道:「我會。」
他怎能不在乎她?
她動怒的推開了他,大聲吼道:「你沒聽見嗎?我殺了你的親人,我是你的仇人。」
他走上前將她緊緊攬入懷裡。
「放手,我命你放手。」她眼見著掙脫不了,心裡的怒火更加旺盛。
他在她的耳邊低低的說道:「如果我沒有忘記一切,我可能會恨你,甚至會想殺了你。但我已經不記得過去的種種,不記得與親人間的所有記憶,甚至都不清楚他們的相貌,不知道他們是誰,親人於我而言只是一個陌生的詞,所以我不恨你。罌,我所有的記憶里都是你。我愛你勝過一切。」
她眼露諷刺的笑了下說道:「你愛我是因為你忠心於我,而你的忠心是我在你不願意的情況下用見不得人的手段換來的,這樣的愛還是愛嗎?」
他用力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深情的說道:「感覺到了嗎?這顆心只為你跳動。你雖然能控制我忠心與否,但你控制不了我愛你的心。它告訴我,我在失憶之前就愛上了你。所以我愛你與忠心無關。」
她趁機用力推開了他,避開他炙熱的目光,背對著他輕聲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血色曼珠沙華嗎?」
她詭異的笑了下,步伐不穩的往前走了幾步:「因為它是地獄的引魂之花,是不被世人祝福的花,花開葉落,葉開花落,生生世世的錯過。是不是很悲涼?」
望著她嬌小的背影,莫名的讓他感應到了她內心深處的悲傷、絕望與不被理解的孤獨,他的心一痛,似是感同身受。
「我的一生就像這妖艷的曼珠沙華,註定與幸福無緣。我曾經以為我幸福過,可後來才知道那所謂的幸福都是虛假的,我從不曾得到過,多可笑呢,我只能看著別人幸福快樂,而我就算得到了,也是假的。」她的眼裡有悲傷,有絕望,有怨恨,也有深深的不甘心。
「瞧,上天對我多殘忍呢。從那以後,我就發誓:再也不相信這可笑的幸福,我要毀了天下所有的幸福。我得不到幸福,別人也休想得到。哈哈哈......」她如鬼魅般肆意的笑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他說這些話,也許是想有個人能理解自己,也許是因為他說過他會守護她所有的秘密。
自遇到他開始,她好像做了許多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她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卻多次對他手下留情,她不明白為什麼,也不想費心糾結於此。
「罌,別這樣。」他從她的身後將她輕輕抱住。
她絲毫不為所動,迅速離開了他的懷抱。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射在她的身上。
她雙腳微動,沐浴在月光下輕盈起舞,舞出了一段似喜似悲的傾世之舞。
一點足、一低頭、一含笑,柳腰旋轉,裙擺綻放,每個動作,每個眼神嫵媚動人,令人心醉。
她始終笑著,笑得詭異,笑得絕情,眼裡卻有一抹掩不住的悲傷。
放眼天下,此等絕妙舞姿也只有曾經名動天下的第一雅妓綰姑娘之舞才能與之相較。
一舞過後,她詭異的問道:「美嗎?」
他痴痴的盯著她,莫名的覺得這一幕好熟悉。
她泛著紅暈的小臉上浮現一抹妖媚的笑容。
她醉了,醉的是身還是心,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身形一晃,不穩的倒下。
他慌忙接住她,將她緊緊圈在自己懷裡。
元卦神醫告訴他,黑愈聖丹是他親自提煉的,藥材稀有,世間只有三顆,全部贈給了她,它能讓內傷痊癒的速度提升一倍,生死關頭服下一顆還可暫時保住性命,是人人求而不得、萬金難買的最佳療傷聖葯。
這麼珍貴的丹藥,她只給他一人服用過。
元卦神醫還告訴他,莊裡上下只有他被允許喚她的名字,她待他是特別的,就連羽邀也從未得到過她的這般縱容。
可是在他養傷的一個月里,她卻從來未曾看望過他,就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似的。
他深深的凝望著懷裡的人,心亂了。
「你喜歡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這是他第二次開口問她。
她伸手撫摸著他俊美的側臉,滿眼醉意,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
良久,他終是無奈的苦笑了下,眼露一抹失落。
如果今日他沒有看到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他終有一日會對她死心,可如今在得知她並非真正絕情后,他還能瀟洒的放手嗎?
如果可以,他寧願從未遇到過她,就算孤寂一世也好過眼下這般痛苦與折磨。
「默......我好像有點喜歡你。」她忽然憂傷的望著他說道。
聞言,他震驚而柔情的凝望著她,隨後他眼露喜色的打橫抱起她向床邊走去。
這一夜的她竟然沒再做噩夢。
翌日清晨,綰罌面容慵懶的睜開了杏眸,看到身旁還未醒的易少默后,瞬間想起了昨晚醉酒後發生的事,她目光幽深的冷冷盯著他。
她居然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讓同一個男人離她如此近。
要是換做別的男人,她早已將他碎屍萬段了,可偏偏對他總是下不了狠心,反而一再縱容他。
她迅速起身穿上了衣衫。
此時,易少默睜開了墨色的雙眸,柔情的望向她,卻對上了她幽暗而冰冷的目光。
「你醒了。」他不安的避開了她的目光,溫柔的抱緊她。
她伸手環住他的腰,似乎心情不錯的說道:「早啊。」
他眼露喜悅,溫柔的笑了。
「做我的男寵如何?」她不容拒絕的詢問道。
他的笑容僵住,鬆開她,神色複雜盯著她,似乎想透過她的杏眸看穿她似的。
「你昨晚的話是騙我的?」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冰冷。
「我沒有騙你,但你若真心愛我就答應我,可好?」她的目光變得柔和,神色里夾雜著些許期待與隱隱的不安。
時間彷彿靜止在這一瞬,二人各懷心思的凝望著彼此。
「好。」他寵溺的望著她笑了,笑容里隱約有一絲苦澀。
他會用他全部的愛讓她重新相信幸福。
她微微詫異了下,隨即高興的嫣然一笑,投入他的懷抱,向暗處的血邀遞了個詭異的眼神。
血邀輸了,他沒有想到易少默對她用情已如此之深。
而她也沒想到他竟然會真的答應她。
易少默深情的抱著她,凝聽著彼此的心跳聲。
忽然,他眼露震驚的鬆開了她,遲疑的問道:「你沒有心跳?」
他竟然感覺不到她的心跳,就好像她的心臟停止跳動了似的,可明明昨晚她的心跳聲還那麼清晰,究竟是怎麼回事?
「怕了嗎?我可是專吃美男子心臟的妖怪哦。」她詭異的說道。
他緊蹙著眉頭,臉上的神色不斷的變化著。
想起之前她情緒失控的模樣,他的心裡有了幾分猜測,眼裡的殺機閃過:「是誰?」
「如果說這個人是我自己,你信嗎?」她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的反應。
他複雜的凝視著她,似乎想極力辨別出她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她嫣然一笑的說道:「愛我就不要再問。」
「我會等你告訴我。」他掩去眼裡的殺意,有些不安的抱緊她。
「你以前也這麼說過。」她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裡,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他給予的愛與包容。
他一怔,似乎想開口問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所以他沒再追問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