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欸乃歸舟（二）

這時，一個警察走過來，對她說道：「蘇女士，大致的經過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蘇幕遮的嘴唇很白，她搖了搖頭：「沒有了。」

「那好，請和我來一下。」

蘇幕遮跟著警察辦完手續后，走出警局，外面的陽光很暖，她卻渾身顫慄。

傍晚，蘇幕遮打開了那個熟悉的家，窗戶都被打開了，已經聞不到煤氣味，她有些無力的蹲下去，把頭埋進臂彎里，只感到一陣悲涼。

到最後，這個家還是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過了很久，蘇幕遮緩緩站起身，她用儘力氣走到蘇母的房間里，坐在她的床上，一伸手，卻摸到一個微硬的東西。

屋裡很黑，蘇幕遮開了燈。

那是一個信封，上面有蘇母的字跡。

蘇幕遮顫抖著手拿起來，她打開信封。

「致我此生最愛的女兒——阿遮。」

入目是一行娟秀的字體，蘇幕遮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她捂住嘴，淚水湧出眼眶。

「粗算起來，得這個病已經快五年了，我想這應該是老天給我的懲罰。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做那個夢，一直夢到你十一歲的時候，夢到那個冬天……」

「啪嗒」一滴眼淚落到紙上，模糊了一方字跡。

他們並沒有告訴蘇母這個病，一直小心翼翼的隱瞞，卻沒想，原來她都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恨我為什麼不留下你父親，恨我為什麼不讓你一起走，你小時候是多麼愛你的父親啊。可是，那個地方是一個吃人的狼窩，一旦你踏進去了，便再也逃不出來，我以為我和你父親躲在這裡，他們發現不了，但是，我們都太天真了，他們一直都在監視我們，無時無刻……」

淚水模糊視線，蘇幕遮努力睜開雙眼，生怕漏過一個字，在這之前，蘇母從來沒有提起當年的事。

「我們如同活在楚門的世界里，自以為現在的就是真實的，但是，一旦我們有了利用價值，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戳破幻想，那年，上官家族的小兒子去世，為了穩定家族的局面，你父親便被強制帶回，他們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價，我們沒有抵抗，唯一的條件，就是留下你，自此，你便隨我姓蘇……」

一股窒息感湧入喉嚨，蘇幕遮感覺有些更咽，什麼利用價值，什麼上官家族？

「你當時太小了，我們不知道如何和你解釋，卻忽略了你的感受。自從你落水后，性情大變，你和我也漸漸生疏，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和你緩和關係，但你很爭氣，不僅考上了最好的高中，也考上了g大。我有私心，我想讓你替我再去我們當年相戀的地方，阿遮，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想你的父親啊……」

「我知道，我知道……」淚水劃過臉龐，蘇幕遮搖著頭，聲音顫抖。

「我出現幻覺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有時，是一整天，我甚至分不清臻逸到底有沒有離開，幻想中的一切都太美好，以至於我清醒的時候，再也忍受不了。現實中的每一秒都成了煎熬，我竟開始期待出現幻覺。可每每理智回復的時候，我都感到無比的痛苦與絕望，現在，鏡前的女人太過於陌生，她已經不是我自己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你該怎麼和別人說你的母親是一個有幻想症的人呢？我試圖逃離幻想，這一個月以來，我用了很多方法，出現幻覺的次數減少，我以為我成功了，可是，昨天我出去買菜的時候，我竟然在樹下看到了他，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那個身影太過熟悉，太過真實，我知道，我失敗了，徹徹底底，這是心病，已經治不好了，我太累了……」

「不要，媽，不要……」蘇幕遮哭的喘不過氣，她無助的道，試圖能讓那時的蘇母聽見。

「阿遮，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我對不起你太多，可我一直都是愛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像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希望送你所有美好的祝福。阿遮，把頭髮剪短吧，別讓青絲困了你一生。」

「永遠愛你的母親——蘇素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