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顧建業的身世

汪瀟晴也是相當神速地回到新房子了。如她們猜測的一樣，顧建業確實人在新房這邊。他正坐在院子里偏門的休閑椅座上，雙腳交疊著，一隻手杵著下巴，雙眼無焦距地看著遠方發獃。汪瀟晴跟他結婚十幾年來，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頃刻間，她心疼極了。她想過好多種可能，比如他回來后，可能會在院子里捶牆踢樹發泄，可能會拿起他口袋裡那包從來都不抽的煙抽它個昏天暗地，可能會把家裡那幾瓶藏酒全都拿出來一飲而盡……可是都沒有，他什麼都沒有做。就只是安靜地坐著，安靜地發獃。「建業，」汪瀟晴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緊緊地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手，「沒關係的，你還有我們，我們一直都在。」顧建業從恍惚中回神，見到汪瀟晴正蹲在自己面前，柔聲地安慰著自己，他的心突然之間便酸脹酸脹地抽疼起來。「阿晴，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每當我受到不公平對待的時候，我腦子裡總會浮現一個問題，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顧建業笑了笑，「問得多了，我的心也就麻木了。麻木久了，我也就覺得他們對我做的那些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自己陷了進去，還連累著你也陷了進去。」汪瀟晴搖搖頭，「沒關係的，我們現在已經出來了，從那個火坑裡出來了。」「然後真的，居然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他們親生的。」顧建業怔怔地看著汪瀟晴，似乎他自己也沒法去證實真偽一樣。汪瀟晴點頭，「是真的，你真的不是他們親生的。」「吧嗒」一聲，兩滴豆大的淚從顧建業眼裡翻滾而落。他不是顧城跟楊大花親生的！他真的不是老顧家的人！他真的不是！汪瀟晴幫他拭去淚痕，「我知道這個事實對你來說很殘忍，但是，相信我，你是可以高興的，你應該高興才對。」顧建業點頭，他覺得汪瀟晴說得對，他應該高興的，畢竟老顧家在他心底已經是糜爛到不能再糜爛的一塊爛肉。現如今以這樣血淋淋的方式割捨，他真覺得自己賺到了。接下來他的每一天，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新生了。只是，他到底是誰呢？他是怎麼就被顧城楊大花給收養了呢？他真正的家人，在哪裡？兩夫妻相對無言了半晌后，顧建業又陷入了沉思。顧江去新南第一味沒找到顧建業也沒找到汪瀟晴，倒是鍾小雪告訴他，他們兩夫妻此刻可能在新房那邊。顧建忠跟顧建義還想陪著顧江過去了解情況，卻被顧江拒絕了。「你們就別跟著過來了，食鋪里的事太多了，你們都幫著看著，我去找建業，晚上回去再和你們說。」「爸，你看著有些不對神，要不我還是跟著你去吧。我哥一個人留下來就可以了。」顧建義很是擔心地提議道。「不用了！你就在食鋪里幫一下手，看看鐘財那邊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人都在村裡了，不會出事的。」顧江說。顧建義知道顧江是特意要支開他哥跟自己的，所以也只能隨他去，不再說什麼。鍾小雪給他打眼色，意思是問他出什麼事了。因為好多事情都沒弄清真相的顧建義，也不敢開口多說什麼，當即只能表示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顧江到了三房的新房這邊，是汪瀟晴給他開的門。「老細叔。」汪瀟晴一臉平靜地和長輩打著招呼，指著偏門的方向，「建業他在那。」顧江點了點頭，便向顧建業那邊走去。顧建業知道顧江來了，但是他沒有站起來迎長輩，依然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你現在是不想認我這個叔了，是嗎？」顧江沉聲道。顧建業臉上的神色總算鬆動起來，「細叔，你知道我根本沒那個意思。」「那你現在在幹什麼？一副要跟全世界隔絕開來的樣子？」「細叔，我沒你想象中受打擊，我其實很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真的。我其實挺沒良心的，我居然有種恍然大悟的小喜悅，原來我真的不是他們親生的。」顧建業說著，絲毫不知道自己眸子里的細碎出賣了他。顧江一顆老心顫了顫，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啊！當年如果他很堅持地將這孩子帶在自己身邊養著，可能，他這三十多年的人生，至少會順利很多吧。「建業啊，是叔對不起你。叔當年如果堅持一些，把你帶在身邊養著，可能你今天也不至於這麼痛苦。」如果當年收養顧建業的人是他，他一定會早早就把這孩子的身世告訴他的。顧建業臉色劇變，「細叔，你別告訴我，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事。」他覺得他不能接受，其他的事他使勁兒嚼嚼還是能含淚吞下去就當認命的，但是，他最敬重的人，瞞著他這個事，他覺得自己真的承受不來。「你現在是三十幾歲頂天立地的男兒，不是十幾二十的小後生，有些事需要你面對的時候，你就不能逃避，」顧江眼圈也紅了，「你得聽我說，聽我說完當年的事，再好好決定應該怎麼做。」原來，三十幾年前，顧城和顧江感情還是可以的時候，兩兄弟總在周圍幾個縣城和城鎮上一起做一些工地上的工。有一陣子，那片工地上的活兒都幹完了，兩人便商量著要不要去廣城闖一闖，找找機會。可惜兩人去了廣城人生地不熟，加上語言溝通不暢，沒兩天便準備打道回新南了。當時他們買的是火車票，綠皮的那種，站票。兩兄弟是第一次搭火車，什麼都不懂，掐著時間上車后就堵在臨近車門口的那裡，就在車門即將關閉的時候，顧江手裡被人快速地塞了一包東西，顧江低頭一看，竟然是個包在被子里的奶娃娃！當時車門已經關上，火車緩緩向前移動，顧江只能看到一個急匆匆往相反方向跑去的中年女人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