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相思相望不相親（3）
宴會上，太子虎台聽著秦王的聲討之聲頗不以為然。
他知道，是秦王自己心裡不舒坦，本來就是一國之王，被後秦打敗，落得個屈尊人下，拜為人將的地位，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是不甘心一直受命於人，聽人擺布的，所以他卧薪嘗膽，就是為了有這麼一日，能夠一雪前恥，揚眉吐氣。可私心裡也不過是一個恩將仇報的無恥之徒。
隨風坐落在他的身旁，一身黑衣掩蓋了別人注視的目光，一聲不吭，沒有去看台上秦王的高談闊論，唾沫橫飛的樣子。
在秦王說起後秦姚興王的事迹，他變得憤懣不平，一臉鄙夷，道:「此人野心太重，想著征服擴張，連年打仗，惹得民不聊生，民怨沸騰，宮廷內鬥不斷，疑心頗深，我自立為王並不完全是為了我自己，也為了能夠擺脫後秦對我的控制，相信大家都能夠了解，這一點毋庸置疑。」
虎台不以為然，正準備端起酒杯喝口酒，身邊的落隨風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眾人皆是吃了一驚，便聽他施禮道:「秦王此言差矣，後秦姚興王並非這種不顧百姓死活，只圖自己利益之人，我聽聞他在剛即位之初便下令將那些因為戰亂而貶為奴婢的平民恢復自由，還有，他重視佛學與儒學，興辦學校，重視教育，讓更多的人受益匪淺，這些義舉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秦王不能因為他一時的過失，便否定他的功績。」
虎台拉了拉他的衣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秦王臉色果然變得難看起來，手也握成了拳頭。
太子熾磐微微一笑，紅披風很張揚的披在肩上，鋪散了一地的光芒，他道:「父王，此人你一定要好好認識，他可是南涼的大人物呢！」
秦王慧眼如炬，盯著面前黑袍冠玉的男子，眉目如畫間冷然之氣撲面而來，像極了一個故人，秦王不悅地抿緊嘴唇，問:「台下何人？你一小輩有插嘴的份嗎?懂不懂規矩？莫不是南涼的人都是如此傲慢?」
他連連發問，虎台知道不妙，便也起身行禮道:「隨風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得力幹將，秦王莫怪，他這人心直口快慣了，隨風，你向秦王賠個禮，道個歉吧。」
隨風淡漠的眼神望著秦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古怪的眼神讓秦王為之一愣，心底竟產生了一絲莫名的熟悉感，秦王咳嗽了一聲：「既然南涼太子已經開口了，我也不同你這小輩計較。你出去吧。」
隨風垂下眼帘，拱了拱手，他說不出道歉的話，也說不出其他的肺腑之言，他與秦王終究只能是陌路。
隨風走了以後，虎台便一直悶悶的喝酒，太子熾磐這時突然開口：「兄長不想知道阿氏最新的情況嗎？」
虎台這才想到確實和阿氏有好久沒有聯繫了，便開口詢問。太子熾磐笑著回答：「她過得不錯，我給她養了一個寵物叫阿狸。」
「那我現在方便見見她嗎？」虎台只有看到她之後才能放心。
太子熾磐卻搖了搖頭，「我現在寶貝她的緊，而且她已經成為了我的婦人，不好輕易拋頭露面，你若有心不如寫封家書給她，她定會歡喜的。」
是啊，他們都已經長大了，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自由自在。虎台想到此處便作罷了。
回到客舍，虎台便看到隨風一直坐在那兒等著他。
「你有事找我？」虎台對他今日的表現有些不滿，語氣也有些沖。
隨風知道他心情不好，並沒有計較。他關心的是，虎台到底會不會幫助秦王攻打後秦？
虎台沉吟，道，「我不會，首先，他師出無名，貿然進攻只會敗不會勝。況且後秦現在實力強大，非一朝一夕可取。」
隨風點點頭，他是贊同他的想法的，兩人商議尋個由頭離開就好。
然而當話題談及秦王的時候，隨風卻不願意再說下去了。
虎台自然知道隨風與秦王的關係，但今日在宴會上發生的事情也仍是歷歷在目，隨風對秦王的批評真的是直截了當，任誰也聽不過去，即使是他的兒子。
隨風淡淡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並非帶有個人的偏見。」
宴會結束了，秦王回到寢宮休息。他回想起宴會上那個黑袍少年，竟然有些詫異，自己依然能記得他的長相。那個長相神態頗像極了他以前的一個故人。這是二十幾年前的一個舊事了，是他極其不願想起的一個人。
那個故人是他最寵愛的一個妃子，可惜她最後背叛了他。他撞見她與別人私通，這讓他大發雷霆，本應判的死罪，卻因為他的不忍心放走了她，至此再也沒有問過她的消息。今日看到那個少年的模樣竟會讓他想起她來，這讓他極為不舒服。阿氏正在逗她的寵物，太子熾磐就帶著一封家書來了。阿氏知道她的哥哥已經來了西秦卻無緣得見已是十分懊惱，如今鴻雁傳書成了他們唯一的聯繫方式。
阿氏打開信箋，信上寥寥數筆，隻言片語間只傳達了父兄的一切安好，不過這足以夠讓她欣慰的了。等她看完信封，太子熾磐還坐在一邊，他在喂阿狸吃東西。阿氏對他表示感謝，這樣的疏遠客氣，讓太子很不爽，他想靠近她些。卻聽她言:「太子，阿氏身無長物，做太子妃已經很不稱職了，不如趁此機會放吾歸去，可好？」
聽她舊事重提，太子熾磐打斷她道:「夠了，你我夫妻都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你的執念如此之深？一定要離我而去。我給你衣食無憂，給你正妃頭銜，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往後不要再提這些話，試著接納我，你一定會感覺很快樂的。」
阿氏抿了抿唇，是啊，她的年齡也不小了，不再是十五歲的風華正茂了。時間真的能讓人放下過去，放下包袱，接受現實嗎？她撫摸著自己的心口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