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按照老王所說，趙剛是和他一起輪班的白班守門人，所以我把黃泉200調到了工作模式，隱了身打算趁著白天悄悄去看看有什麼線索。

唉，鬼差的世界就是這樣枯燥而乏味，好在那個時候還不流行社恐這個詞，要不然肯定大把的社恐鬼擠破頭想當鬼差。

不知道是我來的早了，還是趙剛那廝沉浸在老王媳婦的溫柔鄉里起晚了，這日頭都老高了，他才慢悠悠的溜達來。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哼著歌去小賣鋪買了一瓶18塊的衡水老白乾，晃晃悠悠拎著進了值班室。

好一個夜裡偷香別人老婆，白天上班喝酒摸魚的渣男!

我尾隨著趙剛進了值班室，他倒是還算有點職業操守，沒有立刻開始喝酒，只是坐在椅子上打開角落裡破舊的電視機看《快樂女聲》。

我開始細細打量著值班室，老王才死了一天，警察把現場時候的很乾凈，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粗粗看上去，一切都和老王死之前我看到的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我處在工作模式活人看不見我，但我也不能觸碰任何東西，畢竟任何人看到東西隨便亂飛都被分分鐘被嚇死。我只能用雙眼一寸一寸的搜尋著。

正當我毫無收穫準備放棄時，突然看到就在那張鐵架床的床腳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我看了一眼趙剛確定他的視線完全被《快樂女聲》所吸引，這才小心翼翼的湊到床腳，那竟然是一小片碎玻璃渣！

我不懂聲色的捏起來仔細看了看，這玻璃渣……怎麼看著有點眼熟？想了半天半天也沒想出究竟在哪見過類似的玻璃，我覺得還是先離開這，再去老王家裡看看吧。

正當我準備走的時候，我不經意間看見了趙剛放在桌子上的衡水老白乾！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這不就是衡水老白乾的玻璃瓶碎渣嗎！一樣的白色磨砂面！

難道老王死的那天晚上，趙剛曾經來過？還是說昨天他上白班的時候摔碎了一瓶酒？忙乎了一早上，沒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心煩意亂的掏出煙準備來一根，卻發現老王那個混蛋昨天趁我不注意給我抽了個乾淨，就留了一個破煙盒給我，我只能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把我的黃泉200手機工作模式關了，去小賣鋪補補貨。

「大姐，來包7塊錢的長白山！」

櫃檯里一個胖女人正在嗑瓜子，她肥碩的身體努力的在座位上轉了個圈從櫃檯上夠了一包長白山，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隨口問道：「大姐，那邊廠子里的趙哥是不是很喜歡和老白乾啊！」

胖女人打量了我一眼，一句話沒說又低頭去嗑瓜子。

我咬牙忍痛掏出一百塊錢扔在她面前，「再拿包中華，拿瓶衡水老白乾！」

胖女人看見錢，立馬來了精神，一邊給我找錢一邊說道：「可不是嘛，他啊，酒鬼一個，每天都要來買一瓶喝，這不前天晚上一瓶不夠，還專門又來跑一趟呢！」

「兩瓶？」聯想到床腳的玻璃碎渣，我沒說話，只是默默的接過了老闆娘遞給我的東西。

我在心裡自己合計著，如果當天夜裡趙剛在殺害老王時不慎打碎了酒瓶，就算事後他打掃乾淨了碎玻璃渣，但是那麼重的酒味，警察不可能沒懷疑他。

通過這兩天得到的線索，我捋了捋當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思來想去，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老王在值班室玩自勒，趙剛在這裡上班自然熟悉每一個監控，他借口出來買酒，繞過監控進去值班室，從後面抓住老王自勒用的木棍，施加壓力，勒死老王，在這個過程中老王掙扎的厲害，撞倒了桌子，打碎了他放在桌子上的酒瓶，等到老王咽氣，他再打掃案發現場，擦去指紋？

不對啊……老王一咽氣就變成鬼了，不可能不知道是趙剛殺了他！

難道是老王騙了我？

我回家去找老王，只見這大哥依舊窩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我試探的問他：「你一直就知道是趙剛殺了你，對嗎？」

老王聽見我的話，機械的點了點頭，默認了這件事。

果然……

果然把我王斌當猴耍！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怒氣沖沖的就要送他去地府，老王也不掙扎，只是一個勁的流眼淚。

韓國的冬天有心軟的神，東北的冬天有心軟的鬼差。

「大哥，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看兄弟待你不薄，你就給兄弟透個底也省得讓我白忙活！」

「其實……其實我知道是趙剛殺了我，可是我不知道他和我媳婦在一起，更不知道她竟然也知道是趙剛殺了我……她……」老王眼裡寫滿了中年男人無力的悲哀。

「本來我是想殺了這對狗男女的，可是我媳婦跟了我幾十年，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老王把頭埋在膝蓋里，放肆的大哭起來。

什麼是愛情，那個時候我還不懂，直到後來我甘願為了一個女孩差點淪落到魂飛魄散的時候，我才明白，轟轟烈烈是愛，平平淡淡也是愛。

後來，我還是把老王送到了地府報道，他到最後也沒有選擇去復仇。

我依照老王最後的囑託，還是把他那些私房錢的下落告訴了老王媳婦，只是看著她寡淡而平靜的面容，心裡到底還是會為老王感到不甘。

後來警察還是查到了趙剛，因為趙剛作案后把老王的屍體扔在了暖氣片旁邊，那根要了老王命的木棍不偏不倚卡在了暖氣片上，讓警察開始懷疑他的死亡不是自殺。

順著趙剛當晚異常的買了兩瓶酒的線索，以及他身上沾染了老王窒息死亡時嘴角流出的粘液，警察還是查到了趙剛與老王媳婦偷情，兩個人為情合謀殺害了老王的真相，直到最後，兩個人誰也沒有逃脫法律的制裁。

可笑的是，老王即使知道了真相還是選擇了原諒，而趙剛為了脫罪，卻直接與老王媳婦攀咬起來。

我不知道老王媳婦在十幾年的牢獄生涯里會不會覺得後悔。

我希望她會。

老王是我的第一個客戶，送走老王之後，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我著實低落了幾天。

可職場人的悲哀之處就在於，不管你心情有多不好，不管你有多不願意，工作不能停！

老王走後的第三天中午，我蹲到了學校門口，這一次的客戶是一個17歲的高中女生。

「劉月，17歲，死因墜樓。死亡時間，下午1：30分」

我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時間一點二十分，把手機調到工作模式，在操場找了個地方蹲守。

學校大概是2點才上課，一點多的時候就有學生陸陸續續的來了。

我看著他們一個一個青春洋溢，說說笑笑的樣子，心裡羨慕的緊，十七八歲，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實在是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讓一個人生剛剛開始的女孩子選擇跳樓。

突然一道紅色的從天而降，操場上傳來男男女女尖叫的聲音，我驚訝的看了一下時間，才一點二十一分，時間不對啊！

我向著人群的方向跑去，擠到人群前方看著眼前的女孩。

這應該就是劉月了，她沒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身大紅色的裙子，整個人摔下來臉朝下趴在地上，四肢大概是斷了，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折著，她還沒有徹底死去，張著嘴不斷地往出吐著血沫子。

我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一直在掙扎，足足過了九分鐘，她才咽下最後一口氣，但我注意到的是，在她徹底死去之前，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尋找著什麼。

幾乎在她咽氣的同時，她的鬼魂漸漸在身體邊凝聚成型，這是我第一次直觀的面對一個人的死亡，面對一個人是如何變成鬼的。

劉月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視線在人群中尋找了一圈，大概是還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她有些失落的朝我走來。

「走吧。」她的語氣很平靜，比我這個鬼差還要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