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顏西與盛景
「付荷,你該不會以為自己在於家待了十幾年,就真的算是於家人吧?你那邊什麼情況?」
於雅雅冷笑一聲,指甲幾乎要把掌心戳破,「也不知道怎麼陰差陽錯找到了丟失多年的於斯安,於家人現在心思可都在於斯安身上,有血緣和無血緣到底是有差別的。」
付恆嘴上叼著一根煙,漫不經心地甩出一張牌,抖了抖腿說道:「我可不管那麼多,老子當年花了那麼多心思把你送進去,圖的就是一個錢,人回來了你將人勾到手不久行了嗎,名正言順的兒媳婦兒可比那勞什子養子的養女好多了!」
「嘿!炸了!」付恆笑呵呵地收了錢,又沖電話里說:「哦,對了,前兩天錢輸光了,你哥哥也要結婚了,這兩天你弄點錢出來。」
於雅雅咬一口銀牙,罵道:「錢錢錢!一天就知道打牌!」
「你以為我沒想過勾搭那於斯安嗎!偏偏就壞在那於斯安已經有了女朋友,壓根兒不搭理我!說起這個我就氣呢!」想起姜顏西,於雅雅眉目掠過不耐與煩躁,跟著語氣惡劣不少:「我這兩天也沒有錢,你們自己解決吧,我還顧著於家這邊呢!」
「喂!沒良心的小蹄子!」付恆罵罵咧咧地收起手機,旁邊人催促他出牌,隨手就甩出一張牌,一下子哄起:「付恆輸了,哎給錢給錢!」
付恆一腳蹬上桌腳:「靠!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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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家。
熱熱鬧鬧了一晚上,將近十點才散,於令宸才有機會接觸到盛景,他吩咐傭人帶了姜顏西去房間,然後拉著盛景去了書房裡。
盛景視線掃過書房,定在桌面上的相框上,相片上的人與他很是相似,之前他只是聽姜姜說,卻沒有親眼見過,如今親眼一見,也是不免驚異,心間湧出一絲複雜的感覺。
於令宸拿起相框,輕撫過照片上容沅的面龐,眼中含著思念,「小景啊,還沒見過你母親吧?你看,是不是很像?」他將相框往盛景臉旁一伸,「尤其是眼睛。」
所以,他第一次見到盛景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從而注意到了他這個人。
盛景眼睛的輪廓繼承了容沅,有八九分的相似,他眼裡的光色則更肖似於令宸一些。
盛景垂眸,看著於令宸放到他手裡的相框,裡面的女人一身紅色禮服裙,笑的張揚肆意,眼尾飛揚,身後水晶燈晶亮,卻抵不過她的明媚笑顏耀眼。
「當年於家當逢混亂,你才剛滿一歲,因為我一時疏忽遭人算計,回過頭你和你母親都不見了…」於令宸低著頭,看不見表情,但聲音里漫著濃濃的悲傷,「經過一天一夜,我們找到了…躺在巷子角落,吊著最後一口氣的你母親,看見我,她嘴裡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然後…」
於令宸說不下去了,不著痕迹抹過眼角,「但是我的人在附近搜了好大一圈,都沒有找到你,你就這樣丟了,找了你快二十年。」
「明天去看看你媽媽吧,看見你回家,她應該會很高興。」
盛景手指輕輕貼上相片,黑眸深邃,從小他就知道,自己的媽媽和別家媽媽不太一樣,於令宸的話在他心裡劃過漣漪,原來,他的媽媽,真的媽媽,是這樣的念著他、喜歡他。
根深蒂固在心底的那絲執念,好似被輕柔地挑開,緩緩化去,他應道:「好。」
剛洗完澡的姜顏西出來,擦著頭髮看見坐在床頭的人,驚訝道:「盛小崽,你怎麼過來了?」
雖然兩人大多時候睡在一個房間,但由於兩人還沒有正式訂婚、成婚,所以於家是準備了兩個房間,想得很是周全。
盛景偏頭,盯著她被蒸得紅潤潤的臉蛋,微一挑眉:「怎麼,我不能來嗎?」
「你不該回自己的房間么?」姜顏西搓著頭髮走過去,觀察了下盛景的神色,並沒有哪裡不對勁。
盛景圈過姜顏西,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帕子,輕柔的擦著頭髮說:「剛剛,他我去看了我媽媽的照片,還有一些物件,姜姜,我媽媽很愛我。」
「那當然呀,盛小崽,你的家人都很愛你。」姜顏西彎彎眉,抬手在他耳發邊摸了摸。
吹完頭髮,盛景抖順著指間的秀髮,壓著聲音,帶著哄/騙的意味在姜姜耳邊說道:「明天一起去看咱媽?嗯姜姜?」
美色太具殺傷力,姜顏西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顏,又被盛景哄了兩句,稀里糊塗答應了,然後一抹冰涼上手,她條件反射低頭一看,一條嵌著碎鑽的精緻銀鐲靜靜待在她手腕上,「這……」
「這是他給我的,是我媽媽的物件,讓我給未來的媳婦兒。」盛景執手一吻,「圈住了人,就跑不了了。」
「你可真是…」姜顏西哭笑不得地看他,栽給他了,她推了推盛景,「好了,趕快回去睡覺吧,時間不早了,你眼睛才剛好呢,要好好休息。」
盛景走了。
過了十幾分鐘,他又回來了。
姜顏西看著洗過澡,去而復返的盛景,她眨兩下眼,人已經走到了近前,她問道:「你……?」
盛景自顧掀被上床,抱住暖暖的小身子,伸手關燈,動作流暢,他下巴在姜顏西臉頰蹭了蹭,「我有媳婦兒,為什麼還要獨睡空床?」
「睡吧。」他手掌覆上姜顏西的眼。
姜顏西:「……」
罷了罷了,反正她也習慣了盛景的懷抱,她尋了個舒適的姿勢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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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過白紗簾,隱隱的光照映出紗簾上的唯美印花,淡淡的光暈散開,有一種光怪陸離的朦朧美感。
盛景睜開眼就是近在咫尺的嬌顏,細嫩的肌膚宛若剝了殼的雞蛋,香甜誘/人。他微微勾唇,輕輕印上姜顏西的臉蛋,醒來懷裡抱著姜姜,這一刻,彷彿歲月靜好。
靜靜望了會兒,盛景輕手輕腳下床,去洗漱。
洗漱完,他看了眼床上,姜姜還睡得香甜,便一個人下了樓,陪幾位老人待了會兒,才上樓去叫姜姜吃早飯。
他剛走到門口不遠處,卻看見於雅雅黑著臉一張臉從房間里出來,還惡狠狠地朝房間里瞪了一眼。
於雅雅轉頭遇見盛景,臉都嚇得有些白,揪著褲兜結結巴巴叫了一聲:「堂、堂哥,我、我就是來看看堂嫂醒了沒,找她玩的……」
盛景沒有出聲,淡冷的眸光凝著於雅雅,漆黑的眸子彷彿蘊含著巨烈的風暴,於雅雅打了個抖,腳步往旁邊悄悄移動,「那、那個,堂哥,我我就先下去了,你和堂嫂也快點兒下來吃飯吧!」
說完於雅雅幾乎算是落荒而逃,一邊嘀咕扔下一句話:「兩人都兩幅面孔…」
低聲傳入盛景耳膜,他皺了皺眉,眉頭一跳,推開門:「姜姜?」
床鋪平平整整,明顯被人整理過,他目光巡視過房間,看見窗邊的身影鬆了口氣,邊走邊道:「姜姜,該下去吃飯了…」
聞聲,姜顏西緩緩轉頭,天空放晴,暖陽照了她半邊臉,唇角彎著淡淡的笑意。
盛景看見她狠狠皺起眉,柔和的神色驟然陰沉,宛如十二月的冽冽風雪,他一手扣上「姜顏西」的脖子,嗓音陰寒得有如地獄邪魔,還摻著一絲絲的慌亂不安:「你不是姜姜!姜姜呢?姜姜去哪了!?」
盛景暴怒心慌之時,一邊還努力控制著手上的力道,怕傷到了身體,姜姜回來會痛,他一抬人的下頜,黑眸中布滿了濃濃的恨意,他認出來了,不是姜姜,那就只有——顏西。
想到顏西折磨他的那些時候,屈辱感更大過了身體的疼痛,那是他心底最深處的陰影。一幕幕畫面閃過,盛景眼中的恨意愈發的深重。
顏西不適應的咳嗽兩聲,複雜的眸光望著盛景,半晌,才動唇:「盛景,你放心吧,她沒事。」
她的話不僅沒安慰到盛景,反而加劇了盛景的心慌,姜姜沒事,姜姜卻不見了,剩下原本的顏西,難道說姜姜是回去了她原本的世界里了?
一這麼想,盛景鉗著顏西脖子的手都失了力氣,發著抖,他猩紅著眼,像是發狂的野獸,發出一聲低低怒號:「你把姜姜換回來!換回姜姜!顏西!算我求你!」
此話一出,顏西露出一絲苦笑,不費力就將盛景的手移開,然後說:「她會回來了,你不用著急,我就是…想出來和你說幾句話。」
顏西仰頭朝盛景笑笑,體力不支的靠牆坐下,再揚了揚下巴,仰頭道:「坐著聊聊?聊完,她就該回來了。」
她扭兩下脖子,又甩甩手,太久沒有用自己的軀體,還有些不適應呢,站了一會兒就累了。
盛景陰著臉盯她,眼中紅意還未褪去,抿唇猶疑片刻,他還是長腿一彎,就地盤腿坐下,聲音森冷:「你想聊什麼?」
「你別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樣…」顏西笑笑,想到從前做過的事,她驀地停住笑,聳聳肩道:「好吧,我以前對你做的事的確挺過分的…」
盛景不耐煩:「有話直說。」
顏西卻不說了,她撐著手肘直直看著盛景,一分鐘,兩分鐘,暗淡的瞳仁裝載著盛景的淺影,像是要將人刻進心裡。
盛景眉心緊蹙,就在他耐性即將耗盡時,顏西說話了。
「對不起。」顏西不躲不閃地對上盛景的黑眸,認真地再次重複:「從前犯傻對你做過的那些事,對不起,盛景,真的對不起…」
盛景微怔了下,黑眸暗了一層,隨即道:「沒事。」
「行了,你不用為了她違背內心,你指不定想怎麼折磨呢吧,她會回來的。」顏西無奈地搖搖頭。
「不。」盛景道,「不算違背內心,我不能原諒你,可沒有你,我也不能遇見姜姜。」
「你倒是…」顏西笑了聲,看向盛景的目光悠遠,像是隔著萬水千山,那個任她差遣的瘦弱少年成長了,容顏出眾,能力卓越,現在也有了顯赫的家世,而她是他生命里不可磨滅的黑暗陰影。
也挺好。
「耽擱這麼久,你到底要聊什麼?」盛景眉頭快擠在了一起。
顏西慢慢探手,停在盛景臉龐十幾厘米處,忽然收回手,拍了拍她身邊的地板,笑笑說:「已經聊完了,你坐過來,她就回來了。」
盛景將信將疑看她,顏西只笑不語。
最後還是盛景妥協,「我不再是以前那個『野草』了,你最好別騙我。」
盛景剛移到顏西身邊,顏西的頭就輕輕擱到了他的肩上,「別動,我靠一分鐘,她就回來了。」
正要動作的盛景,生生止住,身側的拳頭捏得死緊。
顏西閉著眼,和『野草』的往事種種,如電影放映在她眼前,她心裡翻起一層苦澀,就這一次了,以後也不會再回到這具軀體,能偷得在他肩上離去,也算了了她一樁心事。
是啊,他不再是從前的野草,不再是那個在顏家,任憑她言行令止的少年。
她犯下的錯事,太多太沉重,也不可原諒。
黑暗裡,畫面定格——那是她初見『野草』。
冷風吹拂,一名瘦弱少年環抱雙膝,單薄的衣衫濕潤潤地貼在骨瘦的胳膊上,她被黑衣保鏢抱在肩頭,她看見少年仰頭時,眸中綻開的一抹光色。
光點逐漸擴大,化成一片白光。
顏西赤腳踩過冰涼的鵝卵石,手探進白霧裡不見,她背著身,張唇淡淡道:「你回去吧,他在等你。」
茫茫白霧間,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面色如紙,屈身側躺,嘴角勾起笑意,算是,全了心愿。
她沒有告訴姜顏西的第二件事,是,她對盛景——有情。她的第二個瀝血所求,有人能代她治癒盛景心傷,再見一見他,還想讓他知曉她的心意。
不過,剛才她面對盛景,又想,不必說了。
他現在有他的姜姜陪著,他很好。
只是……還能持續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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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媽媽。」顏茴冷眼睨著扎了兩個小揪揪的糰子,毫不留情地扯開肉肉糯糯的小手臂。
顏茴轉身朝門外走去。
行至一半兒,顏茴突然走回來,拉過眼巴巴泛著歡喜的糰子,一臉冷肅問道:「你聽話嗎?」
小糰子連忙點點頭,甜甜貼了貼顏茴的膝蓋,「聽的媽媽!我很乖很聽話!」
「那你記住,世上的男人沒幾個好東西,尤其是沒錢的男人,只會騙你欺騙你,踩著你往上爬,遇上這樣的人你可以玩他逗他,但你絕對不能付出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