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軟好細
魏徐言派頭做得也很足。
他右手挎在腰部，一手將校服的一截袖子甩出嗡嗡聲，頭顱高昂起，一頭碎發東倒西歪，那雙細眼裡儘是不屑和嘲弄。
他們兩兄弟都是長得好的，魏徐言容色雖不及盛景，倒也不差，是個清朗少年。
只是他現在的動作和表情，和那傲嬌的二傻子無一差別，整一中二少年。
偏生他自己渾然不覺，還頗為自得。
教室熄了燈，魏徐言逆著光，就靠在那積累了不少歲月痕迹的教室門上，唇邊有一抹淺淺的玩味笑意：「顏西，我聽說你參加文藝匯演，還是獨舞？」
魏徐言也不是要她的回答，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自己沒忍住笑了起來：「顏、顏西……哈哈哈，你要去跳舞？」
他一手掛著門把手彎腰捂著肚子，頭髮一甩一甩的，光線昏暗的教室里盪著他破碎的聲音：「你會跳舞嗎？哈哈……」
「你不是上台去表演……哈哈，翻跟斗的吧！？」他手指比了個手勢，在空中挽了大大的一個圈，然後繼續說：「你這小身板，從台上滾到台下……」
他一個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姜顏西靜靜看著他表演，也懶得和他計較。
畢竟年紀輕輕就傻了，挺可惜的。
她為數不多的翻了個白眼，簡直看不懂魏徐言的人設。
盛景就站在姜顏西身前一點點，右邊是畫板報的黑板，空氣里還漾著微末的塵灰白點，魏徐言的笑聲很狂放，他是一點沒收斂的。
盛景眼眸深黑，望著門口的人，眼裡繚上淡淡的黑霧。
他抿了下唇，警告一聲：「魏徐言，別亂說話。」
魏徐言在面對顏西和盛景的事情向來執著，他緩了半晌，為了停住笑憋紅了臉。
黑髮這時候滑下來，遮擋住部分泛紅的臉，他歪了下頭，眉心皺了皺，迎著盛景的眼不滿地說：「哥！」
「她是不是又對你做了什麼！你忘記以前她對你做的那些事了嗎！？」
姜顏西突然發現了魏徐言存在的意義，那就是扎她的心！
她今天是第二次見魏徐言，兩次見他，他話里都不離顏西的惡行，總覺得她會對盛景圖謀不軌。
姜顏西苦惱地扯了扯耳邊雜亂的頭髮，魏徐言這個二傻子！
她偷偷去看盛景，可是方向角度不對，她又比盛景矮了一截，她什麼也看不見。
她心裡抓肝撓肺的，抓緊了書包，豎起耳朵聽聲音。
「我沒忘。」是盛景的聲音。
聲音接著響起來：「可那不是你隨意嘲笑人的理由，你不該這樣，魏徐言。」
盛景眼裡沒什麼情緒，盯著魏徐言逆著光的臉，語氣也很淡，像是平靜的水面。
*
一邊豎起耳朵的小白兔姜顏西，就關注到了一件事。
她眼睛眨了一下，瞪大了幾分。
他說他沒忘，那也就是記得很清楚了，果然他是等著秋後算賬的，她覺得頭有些暈。
夢裡那雙眼她猶記在心，她默默遠離了盛景幾步，小步小步地滑著。
魏徐言被盛景更住話頭，他方向一轉，又對上顏西，惡狠狠地瞪著她，這下沒再說話了。
盛景幽深的眸子看了魏徐言一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的就是正慢慢和他拉開距離的人兒。
她垂著腦袋看地上，身後的馬尾分成兩股從腦後搭到前頭來，精緻的小臉掩映其中，小白鞋一點一點慢慢移動，寬大的校服褲管摩擦帶起輕微的風聲，還背著書包。
她像一隻背著殼的蝸牛。
盛景忍不住想笑，唇角彎了彎，好可愛。
她越移越遠，快要撞上身後的課桌。他出言阻止：「顏西，停下。」
「啊？」姜顏西茫然抬頭，就對上了盛景那有些陰沉沉的臉。她嚇了一跳，思緒忽然斷線，下意識退後一步。
見狀，盛景幾步向前，伸出左手擋在桌檐尖角處，另一隻手攬住少女腰。
觸上的那一刻，他心頭浮出來四個字。
好軟、好細。
他的手輕輕一顫，喉頭動了動，才堅定的把人往前一帶。
將她扯離課桌一截，他才鬆開手，然後皺了皺眉低頭斥道：「不好好站著做什麼！」
*
還在擠在教室門口的魏徐言也皺了皺眉，暖黃的光照著他一邊臉，他眼裡滿是疑惑。
顏西，怎麼成這樣了？
他哥哥，說顏西最近對她很好……是真的？
怎麼、可能呢……
*
那不是怕你吃了我嘛！
姜顏西沒敢說出話來，她疑惑，怎麼在盛景面前她就這麼沒膽兒了呢？
她委委屈屈站好：「哦。」
盛景才覺自己語氣有些凶了，黑眸微微慌亂，語氣沒什麼底氣：「沒事吧？」
姜顏西看了眼課桌的尖角，搖搖頭，她不是不識好的人，她很禮貌的，想著她沖盛景彎了彎眼睛：「盛景，謝謝你呀～」
軟軟的聲音像是小貓爪子撓在盛景心間，他那顆心也一寸一寸軟化。
他眸光柔和看她。
「你的手沒事吧？」姜顏西湊頭要去看他的手。
剛剛盛景反應很快，她下一秒就被他帶開，可她還是撞了一下。
他用手幫她擋了，她身子撞上去不知力度輕重，也不知盛景手有沒有事。
盛景大大方方伸手給她看，她只是輕輕撞了一下，那點兒力很輕，「沒事。」
姜顏西看了確實沒什麼事才放下心，天色不早，她開口說：「盛景，我們回家吧。」
「好。」
我們回家。
盛景眼裡漾起一抹暖意，餘光瞥見魏徐言，暖意消隱下去，起了一層薄霧。
他低眸看少女，說：「你先走，我和他說兩句話，一會兒來追你。」
姜顏西看了看兩人，點點頭答應了。
*
等姜顏西出了教室，盛景才緩緩地向魏徐言走過去。
他看他。
少年靜靠著那扇墨綠色的教室門，身子微斜，被他系在腰間的校服在光線中晃蕩著，他一腳蹬在門檻上，腳上是一雙破舊的紅色板鞋，上面起了線。
他頭歪著，也看他。
太陽西沉，金光掩著他半邊臉，還有半邊臉藏匿在昏暗的光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