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此時

「書英——書英——」

徐琝抱著李書英往車子的方向走去，迎頭林耀進奔跑過來，「混蛋！」林耀進對著徐琝咬牙切齒，李書英在他懷裡余懼未消，林耀進忍耐著無名怒火從徐琝手裡抱過李書英，他對徐琝怒目而視——他不會放過他。

「書英，我們回家。沒事了，我們回家。」

李書英偎在林耀進懷裡，她疲倦極了，她需要休息，她不去看林耀進一眼，她閉上了眼睛。

徐琝看著兩人離開，心裡有愧疚，他不知道李書英遭遇了什麼，他害怕李書英遭遇了什麼。

遠遠地，大路邊的燈已經亮起來了，天空即將完全變為黑色。徐琝感覺到臉頰上傳來的刺痛，扯動鮮血凝結的嘴角就有新的血液滲出。

徐琝身上沒有手機，他聯繫不上任何人，他要趕回去，他要知道沈寒心是不是平安……

醫院門口。

「書英——」林耀進開了後車門叫醒睡著了的李書英，「讓醫生先看看，我不放心。」

「回家。」李書英還是沒有看他一眼。

「先檢查一下，我擔……」

「你們真是噁心。」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什麼樣？」李書英冷言，「這就是你們的本事！」她冷眼。

「回頭我再和你解釋。」林耀進自己也一肚子火氣，「先進去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

「回家。」

「書英，我不放心，先進去……」

「林耀進，你想不到吧？你想不到被抓的人是我吧。」李書英目視前方，城夜裡萬家燈火，「對，我也是徐琝的妻子，我曾經也是徐琝的妻子。」

「……」

「不過，你們下次動手之前，是不是要先弄清楚了，哪個女人才是他徐琝在乎的，哪個女人才是有利用價值的。」

「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和你解釋。」

「解釋什麼？這難道不是你們做的嗎？」

「下來。」

「林耀進，你是不是個男人！你們至於要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去對付徐琝嗎？」李書英眼淚流下，「你知道嗎……他們……」

「書英，他們……」林耀進害怕，他不敢聯想今天發生的事。

「他們……」李書英哭泣、更咽，「你知不知道！」她怒目而視，她沖他吼叫，「他們羞辱了我！……」她泣不成聲。

「……」

林耀進在恐慌之中怒火攻心，拳頭攥緊但是抵不過虛飄飄的空氣……

窗前，四肢尚顯纖瘦的女人站在鋼琴前，手指撫在樂譜上，抹下一層薄薄的灰，她有兩周沒練習了。

客廳燈光通明，小楊媳婦去醫院了，沈寒心一個人在家，她有點害怕，她也覺得孤單，望向花園——它仍然寂無人聲，蟬鳴清亮，只是添不起生氣。

琴面上花瓶里供著一支新剪的鬱金香，它在燈光照耀下失了嬌艷。

沈寒心獃獃看了一會花，她坐下，翻開琴蓋，隨後，幾個音符怯怯地彈出來……

徐琝回來了，他在大門口停了車，他急忙用指紋開了大門，在望見一樓大廳燈光的時候，心中不安稍稍放下。

他直奔家門，他聽見悠悠的琴聲，不安退卻了。

他推開了大門，他三兩步邁進大廳，他又止步——

愛人在眼前，她是平安的。

他放心了。

「夜空的寂靜」悠揚婉轉，沈寒心漸漸被音樂充盈了心房，憂傷被忘卻、取代。

直到他站在了跟前，她才驚喜地望見了他——他回來了。琴聲停止了，她安寧了，他安心了。

徐琝緩緩拉住沈寒心雙手，她緩緩起身，他深深地把她擁在懷裡。默默無聲但有萬語千言流露……

「回去。」李書英收住眼淚，她要回家。

「……」

林耀進無言以對，他心如刀絞——他愛的人受傷害了，他卻不知道怎麼辦。

回到家裡的李書英，把自己從頭到腳沖洗得乾乾淨淨——她在浴缸里泡了一個鐘頭。林耀進敲門，她不理，直到他破門而入把她從浴缸里拉起來。他又強硬要她把飯吃下去，她一天沒吃東西了，她的身體受不住的。他常常拿她無可奈何，但是只有今天他『動手』了——蠻橫的、固執地——他不可以讓她再受傷害，他還要向他們算今天的仇恨。

「去睡覺。」林耀進拉她去睡覺，她流著淚盯著他，她不肯自己走，他就抱她回房間。

「林耀進，我恨你。」

「我知道。」

「我恨你！」

「好好睡覺，休息好了才有力氣恨我。」

「你是不是個男人！我是你妻子！」

「一個也跑不掉，包括徐琝。」

林耀進為她蓋好被子，轉身出門。李書英把床頭柜上的東西通通砸向他，他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林耀進拿了瓶洋酒進了後院。這是他就任豫州市市長以來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在追逐權力的路上，他第一次有了顧慮，因為李書英，他愛李書英，但是今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深愛了李書英。

杯酒穿腸過，於事無補。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又幹了一杯。

「說！」聲音里強壓著憤怒。

「林局，今天的事真的是個意外。」電話裡頭男人焦急非常，「底下的人，我都已經處理了。但是今天的事，真的是……」

嘟——嘟——

電話被砸在花壇上，裂了。

接著是酒杯、酒瓶被砸爛的清脆聲響。

一片天空底下，許許多多座城。一座城裡，許許多多的人。一個人，遇上了、參與了許許多多的事。天空底下，滿是糾纏。

「你沒事……」徐琝呢呢喃喃，心中愛戀流溢而出，「沒事就好。」

「你吃過晚飯了嗎？」他回來，她心裡喜歡，她有點喜出望外。在無法預期的等待中，她變得心神難定，她變得膽怯，只有愛人回來才能安然。

「我去給你盛湯，好嗎？」她輕聲問他，他仍然懷抱如海，「你餓了，先吃飯好不好？」

「嗯。」聽見她的聲音就會安心。

「徐琝……」她要從他的懷抱里出來，「你鬆開。」他愛戀深深。

「你餓了，先吃飯。」沈寒心輕輕推他。

徐琝才鬆開懷抱，又撫上她雙頰，他親吻她，她推開他，「你怎麼了？」直到剛剛她才注意到他臉上的傷，「怎麼了？怎麼受傷了？」

「摔倒了。」他說得很輕鬆。

「怎麼摔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沒事的，不疼。」

「都腫了！」沈寒心心疼，「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她疑惑。

「我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跟人打架，就是摔了一跤。」他解釋得十分輕鬆。

「就是和人打架了！」沈寒心不安，他不說，她只能撒氣，「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不是。」徐琝閃動笑容繼續安慰她，「我脾氣這麼好，沒人和我打。真沒事。一點都不疼。」

「你以前都不會這樣子的……」

「年紀大了，走路崴腳了就摔了呀！」

「你胡說！」

「好了，你看你……」她眼裡閃動淚花，「真的一點不疼，你摸摸……」他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揉，「沒事的吧，一點不疼。」

「……」沈寒心思前想後，卻不再發問，她鬆開他去拿了醫藥箱，「你坐下。」徐琝跟著她、看著她行動，她讓他坐下，他就坐下，這是安慰她的最好的辦法。

「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不要自己一個人悶著。」沈寒心忍耐不住，終於還是說出了這樣一句隱藏深意的話，她想要為徐琝分擔憂愁。

「好。」徐琝嘴上答應得很爽快，但是他不會讓愛人為自己擔心，他不會讓人傷害他的家人。

「還能吃飯嗎？」用碘酒為徐琝處理了嘴角的傷口，她又擔心他沒法好好吃飯會餓肚子，「我再去熬點粥吧。」她收了醫藥箱，他拉住她不讓她勞累，「可以的！」徐琝故意張張嘴巴，免除沈寒心的困擾，「骨頭都嚼的動！」

「……」沈寒心噗嗤一笑，他很少做出這樣可愛的表情，「快去吃飯！」她拉著他往廚房走……

星星在空，那是夜在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