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暗時刻
電梯緩緩而下,周圍的保鏢們卻並不肯善罷甘休,右腿被人冷不丁的狠狠踹了一腳,身體保持不了平衡,整個人跌倒在地。
接著,一群人便賣力的踢了上來,我順勢連忙蜷縮起身子,特別護住了後腦勺。
同時,左拳緊緊的握著,唯恐手上的戒指脫落。
很久沒有被揍得這麼慘了,想想真是憋屈。這群人對自己表現得如此深惡痛疾,肯定不完全是因為那個吳傾辭被刺傷。
我雖然有很大嫌疑,但現在的種種證據都未直接指向我。
吳家這麼著急抓走我,肯定是有其他更大的預謀,給自己家的千金出氣也可能只是順帶的。
被頂樓打到一樓,電梯門開時,那些保鏢也終於停下手,像拎包裹一樣把我從地上拽起,然後左右各一人架著我向門口走去。
現在感覺全身的骨頭像散架了一樣,除了疼,就是無力。
還是那兩輛黑色加長,沒想到不僅要見它來,還要隨它走。
車門打開,被推著坐了進去,然後兩邊各上來了一人,並從懷裡掏出了槍。
我又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放棄現在逃走的打算。
戒指在這個世界似乎只能用一次,還是把它用到更需要的時候吧。
思考間,車已經出發了,他們也並未做任何保密的措施,比如在我眼睛上蒙個黑布希么的。
但這也很明顯的表示,他們從沒有想過再放我出來,或者,讓我活下去。
自己曾很多次想象過死後的種種,也曾無數次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但只有今天,在這個世界,才算真正感覺到那種恐懼。
那種感覺就像是,從能與周圍的一切交互,到我與萬物再無關聯,世界似乎並不認同我。
人在天地間,萬物還能觸摸到,卻無法再把握分毫。
如同漫天黃沙,在指尖迅速溜走。
這是死亡的前兆?還是心無所歸,從而產生了「凡所有相,皆為虛妄」之感,並不是理解。
這個世界的險惡程度,與自己的世界相比,可能並沒有那麼精彩,但實力的高低,往往才決定一個人的境遇。
而且人心難以揣度,無論哪個星球,那些自稱為人,以及其他有生命的萬物,最奇妙的,莫過於個體間思維與想法的千差萬別。
以我為視角,只知自己,他人的想法、內心,只能通過其言行舉止推測一二。即使自己不深陷局中,以旁觀者之姿,所知曉的也是甚少。
這便是萬物皆巧的地方,也是萬事皆拙的根本。獨自一人時,體現的更多是個人的想法,雖自在可難免還是些許落寞。身處喧囂時,環境,人物,大小瑣事,撲面而來,歌舞昇平間,或快活,或無奈,也還會嚮往平靜。
如此時般,身陷險境,更多的只是無奈。
車輛在城市的街道上飛馳,他們吳家辦事,應該有著些許特權,在路口時根本不管信號燈,一路上只管橫衝直撞。
過了許久,車在一個哨卡前停了下來,兩邊仍舊是城牆,中間則是城市出入口,但比著十二月城來時的那個入口,這個寬度只有二十米左右,而且設有守衛。
放眼看去,前面的街道行人甚少,裡面可能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中心城了。
審核了一下車輛和人員信息,守衛揮了揮手示意放行。
中心城,並不是四季之城最繁華的都市,比著一般的城市,這裡的街道上甚至看不見車水馬龍,人群熙攘之景。
安靜,卻更加顯得莊重。高閣樓宇,街道布局,細微裝飾,處處透露著奢華之氣。
車輛繼續沿著街道行駛,比在十二月城的時候,速度慢了許多。
中心城位於四季之城中間,也就相當於是被十二個城市包圍著,不同的氣候溫度在這裡形成匯聚點。
雖然理論上非常不符合物理學,但也正是這種相距不遠但天氣差異極大的景象,很好的詮釋著這個世界的奇妙之處。
又前行了半刻之久,車在路邊緩緩停下。從車上被拉出,也順勢四下觀望了一番,周圍的建築都不算高,而正前方是一座大院,順著敞開的大門望去,靠中間的是幾棟豪華的別墅,從入口到那裡,還相距甚遠。
大門周圍挨著圍牆的是一排普通的樓房,有五六層高,吳家的保鏢前往的也正是其中的一棟。
現在的天氣已經是七八月份的樣子,但小道兩側綠樹成蔭,一絲絲涼意從四面八方吹來,絲毫感受不到夏日該有的燥熱。
樓房前面,站著三個男人,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傷疤,一眼看去,讓人根本分不清這是紋上去的還是真的。
走在隊伍最前面領頭的那個保鏢,停在了他們三個面前,問道:「這次情況怎麼樣?」
三人中個頭最矮的那個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抿著嘴,說道:「稍稍嘗試了下,感覺還是不夠。」
「她的霸道,你們幾個目前無法招架也在情理之中,只希望家主能儘快查出她面具下的真實身份,到時候,對付她,可不只是硬碰硬這一個手段。」領頭的那個保鏢輕嘆了口氣,然後對身後揮了揮手。
後面幾個人推搡著正在偷聽的我,一把甩到了隊伍前面,那個領頭的保鏢繼續說道:「這個就是刺殺小姐的人,你們三個好好招待他,別玩死就行,一會兒家主還要親自審問。」
面前的三個男子聽完這番話,一瞬間眼神中透漏出陰狠之意,剛才說話的那個個子較矮的男人,此刻臉上也浮現出冷笑,說道:「放心吧,敢刺殺小姐,我們三個絕對會讓他生不如死。」
領頭的保鏢沒再說什麼,領著手下人迅速離開了大院。
三個男子臉上的冷意在那些人離開的時候也瞬間消失,個子較矮的那個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抿了抿嘴,說道:「走吧,小子,老實交代還能少吃些皮肉之苦。」
既然都到這兒了,也是坦然跟著他們往樓裡面走去。
大樓內的設施很簡陋,看著空嘮嘮的,他們並沒有順著樓梯繼續往上走,而是進入右手邊的一個房間。
屋內沒有任何傢具,房間正中央是一個暗道,順著螺旋樓梯下去,有三四米的深度,便來到一處長廊前。
濃郁的血腥味頃刻間撲面而來,空氣中飄浮著陰冷的氣息,裡面夾雜著無盡的恐懼,不甘,絕望,像是一群逃不出的遊魂在低嗚,哀鳴。
「怎麼樣?怕了嗎?」最前面的高個子男人沙啞著嗓子,說道。
「這就是你們的「傑作」嗎?以前的我也許不會怕,現在確實有點。」我稍稍握緊了些拳頭,使自己的心緒平靜了些。
這裡不出意外,就是吳家用來審訊的地方,被帶到這裡的,應該有上千人,不然絕不會給人這種感覺。畢竟有些痕迹可以抹去,但有些,永遠無法消除。
走廊兩側是一個個昏暗的小房間,裡面或許關著野獸,也可能是個可憐人,從旁邊經過時,他們未曾發出任何聲音,但這並不代表牢籠是空的。
為善,惡仇,作惡,善仇。而吳家,看行事,大概多是作惡。心裡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但轉念一想還是明知故問道:「不愧是大家族啊,你們吳家的仇人可有這麼多?」
個子較矮的男人聽完,嘿嘿一笑,說道:「我們三個可不是吳家人,頂多算是他們的幫凶,不過這裡面的冤魂可並非出自我們兄弟之手。」
幫凶?當踏入深淵之時,每個人都已經化為野獸。
剛才在地面上,他們曾說起一個女人的事,這三個人雖都是普通人,但從各方面看去,他們在武學上的修習,不是個把年能夠達到的。
「你們剛才說的那個女人是什麼人,我看三位也是實力很強之輩,竟還稍落下風。」現在既然已是這種局面,問起問題來也不藏著掖著,把心裡的疑惑直接說了出來。
「你小子別拍馬屁了,我們和她的差距,還很大很大。吳家的家主說過,那個女人就是這一代的荒蕪道傳人。荒蕪道我雖然了解不多,但她們每一代都不能用普通人類來形容。」矮個男人語調有些激動的說道。
荒蕪道?在自己的世界並沒有聽說過,看來也是這個世界特有的產物。
「你們不是想著用其他手段來對付她嗎?這還擔心什麼。」吳家的那個保鏢曾經這麼說過,我想著故意提一下,看看他們的反應。
「那是吳家的想法,而我,是要親手,光明正大的打敗她。」矮個男人冷哼了一聲,回答道。
我還想再問些問題,但走廊已到盡頭,旁邊依然是有一處螺旋樓梯,但看起來,比剛才下來的那個,高端了許多。
前面的高個男人推開一旁的房間門,走了進去。
房間在外面看著很小,進入之後才發現是別有洞天,外側擺著一張審訊桌,往裡面看去,則擺滿了各種刑具。
「小子,看你年紀不大,瘦胳膊瘦腿的,我們兄弟三人也不想為難你,老實交代,可以少吃點苦。至於吳家那個老頭咋處置你,我們三個也說不上話。」
我自覺的走到桌子前的椅子旁,緩緩坐了下來,然後對他們說道:「先謝謝各位了,可是,吳家大小姐的遇刺,和我真的沒有絲毫關係。」
「你……」那個高個男人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對著剛才一直沒說話的同伴,示意了一下。
那個男人卻並沒有走向我,而是走出了房間。
「不管你是不是兇手,現在的情況,你承認,是死,你否認,也還是死。我最多只能讓你在吳家人來之前讓你少受些刑。」矮個男人靠著審訊桌,小聲的說道。
我對他報以感謝的目光,然後剛鬆了口氣,走廊外突然響起一道洪亮的聲音:「吳家主,你來了。」
「靠,來這麼快」面前的矮個男人吐了口唾沫,然後繼續說道:「對不住了,小子。」
接著,一隻大腳突然迎面襲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刻意收力,但接下來,我連人帶椅子直接在空中翻了個。
「艹,力度沒把握好。」
這時,門口處走進來一個頭髮稍顯發白的男人,身後跟著幾個貼身護衛,剛才出去放哨的那個人則若無其事的跟在他們後面。
男人看起來應該有50歲,臉上的皮膚雖有褶皺,雙眼卻仍是囧囧有神,步伐堅挺,整個人看起來不怒自威,對權力的那種渴望也絲毫沒有收斂於內,反而融入了氣場之中。
他應該就是吳家家主了,那個現在正躺在醫院的吳傾辭的父親。
看到我躺在地上,痛苦地扭著身子,他滿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然後說道:「把他架起來。」
剛才和我交談的那兩個男人走了過來,兩個人各提著一邊的胳膊。
「我女兒還活著。」吳家家主走到我的面前,平靜中的語氣聽不出絲毫波瀾。而這句話也像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吳傾辭送到醫院能搶救過來,那絕對是給她急救的那個保鏢的全部功勞,不然那一刀,看傷口的位置,很大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你不是兇手。」吳家家主繼續說道。
我看著他的眼睛,心裡沒有絲毫欣喜。
那雙眼睛里充滿了算計,現在的我,只能算是他的棋子,並不是一個被誤抓的無辜者。
「我聽手下人說,你似乎和黃家那閨女認識?」
「你是說,城主的女兒?」雖然我對這個世界了解不深,但我清楚的知道他說的是誰,這樣反問,是在提醒他,現在每個人的身份。
這句話,是把雙刃劍,但嘴賤,還是說了出口。
吳家家主冷哼了兩聲,道:「你只是個自以為聰明的蠢貨,但我現在給你兩條路選擇。」
說到這裡,他轉過了身,背對著我平靜的說道:「第一條路,指認今天這場刺殺,是現任城主女兒指使你的,你只需當面作證,事成之後,我會把你悄悄送到其它城市。第二條路,在這裡慢慢的被折磨幾年,幾十年,但保證你不會死。」
這還真是把我當傻子,我沒說話,沒答應也沒拒絕他。
吳家家主似乎還有其他重要的事,見我不給出答覆,直接對其中一個貼身護衛說道:」你留在這裡,看著他受刑,直到他答應給他的條件。」
那個護衛點了點頭,在他的主人離開后,一臉笑意的對著架著我的兩人,以命令的語氣說道:「你們把他鎖在鐵架上,先各抽他三百鞭,千萬別手軟,否則家主怪罪下來咱們可擔當不起。」
矮個男人嘲諷的冷笑了兩聲,想要說什麼,被高個男子連忙制止住了。
接著,兩條長鞭便輪流抽了上來,說實話不算太疼,皮膚雖然慢慢在開裂,但還能忍受。
眼看兩個人都抽了有一百多鞭,那個護衛從後面端著一個盆子走了過來,然後命令他們把鞭子在裡面泡一下再抽。
「聽說你們護衛隊的人個個狠毒,這下面關著的不少人,可都被你們進行過非人的折磨,我倒是好奇,你們最後會不會噬主呢?」矮個男子句句帶刺的問道。
護衛的臉色頓時間變得陰晴不定,眼珠直勾勾的瞪著,看樣子是想要動手,僵持了有半分鐘,也沒有打起來,可能是看著對方有三個人才選擇了作罷。
不過,剛才這護衛的表現,他這條毒蛇,以後會不會咬自己的主人,那還真說不準。
我還沒來得及多想,他的目光突然朝向了我。
艹,我似乎是場上唯一的出氣孔。
沾著不明液體的鞭子剛抽到身上,觸碰到裂開的皮膚,整個人如同被重鎚砸了一下。
我去,這竟然不是單純的水,裡面絕對摻雜了什麼神經毒素。
鞭子如狂風暴雨般接連襲來,抽到第十下的時候,胸口的壓力,已經讓我喘不過氣來。
護衛身後的矮個男人連忙出口說道:「這玩意不是不讓用嗎?哪個人能受得了這個東西。」
護衛並沒有因為他的話停下來,反而臉色發狠的用儘力氣再次落下了鞭子。
……
從黑暗中醒來,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那一鞭還是把我打暈了。
頭腦昏沉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那個護衛,他正呲著牙瞪著我,臉上盡顯猙獰。
「好戲,才剛剛開始。」這句話過後,我就一直處於受刑,昏迷,清醒這個循環之中。
那種痛苦,可能就是生不如死,一遍又一遍的往複,讓我都忘了可以先假裝答應吳家家主給出的條件,結果到了最後,是沒有一點力氣說出來。
時間一點點在流逝,感覺過了好久,也真的很久,護衛因為用刑也是累的滿頭大汗,最後竟然直接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