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5
鑫兒緩緩抬頭,冷不丁對上雲太后審視的目光。她雖然心存怯意,可終究是鼓起勇氣將話說了出來,心裡也頓時痛快了很多。若是即刻就被雲太后賜死,也可以說是了無遺憾了。盼只盼太后能夠開恩將她的骨灰撒在相府後面的花園,因為在那裡,她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可就在鑫兒忐忑間,雲太后卻淺笑了出來。鑫兒愣愣地打量著雲太后,思前想後卻依舊沒有頭緒。「自你進入這禁宮,你就是這裡的人了,從此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至於相府,你就不要再去想了。」雲太后雖聲音輕柔,卻帶著種不容辯駁的氣勢,一股絕望從鑫兒心裡緩緩升起。她紅了眼,再次跪了下去,不停地磕著頭,再次哀求道:「雲太后,求您老人家開恩,奴婢自幼生長在相府,奴婢——」
「別再說了!」雲太后的厲呵聲打斷了鑫兒的哭訴,不忍再看鑫兒痛苦的神情,她推開伏在自己跟前的鑫兒,有些艱難的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復又焦灼地踱了回來,把哭倒在案前的鑫兒扶了起來。「聽著,相府的一切已經成為你的過去,而你的未來,將註定會在這禁宮中延續下去。」
雲太后鬆開手,鑫兒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就連案上的茶盞也不慎打落在她跟前。可鑫兒絲毫沒有反應,只是用那乾涸的雙眼呆楞在那裡。像是注視著什麼,可她的眼中卻猶如一灘死水。
雲太后看了眼地上青瓷杯的碎片,和濺落一地,宛如點點殘花的水漬,咬了咬唇,高聲將候在殿外的萬年喚了進來。萬年看著一片狼藉的殿內,露出驚訝的神情,剛要上前收拾,卻被雲太后揮手阻止:「先將鑫兒安排到供養齋去。」「是。」萬年行了禮,來到鑫兒跟前將她攙扶起來,朝供養齋走去。
供養齋就在雲琬宮正殿的西側,這裡本是雲太后的每日誦念之用的小佛堂,自從將鑫兒帶回之後,就鮮少去了。供養齋分西南兩廂房,西側供奉仙位,而南側只做簡單休息之所。
從正殿到供養齋,僅只步之遙,可兩人的腳步卻走得異常沉重。萬年不停地打量著鑫兒,像是有無數問題想要得到解答。無奈鑫兒的目光好像沒有焦距般,始終沒有半點光彩。直到萬年將她送到供養在的南側廂房之後,鑫兒也沒有開過口。萬年遲疑著要不要多停留一會兒照顧鑫兒,可雲太后差了婢女過來傳她儘快過去。萬年只得先將那婢女打發在外,自己來到鑫兒身旁,輕攏了攏她臉頰邊垂落下來的碎發,柔聲寬慰:「你先在這邊休息,好好想想,其實太后也是有苦心的。」語畢,看著置若罔聞沒有靈魂一般的鑫兒,嘆了口氣,緩步走出了供養齋。
雲太后此刻正立於窗前,看到萬年一臉心事推門走進來。她愁眉不展,就連剛才端正的雙肩也垮了下來。她來到案子前坐了下來,將右手擱放在案上,可卻眼睛卻看著窗外。萬年循著那方向看去,頓時心中明朗起來,那窗外,便清晰可見供養齋。
鑫兒自由在相府長大,對那裡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果鑫兒這般激烈的反應,都只為——想到這裡,雲太后心中的焦慮似水波般蔓延開來。
雲太后的的闊袖已被案上的水浸濕了,可她卻絲毫不知道。萬年搖搖頭,快步來到案前,將雲太后的手輕託了起來:「太后,袖子浸濕了,還是換一件吧。」
雲太后楞了一下,才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闊袖,神情漠然。她突然問道:「我會不會對鑫兒太多嚴厲了?」萬年遲疑了一下,才答道:「小姐對鑫兒嚴厲,也是疼愛她,不過鑫兒畢竟才來宮裡不多時候,想必也沒有太適應。」
雲太后這才略為舒展開緊皺的眉,臉上有了一絲寬慰的笑意:「聽你這樣說,我心裡舒服多了。」說著,她搖了搖頭,「鑫兒這脾氣倒是與我有幾分像,倔極了。」萬年見雲太后笑了出來,也在心中暗暗的長出了一口氣。
「過幾日讓游相一家進宮來看看麗妃,順便讓鑫兒也過去,這事要儘快了一了。」雲太後手撫著桌角,低頭幽幽說道,像是說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一般。萬年雖看不到雲太后低垂的臉上的表情,但云太后那似風雨來襲前寧靜的聲音,卻讓她心中愈發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