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向瑤台月下逢6
當再次站在廣寒宮門前時,敬妃起初的膽怯早已消失,眼中透出無比的堅毅。廣寒宮正殿門前,殿門微敞,殿內燈火晃動,讓人看了有些眩暈。往殿內望去,除了床榻和案幾外並無其它。榻上四周懸挂了素白的帘子,有風徐徐吹過,掠起白簾,遮擋了敬妃的視線。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媚妃波瀾不驚的聲音從殿內冷不防傳了出來。敬妃心裡一顫,莫非她早就料定自己有事相求,必定會返回來?敬妃帶著疑問走進殿內,看到媚妃正端坐在置於塌旁的茵席上,笑看著自己,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坐。」敬妃一指身邊的坐席,向滿臉窘促的敬妃微微一笑,「我這可是間破廟,至於能不能修道榮華,就全憑你自己了。」說罷她的視線由敬妃緩緩望向了窗外。興許是心境所致,此時月光下的院子,竟比往常亮堂許多。
敬妃忐忑地坐了下來,苦思著該如何開口,正在此時,「啪」的一聲,殿內的燈盞毫無預兆地倒了。敬妃嚇得一激靈,差點彈起身來,她連忙手扶自己的心口,氣息有些紊亂。媚妃卻是神色自若,只是淡淡地吩咐燕兒將燈盞重新點上。「殿老了點,難免養了不少鼠,不用怕。」媚妃說著,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敬妃,黑暗中,她的目光眨也不眨一下。
燕兒手法嫻熟的將燈盞點亮,殿內復又亮了起來,媚妃看著敬妃片刻,才問道:「你可是有心悸?」見敬妃驚訝的目光,她以食指覆於敬妃唇上,示意她噤聲,然後自己神秘地笑起來,「在禁宮生存的女人,沒點醫理常識,就是被人害了變了厲鬼,都苦於不知道該找誰報仇去。」從她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讓寒冷頓時從唇間傳遍敬妃的周身。
見敬妃不語,媚妃收回自己的手,又問:「顧藍可好?」她此話一出,敬妃有些驚怔。「你是否覺得我直呼太后名諱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哈——」媚妃一聲冷笑,瞬間她的目光似利刃,重重地拍案而起,怒道,「若不是我被賤人背叛,現在的太后沒準就是這廣寒宮的主人了!」
敬妃仰頭看著媚妃有些猙獰的神色,不知為何也漸漸便得可以接受了。彷彿聽著一個古老的故事,只不過是被一個神情激動的人講出來而已。媚妃定了定神,走到敬妃身旁,一雙鳳眼細細打量著她,神色也略有緩和。她單眉一挑,湊到敬妃身旁,一手輕撫敬妃白皙的臉頰,一邊念念有詞地耳語:「瞧你也是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怎麼會偏偏不受皇上寵愛呢?」
敬妃咬唇聽著媚妃有些輕挑的話語,心中的怒火和委屈一齊迸發出來。入宮多時,心中的委屈早已不能像在閨中一般,和爹娘撒嬌傾訴,在宮中更是全無可以信任的人,如今隱忍了許久,終於悸動地大哭出聲。燕兒見狀欲上前安慰,可卻被一旁的媚妃攔住,媚妃朝燕兒搖了搖頭,並示意她噤聲。燕兒會意地點點頭,重又退到一旁。
將心中苦悶稍加發泄之後,敬妃的哭聲漸漸淺了,轉而成了小聲低泣。媚妃這才從案上拿起青瓷杯遞了過去,敬妃看了一眼,結果來淺淺抿了一口。
「既然心中這樣委屈,何不施計離開皇宮,我想這個小皇帝不會因為一個不喜歡的妃子而大動干戈的。」
敬妃搖了搖頭,拭乾淚水轉頭看向媚妃,用無比堅定的目光注視著她:「別人能得到的,我也一樣可以。」
「好,我就是要你這句話!」媚妃伸手扶住敬妃的肩頭,語氣也平和許多,「今晚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很快就要天亮了,過幾日再來。」敬妃依言點了點頭,才起身離去。
媚妃又一次看向敬妃漸漸隱去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似無限惋惜,又好像帶著幾分惆悵:「不過又是個可憐的人,禁宮不是金宮,這裡雖有錦衣玉食,卻也有砒霜毒藥。」
這時東方的天色已漸白,廣寒宮在朝霞的映襯下不但沒有絢麗起來,反而愈顯凄涼。這一夜,註定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