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城除惡 第三章 古樹巨蛇
一連失去了兩個熟悉的人,燕男幼小的心裡,感到是無盡疲憊,先是師父被打傷去世,再是小玉的母親,也是被侮辱致死,對於平平凡凡的少年,那種無力感,讓燕男覺得自己無限的渺小,而又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想起師父的無限慈愛,想著中大娘那既漂亮又溫柔的容顏,這些平凡又善良的人,在短短几天時間,都被無辜的給抹殺了,他們都是普通的好人,卻還抵不住幾雙強勢的拳腳和一把冰冷的短刀,師父說的話還聲聲迴響,世間本沒有公平。燕男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顆天煞孤星,親眼看著親近的人就這麼死去。
如今,燕男正孤零零的背靠在紅門寺的老柳樹下,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沐浴著晴空驕陽,滿目卻是紅門寺內的蕭條與荒涼,他只有靠在這顆偌大的柳樹下,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全感,如今真的只有他一個人了,他要活著,他要報仇,可他不知道該怎樣的活著,怎麼樣去報仇。他手裡攥著兩塊牌子,一塊是師父臨終前給他的玉佩,潔白溫潤,在太陽下發著嫩綠的光,上面還雕刻著一隻大鳥的圖案,師父說這塊玉佩可以解開他的身世,另一塊牌子,是個黑色的木牌,上面掛著穗華,表面刻著一個碩大的「金」字,那天,那個叫秦月的少年丟給他時,說是有事可以去王府找他,難道這塊就是進入龍城王府的令牌?他時金王府的人?燕男思慮著,在溫暖的太陽下,他竟不覺有些睡意,由於今天沒有好好睡過,他慢慢睡了過去。
睡夢中,燕男看見漂亮的女人,看形容,卻是鍾大娘,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時候的小玉母親真的很美,夢裡鍾大娘和小玉一樣,粉紅的臉蛋,笑眯眯的眼睛像兩彎新月,在家裡也是古靈井蓋,當時有一位遠方親戚每次見她都雙眼發直,似乎很喜歡她,多次假借各種理由和她見面,可她卻毫不動心,後來慢慢大了一些,每天都呆在房裡做著女紅,很少出門,卻很少再見到那個痴情的男子,直到有一天,他見到了男子,向他表白心聲,可她始終是不喜歡,直接拒絕了他。再後來,鍾大娘收到了一封信,信是男子寄來的,說他去學藝,很久才能回來,如果衣錦還鄉,定來求親。鍾大娘沒有在意,把信丟到一邊,繼續做著女紅。接著便是遇到小玉父親,結婚生女,整個過程連入洞房的細節都是那麼的細緻清晰。直到一個黑衣人出現,那天正午,那個黑衣人無聲的出現,點住了她的穴道,她不能動彈,那個人強行侮辱了她,最終殺了她。燕男在夢裡有一次看到那個場景,還有那個血色花紋的葫蘆、那把冰冷的短刀,還有就是那個衣服袖口的圖案。燕男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忽然覺得周身冷風,涼颼颼的。
燕男一個激靈睜開雙眼,發現滿眼昏暗,不覺已是夜幕。一陣冷風吹過,老柳樹一陣稀稀疏疏的響聲,再看天空,朦朧的月光已有大半被烏雲遮住,黑壓壓的涌動著。烏雲之間,不時閃出一道道如同裂紋般的閃電,閃電一閃而逝,如同殷紅色的血劍,瞬間烏雲已淹沒了月光,只有烏雲之間的縫隙,還依稀有參差的白光,乍看就像裂痕一般,感覺隨時都要碎裂壓將下來,甚是怕人,燕男還從來沒見過如此陰雲跡象,忙跑進茅房點起燭燈。
剛進到屋裡,又是一陣狂風,捲起層層沙塵,就連老柳樹都禁不起整個晃動起來。狂風過後,就是一片的沉寂,沉寂的連呼吸聲都聽得真切。燕男忍不住向外望了一眼,此時的天空已是一片暗紅,絲絲層雲間的閃電,連著紅紅的電絲,如同引線一般此起彼伏,轟隆隆的雲山依舊在聚集著,如山般移動著,等著千鈞一時般發泄。燕男剛要關上木窗,卻見大柳樹的樹冠中一陣抖動,幾隻大一點的枝丫發出咔咔聲響,大片大片的樹葉落向地下。燕男瞳孔一縮,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樹冠上,不知何時竟盤繞一條幾丈長的大蛇,水桶般的頭部吐著長舌,兩隻燈籠般的大眼睛散發著黃色的閃電,正昂首望著天空。
此時空中烏雲涌動,形成一個大大的漩渦,似乎所有閃電都被漩渦吸了進去,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大蛇忽然張開大口,一聲如牛般的嘶叫「哞」,大嘴中精光一閃,一道絢麗的彩虹噴出,瞬間化作一道華麗的屏障,罩在大樹頂上,光罩七彩流動,散發著道道熒光。光罩剛剛散開,只聽一聲陣耳巨響,一道青色的閃電划著電弧,如同劃破天際直擊而下,燕男慌忙捂住雙耳,頓感整個草屋不住的搖晃,再看大蛇,一道霹靂如劍劈下,正擊在護罩上方,盪起道道波紋氣浪,接著護罩一聲脆響,現出道道裂痕,然後村村碎裂,消失不見,部分青虹直接擊到大蛇身上,大蛇又一聲長吼,整個長長的身軀一陣扭動,發出礁湖的氣味,老柳樹的枝丫咔咔不斷的斷裂掉落,燕男長大嘴巴靜靜的看著,他能清晰的聽見大蛇粗重的喘息聲,他確定大蛇沒有死。此刻天空中烏雲更加密集了,漩渦還在繼續翻滾增大,就像一張大口連著無邊的天際,隨時會一口吞下所有。大蛇緊緊盤繞在一根粗大的樹枝山,慢慢抬起頭,直直的看著天空,轟隆的雷聲再次響起,簡直震撼天地,燕男聞之都感到一陣眩暈,第二道青虹一閃而下,比第一道更加粗大,筆直的射向大蛇,打到樹冠上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大蛇已蓄足體力,仰頭髮出一聲巨吼,口中噴出一朵粉色的蓮花,與粗壯的青虹撞擊在一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蓮花堪堪抵住青虹片刻,慢慢色澤黯淡無光,而青虹正盛,威力不減,看樣子勢必擊破蓮花,燕男看的膽戰心驚起來,果然,蓮花還沒支撐片刻,慢慢縮小,最後消散,青虹一瀉而下,轟隆一聲又擊在大蛇身上,大蛇這次一身慘叫,渾身爆裂著電弧,身體一陣扭曲,轟隆一聲,沉悶的砸在地上,這次燕男看的更加清晰,大蛇並不是黑色的,而是一身雪白,只是渾身道道血口,鮮血如注般流下,大蛇的頭部也布滿血色,兩隻眼睛黯淡無神,似乎生氣全無,一動不動的蜷曲在地上,接著大蛇周身發出青色的熒光,慢慢縮小,最終變得只有三尺的一條小蛇。
天上的雷電漩渦扔沒有散去,還在翻滾著,似乎準備著第三道閃電的到來。烏雲中已是青紅交錯,雷聲轟鳴,還沒等大蛇再次喘息,第三道青紅已夾著萬鈞雷鳴傾瀉而下了,燕男看著奄奄一息變小的大蛇,忽然有心中一陣觸動,望著即將到來的青虹,眼中厲色一閃,竟飛身沖了出去,當他弱小的身體剛擋住小蛇,第三道青紅瞬間淹沒了燕男,燕男直覺滿腦的激蕩和周身欲裂的痛感,燕男不禁嘴角發甜,一聲悶哼,吐出一口鮮血,雷電幾乎快將他弱小的身體壓碎瞬間壓碎,燕男胸口朦朧間一聲清鳴,彷彿一隻大鳥衝天而起,燕男也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得月樓,算是龍城裡最好的酒樓之一,每日都是顧客盈門,因為這裡不但龍城最好的酒釀和菜肴,還有很多很多龍城發生的新鮮事和熱門話題。這天,得月樓又是座無虛席,幾個無聊的人正喝著酒不著邊際的閑聊著,一個滿臉鬍鬚的男子正滿嘴唾沫的講著:「昨天晚上的大雷雨你們聽見了吧」,同坐的幾人均搖頭,大漢一愣,接著說道:「怎麼會呢,我可是看的真真的,整個天都是紅色,紅的跟血似的,而且啊,你們知道嗎?那雷電就往一個地方劈呢?」
「劈哪裡?」幾個人一同問。
大鬍子看勾起別人好奇心,得意一笑,繼續說道:「就是紅門寺里的老柳樹,那雷電就朝著那棵樹一個勁的劈啊,你們都知道,那可是百年老柳樹,那可是幾百年,早成精了,而且啊,我還聽見那樹一直在叫喚呢。」
身側的人哈哈一笑:「大鬍子,你還沒喝幾口呢,怎麼就說胡話了?」
眾人也哈哈一笑,大鬍子一臉的不服氣,沒好氣的朝後廚喊了一嗓子:「掌柜的,我們的菜呢,還不趕緊上?」
得月樓那大腹便便的掌柜的,正擰著眉毛,盯著面前的桌案,身旁一個相貌老實的跑堂少年,正低著頭一臉的苦澀,正低聲的說著:「掌柜,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還沒有端過去,菜自己就不見了,真的不是我。」
胖裝櫃臉上的肥肉抖動幾下,硬擠出一絲笑容:「小毛啊,沒關係,讓大廚趕緊再做一份。」說完費力支起肥胖的身子,走向後廚,當小毛正暗自慶幸時,胖掌柜又回過頭補了一句:「從這個月月錢里扣吧」
小毛苦澀的臉幾乎要哭出來。
紅門寺內,還是那間茅草屋,經歷一場暴風雨後,居然沒有太大的損傷,依然挺立在那裡,只是老柳樹有些大的殘缺,大一點枝丫落了一地。屋內,桌上擺著幾盤上好的菜肴,草床上躺著一個渾身被包裹住的少年,臉色蒼白,緊緊的閉著雙眼,似乎沒有一點生氣。旁邊坐已女子,一身白衣,黑色的長發垂至腰際,遮住半邊美麗的臉龐,女子身形纖細,顯得格外的飄逸輕靈。
女子附身仔細的看著面前的少年,細聲念道:「都睡了幾天了,也該醒了,不會是死了吧,要是死了就可惜了,可惜了,我的那些靈藥都毀了,不然——,不如趁現在吃掉算了」女子略顯頑皮的扯過自己一縷長發,輕拂著少年的蒼白的臉龐,她臉更貼近少年的臉,幾乎能碰到了鼻子。這時,女子的頭輕輕側動了一下,停止了對昏迷少年的挑逗,嘴角彎起,劃出一道醉人的弧線:「哼,又來一個可口的。」女子長袖一拂,瞬間消失。
此時,一個可愛的少女已走到了山門外,圓圓的臉蛋,彎彎的眉眼,只是眉眼間似乎有些哀愁,正是鍾小玉。她看到後院的場景,一臉擔驚的表情,環顧了一下四周,急忙推開茅屋,當看到床上的情景,急切的撲過去,喊著燕男的名字,兩行清淚劃過小臉,滴滴的落到了燕男蒼白的臉上。小玉本因平靜的生活,忽因母親無辜慘死心存哀傷,如今又見燕男如今境況,更是不知為何,也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母親,不覺抱住哭的更是傷心。
小玉沒有發現,在她哭的傷心之時,燕男的手指慢慢抖動了幾下,接著慢慢張開雙眼,剛恢復混亂娥意識,頓覺一股胭脂香味充溢臉旁,而自己被一個柔軟的身體壓住,更覺呼吸困難。他不覺乾咳了幾聲,這一咳不要緊,頓覺得火辣辣的疼痛傳遍全身。乾咳瞬間變成了呻吟。
小玉正哭得傷心,忽覺燕男冰冷的身體動了動,忙止住哭泣,看到燕男無力的表情,顯得格外欣喜,當看到自己還壓著燕男,小臉不覺一陣緋紅,忙起身扶起燕男,關切的問道:「小男,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你去報仇了嗎?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啊,還有院子里是怎麼回事?」
燕男一陣無語,屋裡的搖搖頭:「你能讓我喘口氣,喝口水嗎?」
小玉一時心切,竟忘記了燕男的狀況,忙端水餵給他,又把桌上的飯菜端過來。燕男不知道自己已經昏睡了幾天,直覺肚子卻是飢餓,大口的吃了起來。一頓飯菜下肚,燕男起色都好了許多,他仔細的看著自己包紮的身體,又回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用力的搖搖頭,陷入了沉思。明明是自己已被雷電劈死了,可自己卻好好的躺在屋裡,自己怎麼又活了過來,自己身上又是何人包紮,還有那條大蛇是死是活,他恍然間,感覺這些都好不真實,就像做了一場奇怪的夢,難以理解的夢。
小玉看燕男怔怔的發著呆,一句不發,以為是累了,嘴角動動,卻沒有說話,扶燕男躺下,讓他好好休息,戀戀不捨的離開了。燕男看著小玉的背影,一聲輕嘆,他無奈的搖搖頭,這幾天的經歷早已超出自己的想象,他又如何向小玉說明,他自己都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