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網友

早晨，樹葉迎著太陽舒展了一夜的睏倦，它伸了伸懶腰，迎風婆娑起來。樹枝上的紅色花冠在朝陽的映照下顯得分外婀娜多姿，微風襲來，花兒也笑了起來。洛莫穿著筆挺的保衛制服，帶著對講機正在研究所巡邏，雖然不知道研究所院子里的景觀樹木叫什麼名字，但看到紅色的花兒在對自己笑，也不由得心情大為舒展。

昨天，洛莫幫助老趙頭把實驗室數據徹底導入了一個存儲器，存放在老趙頭家裡。按要求，這些機要數據本應在研究所妥善保管，但鳳來儀得到了宮所長的授權，把所有實驗室都分配給了「農墾飛行器」工作組。趙六海深恐自己的實驗結果付諸東流，叫了洛莫，連夜把實驗設備搬到了行政大樓一處誰也看不上的廢棄地下車庫去了。今天一早，他聽了洛莫的建議乾脆稱病回家，休了長假。

洛莫圍繞著研究所連續轉了三圈，發現所里除自己和老趙頭外，里裡外外的都在迎著太陽練習『龜息功』。站在旁邊觀望，只覺得這和普通的體操除了姿勢上不大一樣，其他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怎麼看都和生命長短扯不上關係，但鳳來儀和研究所諸鼠都練的十分認真。洛莫心道：「也不知這靈珠大師是何方神聖，能把這許多的鼠哄的團團轉。」

回到辦公室，輪到洛莫坐班，百無聊賴之際，打開了桌上的電腦，「貊鄉鼠壤」是洛莫最愛的新聞網站，一通瀏覽，沒有看到上次國會議長大公子飆車死亡新聞的報道，洛莫知道這一定是被網管部門刪帖了。正瀏覽各類新聞時，電腦里的即時通訊軟體閃動了一陣圖標，一個非主流女孩子的圖像發來一個驗證信息：「帥哥，加個通訊錄。」落款是：靈珠兒。洛莫隨手通過了對方的通訊錄認證請求。

那頭不知是不是一隻鼠的少女發來信息：「我是網紅靈珠大師。你好，你怎麼稱呼？」

「我是網紅胡侃大師，你叫我哥就可以了。」洛莫胡亂髮了一條信息，心中道：「這年頭網紅遍地走，靈珠多如狗，隨便什麼來頭都說自己是網紅，靈珠大師也是網上都喜歡起的一個網名，好時髦么？」

「你在研究所工作，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把這份文件列印出來交給鳳副管事？」那少女發消息道。

洛莫愣了一愣，自己十分注重網路信息安全，從不在網上泄露個人身份，網線那頭是怎麼知道自己在研究所工作？連忙發消息道：「你是誰？怎麼知道我在研究所工作？」說著遮住了自己的攝像頭，打開了對方的視頻通話請求。對方猶豫了一下，打開了視頻信息，洛莫看到對方的形象時，卻原來是一個虛擬人物，用電腦合成的一個三維立體圖像：光著頭，赤著腳，穿了一件紅色的袍子；耳朵上戴著一雙碩大的耳環；看年歲甚是幼稚，眉目之間又有八分像郭胖叔的女兒，矮矮胖胖的，臉蛋上露出六分嬰兒肥；這一副尊榮背後，偏偏還給背景上添了一個光圈。洛莫看了覺的十分可笑，心道：這美工夠差勁的，是工錢沒給夠么？

「我是靈珠大師，麻煩你把這份文件交給鳳來儀。」那頭髮來一個離線接收的文件，隨即少女圖標黑了屏，洛莫知道這代表對方已經下了線。看著對方鄭重其事的樣子，洛莫也不敢大意，把文件仔細用二進位模式檢查了半天，最終判斷這不是病毒文件。文件沒有加密，列印出來時，只見文件上寫著：

鳳來儀:

給你交辦的事務怎麼樣了？為什麼沒有回應？

有頭沒尾的一句話，

連個落款也沒有。只是在文件的最後落款處畫了一個鏤空花型的寶珠首飾圖案。

洛莫連忙聯繫對方，連發了幾條消息，但回應他的都是伺服器AI：對方已下線，請使用其他聯繫方式。

洛莫拿著這份文件十分作難，有心不去拿給鳳來儀，但又怕發文件這網友真的認識鳳來儀，最後自己還得落得一個抱怨。正糾結中，只聽見鳳來儀在門外院子里喊道：「保衛部，出來一個！」洛莫連忙拿了手裡的文件出去。看到鳳來儀時，她又換了一身高級時裝，打扮的濃妝艷抹，怎麼看都像是才從某個風俗場所回來的。她一見洛莫就說道：「老趙的辦公室拾掇好沒有？桌子怎麼還在原來那屋？」洛莫道：「趙顧問的辦公用品已經搬到這個辦公室了，」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辦公室又說道：「原來那張辦公桌太舊了，我這裡還有條新的，給趙顧問用，那條舊的就不用了吧。」「哦，老趙的私人物品只要搬完就好，你看仔細些，」鳳來儀道：「那個所長辦公室，我另有用途。」說著踩著尖頭的高跟鞋就要離開，洛莫忙道:「鳳副管事，這裡有你一封信。」說著將那列印的文件遞給了鳳來儀。

鳳來儀伸手接了紙張，斜了一眼洛莫，顯是對洛莫叫她「副管事」頗為不滿，隨後瞟見了紙上的字，瞪大了眼珠死死盯著洛莫道：

「這封信那裡來的？」

「網友遠程發給我的，叫我列印了給你。」

「你什麼時候認識靈珠大師，你不是從不學『龜息功』么？」

「我從來不認識靈珠大師啊！今天早上，有一個只有虛擬形象的網友，發了一個文件給我，說是要交給你。她倒是自稱靈珠大師，但我不知道這封信是不是惡作劇，正在糾結是不是要把信交給你呢。」

「哦，這件事我知道了，這是我一個朋友發給我的，她托我辦點私事，你不要出去亂說就行了。」

說罷，鳳來儀扭著屁股進入了行政大樓。眼見幫她遞一封信連個『謝』字也沒有，還要落一通數落，洛莫心道：「誰會出去亂說你的破事，這婆娘練龜息功練的走火入魔了，交的朋友都是什麼貨色，一群『非主流』！」但看她這架勢，自己的通訊號碼一定是被這姓鳳的泄露出去給她那朋友的，卻不知道她那朋友托辦的是什麼事。

研究所這幾日都在忙鼯鼠飛行機械的本土化工作，個個四腳朝天，在鳳來儀的帶領下，全所很快完成了圖紙方面逆向的一期工程——翻譯完成了對方圖紙上的語言，將圖紙全部輸入電腦，實現了圖紙的電子數據化。由於人手不足，洛莫這個保衛處手持「鐵青龍證」的文化青年也被吸引進來幫助數據錄入工作。洛莫也得以見到高級飛行裝備的圖樣，只不過心中仍有疑問：如果未來飛行器的主體乃是無員駕駛機械，那麼三機所的研究道路一定出了大問題。

這一日得了閑暇，洛莫登錄上網路通訊器，一連幾個月沒有聯繫白絮，她圖像仍然是黑色的，不知是真不在線還是對自己隱身。板頭卻發來一條鏈接，打開來一看，題目是《可喜，龜息功傳功弟子已破千萬》，原來是一則新聞。洛莫看到這新聞中出現各種社會名流在練習「龜息功」的圖片，其中有一張是鳳來儀的，她與其他鼠站在一起，圖片下還有特別標註，她是龜息功名流弟子。

洛莫不禁對這靈珠大師大為好奇，不斷用搜索引擎搜尋靈珠大師的消息，網上所有有關他的圖像，都和那個女網友發來的圖像信息大同小異。社會上傳授「龜息功」的，是傳說中靈珠大師的大弟子「弘法」——一個相貌俊秀卻怎麼看都不像身負異能的中年男子。靈珠大師的本尊在網上怎麼都搜索不到，網上涉及的帖子全都鬼鬼祟祟，含糊不清的說他是從不露面的。

洛莫只知道靈珠大師勢力很大，門下弟子眾多，但這卻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鳳來儀與靈珠大師走的如此之近。心裡暗暗嘀咕，靈珠大師有這許多的名流捧場，為何不以真容顯現大眾呢？

這一日，洛莫又接到那個神秘女網友的消息：

「上次托你帶信給鳳來儀，謝謝了！」

「不客氣，你和她是朋友？」

「喔，算是吧。」

「為什麼不直接聯繫她，要我轉手？」

「不太方便，你在研究所工作，找你轉手比較合適。」

「我們認識，對吧？你到底是哪位？」

「以後見了面你自然就知道。今天還要托你給我辦另外一件事。」

「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在網上查到的靈珠大師，都說他是大鬍子智者，無所不知的先知，為什麼你的形象是女孩子呢？」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

「靈珠大師為拯救世界而來，普渡眾生，男身轉生，這一世以女相顯示大眾，『龜息功』的弟子個個知道，你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

聽到這神棍如此解釋，洛莫不由得目瞪口呆，原來還有這等理論。但對方這麼說，他也只好作罷。

「好吧，你讓我幫你什麼忙？」

「傳話給鳳來儀，上次的事要抓緊，她耽誤太多時間了。」

「靚妹，她是我頂頭上司，隨便指揮上司是要惹麻煩的。不如這樣，我把她喊來，你當面和她說。」

「她？！她還不夠格！你現在和『弘法』一樣都有資格帶功，只管傳話給她，量她也不敢說什麼！」

看見她把自己和社會上著名的帶功大師——弘法提拔到一樣的層次，洛莫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喜感。看來這網線對面的一定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知為什麼認識鳳來儀，言語之間對那姓鳳的副管事毫不客氣，但是卻不通人情世故。隨即回了一行字：「我還是覺得當面傳話給她，不大合適，這樣吧，和上次一樣，你發個文件給我，我列印出來交給鳳副管事好了。」

網線那頭，沉默了許久，最終發來一份文件，但卻是加密過的。那網友千叮嚀萬囑咐，要求洛莫用移動存儲器保存文件然後親自交給鳳來儀。因為有了上次給鳳來儀帶話的經驗，洛莫雖然無奈，卻也只好答應了她的要求。

敲開了鳳來儀辦公室的門，洛莫說明了來意，將存儲器交給她，轉身就要離開。鳳來儀叫住了他，說道：「下次她再聯繫你，你把你的即時通訊軟體在我這裡登錄。」洛莫道：「我把她即時通訊號碼給你存放在移動存儲器上了，你們還是直接聯繫吧？」「好吧，你去吧！如果她又有什麼消息，記得及時報告給我！」鳳來儀不耐煩的回道。

洛莫推開了門，離開行政樓回到保衛處，一路上腹誹道：「這神經病婆娘，老子幫你傳信，已經很不錯了，你們之間的事與我何干，賤人！」

回到電腦前，洛莫給女網友回了個信，說道已經把文件存儲器送給了鳳來儀，然後又說道已經把即時通訊號碼給了鳳來儀，希望以後她兩個自行聯繫，不要再麻煩自己二傳手了。

那女網友卻道：「我不接她的通訊請求，只聯繫你。」洛莫奇怪的回道：「這是為什麼？你們不是朋友嗎？有話當面說多好！」「你不要問了，我只聯繫你，在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讓你知道。」她發完這個信息就黑了圖像，下線了。

洛莫自然是滿頭霧水，但一來鳳來儀是自己頂頭上司，她交辦的事務不能硬頂著不辦，二來這女網友言語之中又對自己客客氣氣，因此心裡雖然奇怪，卻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再追問這網友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