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第十五章

時祺自己沒搞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自然而然的說出了那句，自然而然的接過了元鯉遞來的背包。

通常來說他做一件事總會有直接或是間接的目的。但就剛才他的舉動來說似乎違背了他一直以來奉行的原則。

是毫無意義的嗎？並不，時祺能后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情緒輕柔的籠住了自己，像是迎面吹來一陣愜意的風。

時祺分不太清是得意還是開心，總之是有些痛快的，像是呼出了一口在胸中鬱結了好多年的濁氣。

他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若是沉溺在這種情緒是會影響基本的判斷能力的。

坐在一旁的元鯉托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莫名其妙的舉動。

「你的目的是什麼？」

時祺盯著元鯉。

「有沒有人說你的眼睛很好看？」

元鯉像是沒聽見時祺的質問，看著時祺淺綠的眸子欣賞的說道。

時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叮鈴鈴……」

上課了，余歡抱著教案一臉肅殺的走了進來。

時祺也不便繼續追問，正襟危坐。

沒過多久，時祺被元鯉用胳膊肘頂了頂，一張小紙條遞了過來，上面寫著：

「你們學校有妖怪哦。」

字跡很娟秀，但微微揚起的筆鋒又透著股伶俐勁兒。

時祺憑藉著對文字的敏感讓他大致對元鯉有了初步的感知。

「什麼妖怪？不懂，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時祺又傳了回去。

「我來這裡有兩件事，一個是為了捉妖，一個就是沖著你，時祺。」

時祺面無表情心裡卻極不平靜，紙條上「時祺」那兩個字像是一根楔子將他的外殼給生生釘開了一道裂縫。

是啊，時祺能夠感知到她的特殊，相對而言元鯉自然也察覺到了時祺的不尋常。

元鯉注意到時祺身子一瞬間都繃緊了，似乎是有些緊張。

她無聲而笑，拿過紙條又刷刷寫道：

「放心好啦，我沒有惡意，只是對你有點好奇而已，跟你直說吧，我是一名捉妖師，來你們學校是因為有一隻妖怪跑了進來，剛才逗你的哈哈，我是沖著它來的。」

「捉妖師？」

這下輪到元鯉疑惑了，她認真盯著時祺的臉，時祺眼中一片茫然，並不像偽裝出來的。

「原來是個野生的靈能者啊。」

元鯉心想道，對於這個綠眼少年有了初步的判斷。

「這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之後再和你細說吧。」她寫道。

時祺點了點頭，隨後將紙條緊緊攥在手裡，攥了有一會兒后才將其仍到後面的垃圾桶內。

若是真有將紙團扒開也只能看到的是一片空白。

元鯉眨了眨眼睛。

無人注意到的是，垃圾桶內那個已經被時祺暗中消除字跡的紙團離奇的自行扭曲起來，最後變成了一堆紙屑。

…………

下課後，元鯉說讓時祺找個安靜的地方跟他好好絮叨絮叨。

時祺仔細想了想，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便帶她去了綠亭。

但那裡卻已經有個穿著淡綠長裙的女孩坐在那裡，安靜的像個森林裡的精靈。

那個精靈般的女孩看到時祺后眼睛一亮，欣喜的站起身打招呼：

「時祺！你……來了啊。」

但又看到了時祺身後跟著一個漂亮的像小公主一樣的女孩，

後面那句「你來了啊！」就想泄了氣的氣球一樣，低落了下去。

時祺認真看了看這個女孩，覺得有些熟悉，不確定的問道：

「是……宋嫣同學嗎？」

女孩點了點頭，時祺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變化有些大，沒有認出來……」

宋嫣不說話，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元鯉眼神滴溜溜的來回在時祺和宋嫣兩人身上遊離。

她覺得很有趣，在考慮要不要這時候假意作出驚訝狀：

「時祺，她是誰呀，不是說好今天只陪我的嘛？」

元鯉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賤兮兮的念頭。

時祺好像有印象聽洛翔說宋嫣想見見他，但沒想到的是會在這裡碰見她。

「那天之後……我就沒在讓洛翔他們在這裡胡鬧了，還有……我沒有在抽煙了。」

宋嫣依舊低著頭，聲音低低的，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在檢討。

時祺也注意到，石碑明凈如新，亭子旁邊的石椅也有擦拭過的痕迹。

他也沒有想到宋嫣會因為他一句「石碑對我很重要」而這麼上心，何況自己當初還那麼粗魯的將她從石碑上拽了下來。

如今這個女孩聽話的不在抽煙，甚至妝也不化了，穿著淺綠的裙子，顯露最本真的一面，看起來乖巧又懂事，像個鄰家的姑娘，和之前判若兩人。

時祺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的，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辛苦你了……」

時祺乾巴巴的說道，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

一旁的元鯉很辛苦的忍著不笑。

「不辛苦的……她是……？」

宋嫣抬起頭看了不遠處的元鯉一眼。

「她叫元鯉，是來自英才的交換生，我帶她熟悉一下學校。」

時祺撓著頭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嘍……」

時祺點了點頭。

宋嫣像是鬆了口氣，踩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綠亭。

此地便只剩下了元鯉和時祺兩人。

「喂喂喂，我說，就這麼把你的同桌晾在一邊自己和小姑娘聊天這樣禮貌嗎？」

元鯉帶著意味不明的笑調侃道。

時祺沒有理會，眼眸中閃過幽綠的光。

他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後看向元鯉問道：

「現在可以說了嗎？」

元鯉沒有直接回答，先來到綠亭里繞著石碑轉了兩圈，不時敲敲打打。

時祺並不著急，在一旁安靜的站著。

她半蹲在石碑前，專心致志的看著碑文，像只好奇的松鼠，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你第一次見到我時，似乎……很驚訝？」

時祺來到石椅旁坐下，仔細想了想后緩緩說道：

「對啊……在見到你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異類呢。」

元鯉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俯著身，直愣愣的盯著時祺，那眼神大概像是一個進山採藥的葯農看見了一株只在醫書上出現過的珍惜藥材。

兩人離得很近，元鯉身上有股疏淡的甘香，像是梔子花。

「正式介紹一下吧，我叫元鯉，是一名來自禹杭的捉妖師。」

元鯉向時祺伸出手，時祺有些局促，輕輕握了握元鯉的手。

感覺像是握住一塊質地細膩的白玉。

「我叫時祺，至於身份……如今是青城一中初三的普通學生。」

「普通么？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有些奇怪的是，你好歹是名擁有著非凡能力的靈能者，但你在這個學校的境遇似乎有些……落魄？」

元鯉坐到時祺旁好奇問道。-

她能感受到班級內其他人注視時祺時目光是帶著些輕視和鄙夷的。

元鯉接著說道：

「別人覺醒靈能后，起初有些恐懼不安很正常，但在能夠自如的使用力量而沒發現什麼異常的副作用后沒過多久就會變得自負，目空一切。」

「而你會用「異類」「普通」來形容自己，在我看來這是有些矛盾並且不尋常的。」

時祺默然，看著石碑回憶道：

「在上小學的時候，我指著書本滿懷好奇的問老師為什麼上面的字會動時，老師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也是從那時起，我知道了我眼中的世界和他們是不一樣的。為此我看了很多書，想要找到一個關於我這種……人的一個的明確的定義。」

「但迄今為止，我還是沒有找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時祺頓了頓接著說道：

「十多年前這裡發了一場洪災，死了很多人，而他們把洪災的原因歸咎在我的身上，只因我這雙眼睛像妖怪這個荒唐的理由。」

「那個時候我躲在屋子裡不敢出去，聽著外面人群嚷著要把我獻祭給山神，莫叔死死頂著門。」

「幸好當時治安局過來了，將憤怒的群眾安撫教育了一番，我的小命才算保住。」

「這還僅僅只是因為這雙眼睛異於常人而已，若他們一但知道了我確實是個……不正常的人的話，我想我大概會像中世紀的女巫那樣被燒死吧……」

時祺眼神平靜如水，語氣也平淡的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