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拒捕
既然如此,再堅持下去也就沒有意義了。這畢竟是陌生的土地,在見到皇帝之前我們兩個都不想多生事端。然而想一想的話,實際上這也算是好事。原本我打算利用康斯星的關係與帝國的上層官員接觸,然後將九鼎的消息透露出去。可是這樣一來——這算不算是一條捷徑?
我不再猶豫,故作洒脫地一笑:「原來如此。那麼就客隨主便吧,我們是否還需要去那個部門見些什麼人?」
康斯星連連擺手:「哪裡的話。二位身份尊貴,自然是他們來見您。也許明天外務府就會派人來到這裡——那時候我們再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我點了點頭。既然接受現實,那我也暫時有了心思好好體驗東陸風情了。這家旅館果然如康斯星所說,「古香古色」。來來回回的服務生穿的衣服我相當眼熟——如西蒙的衣著是同樣的款式。但外面的行人們的服飾可就大不相同了。
在西陸的時候我曾經見過有人穿東陸風格的衣服,然而現在看起來,那也許已經是幾十年前的款式了。眼下這些東陸人身上的衣服變得更加簡潔輕便,看起來就像是穿著睡衣出門。然而我清楚,隨著機械文明的進步,人們勢必會接觸越來越多的精密器械,像從前那種寬袖長袍被逐漸淘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一餐吃得時間挺久,因為我們又聊了些東陸況。不過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我問他答。然而康斯星似乎在西陸待得太久,以至於他對當下的挺多事情也不甚了解。等到我們又喝了些清茶,打算回房休息的時候,康斯星問起了我雇的那輛卡車。
「您是打算帶這車一起上路?」
「如果東陸的法律允許的話。我是這樣打算的。」我說道,「我們還想要沿途再採購一些東西,以便於……」我一邊隨口胡說,一邊向外看去。
眼下那輛卡車正停在旅館的門口,佔了不小的一塊面積。挺多人來來回回的時候都會打量幾眼。似乎這東西在白山港也並不屬於常常能夠見到的稀罕物——怪得不它花掉了我那樣多的錢。
但吸引我注意力的當然不是那些行人,而是逆著那些行人走來的一隊士兵。他們穿著黑色的制服,長槍背在身上,頭頂高高的闊檐軍帽,臉色凝重,腳步匆忙。看起來是急著趕去某處執行一個什麼任務。
這倒是我第一次見到東陸人的士兵,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似乎是因為東陸的經濟水平比較發達、人們過得要好一些的緣故,這些士兵大多體格強健、臉色紅潤,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放在西陸必定是一支精兵。
但眼下那個帶隊的軍官臉上的表情卻顯得相當「不愉快」——就好像是被什麼人逼迫著拉上這麼一隊下屬上刑場,看起來此刻只要給他一個撤退的命令。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扭頭便走。
我瞧著這隊士兵從人流當中擠出來,然後又往我們的旅館走過來,心裡忽然生起了一個念頭——
難道這就是康斯星所說的外務府官員?今天提前到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同康斯星說這件事,這隊士兵果然就進了旅館。
我身邊的兩位顯然注意到了我異樣,也隨我的目光看過去。
就見那些士兵一進門,就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氣勢,將店門給守住了。然後帶隊的長官走到旅館的前台向那侍者詢問了幾句什麼。轉過身。
將目光投了過來。
他們果真是為了我們而來。只是也許事實與我想象的略有出入——因為在我的印象里,負責外交的官員在同人打招呼的時候,一般不會將手按在腰間的短槍上,並且臉上一副戒備有加的神情。
更何況守在門口的士兵在得到那位帶隊軍官的授意之後已經齊齊地喝了一聲:「外務府辦事,閑雜人等自覺離場!」
我意識到來者不善,於是本能地想要將手伸向腰間的包囊。然而瑟琳娜在桌子底下按住了我的手——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衝動了。
這可不是西大陸。
我們可是為了殺掉那個皇帝的。
好在康斯星已經一皺眉頭,站起了起來。先打量那個軍官的肩膀,然後沉聲說道:「什長,這是怎麼回事?」
什長,應當是一種軍銜。現在的康斯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嚴肅、沉穩。而富有壓迫性。看來在他這位伯爵眼中,這個軍官並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人停住了腳步。然後詢問道:「您是……」
他臉上的表情原本就是小心翼翼、不情不願。再用這種語氣同康斯星說話,我覺得自己都有些同情他了。
康斯星瞥了他一眼,寒聲道:「我是誰不重要——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來自西大陸兩位公爵殿下。你帶這些人把這裡圍住了。是打算做什麼?」
我發現那個軍官的眼睛微微一亮。
看起來他的目標的確是我們兩個。然而他似乎天生是謹小慎微的性子——康斯星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他反倒越發小心起來,甚至還試著擠出一絲笑意:「這位大人,我也是公務在身。能否亮明您的身份?」
康斯星看了看我與瑟琳娜。
實際上我大概能夠猜得到他現在的想法。倒並非是因為我們之間有多麼深厚的交情,他才會表現得如此不快。而是因為,這些士兵在他的面前如此行事,令他覺得觸犯了自己的尊嚴。
早船上的時候我就知道,東陸人似乎對於爵位之類的事情尤其看重。雖然西陸也同樣是如此,但似乎並未到「狂熱」的程度。甚至於這位康斯星伯爵還一直對自己商人的出身耿耿於懷。
因而他微微冷笑一聲,從外套的內兜里摸出了一塊牌子,拋給那個軍官。
軍官連忙用雙手接了,看了一眼。然後從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來:「哎呀。失敬失敬,原來是柳陽伯。」
他一邊說又一邊用雙手捧著,將那牌子遞還回去。
就在我以為康斯星也許可以平息此次事端的時候,那軍官竟然又說道:「可是,伯爺。下官之前也說過,實在是有公務在身。這兩位……」
「也是清遠侯指名要拿的人。」他的臉上仍舊是那副小心翼翼、愁苦不堪的神情。
但這個人在我心中的形象卻完全變了個樣兒。
要我沒看錯的話,那種招牌式的表情應當只是某種習慣或者掩飾吧?倘若他真的是看起來的那個人,也就不會在此時說出這麼一句令康斯星微微變了臉色的話來。
清遠侯指名要拿的人。
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考慮過,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看起來從前矮人們的那種通信工具。也許在東陸帝國當中已經普及了。
我曾在艾林的莊園當中殺死了一個東陸的伯爵。而且據說他在東陸還有相當大的勢力。但大家也都清楚,在如今這個年代,不可能有什麼人從平民出身,通過所謂的自己的「努力」便可身居高位,得到一個舉足輕重的地位。
那位名為查理曼的伯爵背後必定還有一個大家族。否則同樣是伯爵,為何這位「柳陽伯」就得給我倆充當翻譯官的角色?
那麼這個軍官口中的「清遠侯」……應當就是他的那個靠山了吧?
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做出反應、並且派來了一隊士兵——那又十有**是有血緣關係。
無論此刻康斯星的臉上是什麼表情。至少我已經不指望他能夠解決問題了。
他的爵位畢竟還是買來的。
因此我咳了一聲,站起身來。
那個軍官立即稍稍後退了兩步,做了個不起眼的手勢。
下一刻,一陣齊刷刷的「嘩啦」聲響起——守在門口、窗邊、台前的士兵們都將槍口對準了我。
這麼一來,原本那些不樂意出門想要看熱鬧的客人也慌了神,在一陣嘈雜聲之後統統蹲到了桌子下面。
我靜靜地看了那個軍官一會兒,然後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聲音倒的確不是我故意發出來的。而是腦子裡忽然聯想到了另一件事。
與那件事相比,眼前的狀況已經只算是一場遊戲了。
因為我明白了他們為何會對我擺出這樣的態度——如此的警惕不安。
殺死查理曼那一夜,很多貴族都在場。當時的情景被宣揚出去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然而我當時是以一個魔法師的身份、使用魔法殺死了他。但在如今的西大陸,已經沒有幾個普通人會相信魔法這種事情了。
西大陸尚且如此,科技更加發達的東大陸呢?
即便這些人知道我就是那個兇手……也不會如此慌張不安吧?畢竟他們手中的武器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具備了足夠的威懾力,倘若僅僅將我當成是一個普通人,可用不著擺出這樣的架勢。
那麼就是說,他們清楚地知道我的身份。
一個足以令他們、或者是令那位侯爵相信我的這個身份的人,此刻就在東大陸上。
那個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西蒙。
之所以這樣肯定,也是因為另一件事。
我的確在船上填寫了表格。也的確寫到我擁有大公爵的頭銜。然而西陸上的「大公爵」雖然不多,卻也不少。在大陸更南端,幾乎每一個小國的統治者都擁有此類封號。但瑟琳娜則是如實填寫了自己的身份——至少我倆有一個人的資料得是有據可查的。
有哪一個東陸人會如此清楚我與瑟琳娜之間的關係、並且能夠聯想到,那位「大公爵」即是撒爾坦?
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個人。
呵呵……那位老朋友啊。
竟然還沒死。
見到我站了起來,康斯星向我遞一個眼色。低聲問道:「您二位,究竟是……」
我擺了擺手:「我與一位故人之間的糾葛。您不必參與進來,交給我解決。」
不等他答話,我便對那軍官說道:「我想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現在你們打算怎麼做?」
軍官仔細地打量我,然後似乎是長長出了一口氣:「你的確是。我建議您,現在跟我們走一趟,解釋清楚一些事情。如果是誤會的話,我們會對您進行賠償、道歉……」
我笑了笑:「這些客套話就免了吧。眼下這種狀況,說這些多少有點兒不合時宜。我先得問清楚,你口中的那位清遠侯,是否家族當中有什麼人在西陸被殺死了?」
軍官微微一愣,終於收起了臉上的那副愁苦神色,沉聲道:「這麼說,你已經全招了。那麼就好辦了。不管你在那邊兒是什麼身份。但是如今來到了這裡,就得按照咱們這邊兒的規矩辦事。廢話少說,還請您配合我們——我們清楚您很是有些手段,所以也不想因為什麼誤會誤傷了你。」
瑟琳娜在我身後輕聲道:「九鼎還在車裡。」
我想的也是這一點。
倘若沒有那尊九鼎,我倒是可以跟這些人走一趟,好好看看能不能藉此機會見到些什麼重要人物——殺人這件事我倒並不放在心上,我起碼有十幾種法子讓那位侯爵不會再同我糾結這件「小事」。
更何況我也挺想見見西蒙,問問他究竟在作何打算。
然而我們一走,車裡的九鼎也許就會被人發現了。
因而我嘆了口氣:「抱歉。有要事在身,可能得明天才能配合你們的工作。」
軍官眉頭一皺,直視著我:「您要拒捕。」
「可能是這麼個意思。」我笑著點點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刻,厲聲喝道:「就地處決!」
我實在有些驚訝——那位侯爵竟然對我如此痛恨?痛恨到打算在一個港口,令地方部隊擊殺一位西大陸的公爵與大公爵么?
還連帶上康斯星這位有名無實的伯爵?
但驚訝歸驚訝,我可沒閑著。實際上法師之手早已控制了在場諸位的長槍,令他們漲紅了臉、卯足了力氣,都沒法將扳機扣下去。
直到兩秒鐘之後,那位軍官發覺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兒,轉頭厲喝「你們在做什麼」的時候,康斯星才如夢方醒地「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從我倆身邊逃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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