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始知君心

第五十九章、始知君心

乾夜去碧水灣的次數越發勤了。就算人不到,也會派人送些東西過去。今日是珍寶軒花鈿首飾,明日便是麗人堂的胭脂水粉。

洛輕寒看著每日打卡碧水灣的乾夜,心中腹誹乾夜這王爺當的也太閑散了些的同時,也對他心存感激。

弋府本就空曠,如今弋泠歌又不在府中,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以前還能去雲裳坊串串門,沒事和雲陽聊聊天,可自從紅衣和雲陽好上了之後,洛輕寒為了給他們倆創造更多的空間,已經不怎麼去雲裳坊了。就連每月的新樣式,她都是直接交給紅衣,讓紅衣送去雲裳坊。

現如今,花娘也去了,她的傷痛雖不及弋泠歌,但到底也是沒了從前的心情。

而乾夜,像是知道她一個人怕孤單似的,幾乎天天來陪。他們偶爾也會下幾盤棋,講兩三個笑話。一來二去,洛輕寒倒是覺得,自己從前對乾夜太苛刻了些,竟忽略了乾夜對她的善意。

紅衣擺弄著乾夜剛著人送來的慶豐樓的茶點,不禁說道:「夜王真是有心,知道姐姐最愛慶豐樓的糕點,就讓人買了送來。」

一旁的柳兒聽了接過話道:「是啊,以前我覺得若是姑娘能嫁給公子,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如今看來,夜王爺也不錯。若是姑娘能夠嫁給夜王,那可就是王妃了。」

紅衣的手一頓,但卻沒有說什麼。

而聽到柳兒此話的洛輕寒卻是在心中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難怪乾夜這些時日對她的態度如此殷勤,乾夜該不會真的是......

不過巳時三刻,乾夜便已經出現在了碧水灣中。

「慶豐樓剛出了新品,我便讓人給你送了來。如何,可還喜歡?若是喜歡,我便每日著人給你送來。」

「你這王爺可真是當的清閑,竟還有時間花在這種小事上。」

乾夜聞言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雖是小事,但若是能讓輕兒歡喜,於我而言,便是值得重視之事。」

聽到這話,洛輕寒心中卻是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測。而此時,乾夜便朝著一旁的紅衣與柳兒遞過去一個眼神,示意她們退下。二人見狀,紛紛退了出去。

平日乾夜來時,並未像今日這般屏退左右。可方才,他卻示意讓紅衣與柳兒退出屋內,這不竟讓洛輕寒心中疑惑,怕是乾夜有什麼事要對自己說。

「你將她們都支走了,那誰來給我煮茶?」

吃點心配茶,這是洛輕寒的習慣。

「今日我來為輕兒煮茶,如何?」說著,乾夜便真的開始煮茶的動作。

醒器、炙茶、碾茶、篩茶、煎水、制茶、配香、調茶湯。每一個煮茶的動作,乾夜一一做來,絲毫不差,倒是讓一旁的洛輕寒心中大大的驚訝了一把。她從不知,乾夜會煮茶,而且還如此精通。

看著洛輕寒十分訝異的神色,乾夜有些得意的說道:「怎麼,輕兒這麼看著我,難道是喜歡上我了?既然如此,那不如輕兒嫁給我,做我的王妃如何?」

雖是滿帶笑意的語氣,可乾夜眼神里的認真還是讓洛輕寒有些不敢直視。「瞎說什麼呢,你我身份有別,你的王妃,怎麼著也得是朝中大臣之女,怎麼也不可能是我這個一無所有的孤女。」

誰知,聽到這話的乾夜卻是心中一喜,嘴角也微微翹起。他抓住洛輕寒的手,輕笑道:「這麼說,並非輕兒心中不願,而是覺得自己身份低微?輕兒莫不是忘了,父皇已經封了你為郡主。若你是因為此事而擔憂,大可不必。那些朝中大臣的女兒,身份又怎麼及得上你。」

洛輕寒卻是快速的將手從乾夜手中抽了出來,抱歉道:「對不起阿夜,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對你,並無此意。」

手中的溫度消失,乾夜的臉色也暗了暗,不過他還是好興緻的對著洛輕寒說道:「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不會喜歡上我。輕兒,你心中應當明白,竹青不是你的良配,你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心有所屬,又何必做些無用功?不如將這份心思放在別的女子身上。京城之中,尚未出閣且適宜的女子自是不少,我想,她們定是十分願意嫁入夜王府的。」

若是無心,便不要給對方任何的機會,快刀斬亂麻才是將傷害降到最低的方式。洛輕寒視乾夜為好友,所以她希望在乾夜對自己的感情並非太深的情況下能夠止步於此。而京城名媛貴女自是數不勝數,相信總有那麼一兩個能夠入得了乾夜的眼。

「她們願不願意關我何事。」乾夜不怒反笑。「況且,你怎麼知道我做的是無用功?輕兒,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最終,我都會讓嫁給我,成為我的王妃。因為,這將會是你唯一的選擇。」

洛輕寒蹙眉。「你什麼意思?」

「你可知為何你會被提前放出來?」沒等洛輕寒回答,乾夜便接著說道:「那是因為皇後跟父皇請旨給你我賜婚。只待開春,賜婚的旨意便會下來。」

說到這兒,乾夜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竟又和洛輕寒說起佛雲寺刺客一事來。「哦,對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刺殺花娘的人正是皇後派去的。原本,她是想將你和花娘一道除掉,可是卻沒能如願,只是殺了花娘一人。不過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個好消息,畢竟,若是花娘順利產下龍子,榮寵只會更勝。」

洛輕寒有些不太相信乾夜的話。若真如乾夜所說,刺客是皇後派去的,並且刺殺的對象是花娘和自己二人。那麼,皇后又怎麼會幫著乾夜讓皇上給她和乾夜賜婚?

若說皇后忌憚花娘肚子里的孩子,她是信的。畢竟,後宮自古以來不是子憑母貴,便是母憑子貴。可是皇後為什麼會派人去殺她?是因為她與花娘交好?可是,這樣的理由,連她自己都不信。

乾夜自然是從洛輕寒的臉上看到了懷疑之色。「怎麼,輕兒認為我方才所言不實嗎?輕兒可能還不知道,父皇曾經有意將你納入後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竟然打消了這主意。如此,輕兒還覺得皇后沒有殺你的理由?」

這一番話下來,洛輕寒的震驚可謂是不小。

先是被告知自己將會被賜婚乾夜,后是知曉了花娘之死是由誰人所造成。如今,更是從乾夜口中得知皇上竟然對自己有意,竟還想過將自己納入後宮。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讓洛輕寒的腦子有些混亂。待她將這些消息消化之後,她看向乾夜的目光中就帶了幾分疏離與防備。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花娘被刺殺,連皇上都沒有找到兇手,而你卻說是皇后所為。當時的你根本就不在佛雲寺,根本就沒有見過那些刺客,怎麼就斷定是皇后?不對,夜魅是你的人。難道......」說到這兒,洛輕寒心中一個激靈,難道刺殺花娘一事,是乾夜和皇后合謀的?

不對。

若是合謀,今日乾夜便不會將此事告訴她。

可是,又怎麼解釋乾夜對這件事的了解程度?

「怎麼,輕兒懷疑我?」

乾夜那雙深邃的眸子明明在笑,可是洛輕寒總覺得那笑意未達眼底,似乎蒙著一層迷霧。隔著那層迷霧,讓洛輕寒無法看清乾夜。

「阿夜,我突然發現,我好像從來都不了解你。」

「不急,等到父皇賜婚的旨意下來,我們有大把的時間相處,到時候,輕兒可的以慢慢了解我所有的一切。」

乾夜這句話說得胸有成足,好像她嫁給他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原本還對他心存感激的洛輕寒,卻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她生平最討厭的,便是被人安排,而且還是在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不管今天從乾夜口中知曉的這些事是真是假,又是否和乾夜有關聯。此刻,在洛輕寒心中,她已經有些不喜乾夜了。他的行事做派,說話時的不容拒絕與居高臨下,都讓她覺得反感。

她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你越是強迫她,她越是反抗。「你休想,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淡青的裙裾從乾夜身邊拂過,再看時,屋中早已經沒了洛輕寒的身影。

自竹青離去之後,洛輕寒已經很久沒有來花溪了,今日不知怎的,竟來了這兒。原本是想折返而歸,可是在轉身的那一剎那,卻突然瞥見一抹天青色禪衣。

他怎麼會在這兒?

正想著,從木屋中走出的竹青也瞧見了輕寒的身影。還沒等到洛輕寒想明白為何竹青此時會出現在花溪,竹青已然出現在了她面前。

鼻尖處傳來一陣淡淡的檀香之氣,讓洛輕寒聞之就覺舒心。「你今日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誰知,竹青竟然一改往日謹言慎行的風格,破天荒的直言不諱起來。「等你啊!」

洛輕寒頓時愣住了,不明白竹青這句話是何意思。她抬頭盯著竹青,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竹青見狀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不僅如此,竟還動起手來,伸手撫著洛輕寒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

「我說,我在這兒等你。」

洛輕寒越發不明白竹青到底是什麼意思了。於是,她便問道:「等我,你找我有事?為何不直接去碧水灣?」

平日都是竹青被洛輕寒調戲玩笑,今日似乎被反了過來。看著洛輕寒一副獃頭獃腦不明所以的樣子,竹青的心情從未有過的愉快。他不禁心想:難怪輕兒以前總喜歡調戲我,原來竟是這般有趣。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便在這兒等。而且,碧水灣再好,還有旁人知曉,而這兒,只是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今天的竹青與往日不大相同。不僅從見面到現在都是一臉笑意的注視著洛輕寒,而且言語上也較之平常大膽了許多。這不竟讓洛輕寒懷疑,竹青是不是中了邪。說著,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竹,你沒事吧?你該不會撞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所以中邪了吧。」

而下一秒,竹青的舉動直接讓洛輕寒呆立當場。

竹青一把將洛輕寒抱住。修長的手臂相互交錯落在洛輕寒的背後,動作溫柔,輕輕的將她的圈在自己的懷中。

「輕兒,我想清楚了,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一起吹笛,我想聽你彈琴,看你跳舞,想和你一起欣賞你說過的春夏秋冬。」

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夾帶著竹青特有的檀香之氣。

告白的話就這麼毫無防備的盡數落入了洛輕寒的耳中,撞進了她的心裡,讓她整個人都有一種獃滯的後知後覺。

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一時之間,洛輕寒被竹青圈在懷中,身體僵硬,不敢動彈,生怕自己是在夢中。過了一會兒之後,洛輕寒才小心翼翼的輕聲詢問道:「阿竹,你......剛才說什麼?」

竹青稍微將洛輕寒放開了些,低下頭,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而又虔誠的一字一句道:「輕兒,我說,我會為你還俗,做尋常人家的男子,和你一起賞花聽雪,煮茶品茗,吹笛觀舞,和你一起,看遍春夏秋冬的每一種風景。」

這一刻,洛輕寒聽到了自己胸腔中發出「咚、咚、咚」的劇烈跳動聲。一顆心根本就不受控制,激烈的跳躍著。彷彿下一刻,她的整顆心就要跳了出來。

「你說的是真的?」即使心跳的厲害,洛輕寒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竹青面色暖如三月的陽光,含笑的眸子里溢滿了深情。「我以佛祖的名義發誓,剛才所言皆是真心。」

「可你以前不是說要和你師傅一樣普渡眾生嗎?」

「佛渡眾生、渡萬物,而你也是眾生一員。眾生自有佛渡,而我,只渡你一人。」

淚,就這麼毫無預兆的無聲落下,沾濕了竹青的天青色禪衣。

縱然眼前一片模糊,可此刻的洛輕寒,卻是覺得心中是從未有過一刻比此時更加的清明開朗。

而一路跟隨洛輕寒至此的夜魅,在看到遠處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影時,雙拳微微用力。可不過一瞬,便又鬆開了,隨後轉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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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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