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破釜沉舟
以汪公館表少爺的身份,認識了6軍省、海軍省、外務省及興亞院的影佐禎昭、犬養健、清水董三、須賀彥次郎、西義顯;作為汪jīng衛的親隨,又見過了華北派遣軍司令官、6軍元帥衫山元,甚至還合了影。
這份天大的「殊榮」不是誰都有的,這麼大世面也不是帶他白見的。
同意陳大少爺跟自己一道返回上海后,汪jīng衛話鋒一轉,問起劉培緒的招募進展。得知其活動經費嚴重不足,招募工作即將難以為繼時,自然而然地又打起他這個內弟的算盤。
未來的國民zhèngfǔ主席、軍事委員會委員長開了口,陳大少爺不能不給面子,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能獲得他的真正信任,現在花掉的遲早都能找回來。於是毫不猶豫地拿出剩下的三萬多聯銀卷,代為轉交給了劉培緒。
正如梅思平所言,有汪jīng衛和影佐禎昭在,給那近三百號部下買火車票根本算不上事。考慮到汪jīng衛一行下午就要走,陳大少爺乾脆兵分兩路,讓陳長福、張慶喜和阿東帶領剛招募到的部下坐明天上午的火車,自己則跟汪jīng衛一起去天津,乘「五星丸」號先回上海。
rì本人提供的輪船,比走走停停的火車快得多。第二天下午五點左右,「五星丸」號便已抵達黃浦江。
先期從東京回上海的周佛海、陶希聖、林柏生、傅式說,從廣東老家回來的陳璧君、陳昌祖,原本就留在上海的褚民誼、葉蓬、楊揆一,以及「梅機關」的及川、今井和晴氣等三十餘人,在荷槍實彈的rì本憲兵保護下,早已等候在碼頭上。
久別重逢,少不了一番寒暄,跟眾人挨個打完招呼,汪jīng衛才在周佛海的提議下上車,準備回他在上海的新家——愚園路一一三六弄。
這麼多人中,陳大少爺最喜歡跟褚民誼打交道,還沒等他開口,前面便傳來陳璧君那熟悉的聲音,「繼祖,過來跟表姐坐一輛車。」
「去吧,還愣著幹什麼?」
褚民誼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隨即使勁地把他推上前去。又要被說教了,陳大少爺暗嘆了口氣,不得不硬著頭皮應道:「來了!」
汪jīng衛和周佛海似乎有重要的事要說,他倆佔了一輛車,要不母老虎車上也不會有他的座,見副駕駛上的陳昌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陳大少爺立即裝出副委屈的樣子,嘀咕道:「表姐、表哥,前段時間你們都去哪兒了?電話打不通,梅花堂又進不去,害得我整天為你倆擔驚受怕。」
「別假惺惺的了,」陳璧君給了他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我們去哪兒了等會再說,先告訴我煙戒了沒有?」
儼然一副大姐的樣子,搞不清楚的還真以她關心自己呢,陳大少爺很是不屑,但還是挺直腰桿說:「戒了。」
「真戒了?」
「真戒了!都一個月沒碰了,表姐,騙你我是小狗。」
這句充滿孩子氣的話,引得陳璧君撲哧一笑,「還小狗呢,都二十好幾當團長的人了,不能總這麼沒個正形。」
「我看是真戒了,」陳昌祖指著他的臉說:「氣sè比上次去梅花堂時好很多,不容易,真不容易。」
兩個多月不吸大煙、不近女sè,陳大少爺的身體rì漸康復,乍一看,真給人以脫胎換骨的感覺。陳璧君滿意的點了點頭,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表弟,戒煙靠得是毅力,不要嫌表姐啰嗦,現在正是能否徹底戒掉的關鍵時候,所以一定持之以恆,絕不能半途而廢。」
「知道了,我絕不會表姐失望的。」
「能這麼想表姐很欣慰,」陳璧君岔開話題,指著前面的陳昌祖說:「你不是問我和昌祖前段時間去哪兒了嗎,我們回了趟新會老家,像你一樣招了些靠得住的家鄉子弟。」
「這是好事啊!表姐夫為其難搞『和運』遭人忌恨,安全事宜豈能假手於人,表姐做得對,還是自己人靠得住。」
「難得表弟如此識大體,比那些個只知道要官要錢的強多了。」
陳璧君扶了扶眼鏡,接著說道:「不過人雖然招到了,可沒槍沒炮,甚至連個cao練的地方都沒有。說來這也算不上什麼事,丁默村和李士群都願意提供,但這麼一來跟假手於人又有什麼區別?表姐幾經權衡,最後還是想到了你……」
意料之中的事,槍又不用自己花錢買,軍營更不是自己的,陳大少爺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不就是幾桿槍嘛,用不著求人!表姐,包在我身上了,要多少你吱個聲,明天一早就讓人給你送去。」
陳昌祖趁熱打鐵地問:「那軍營呢?」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讓他們去就是了,」陳大少爺頓了頓,又補充道:「回頭我跟老夫子說一聲,讓他把被服和伙食一併解決了。」
陳璧君欣喜若狂,頓時像男人般地哈哈大笑道:「還是表弟爽快,你放心,表姐不會讓你吃虧的,等周先生忙完眼前這陣,就讓他幫你把糧餉什麼的都補上。」
說話間,車隊緩緩駛進愚園路一三六弄。
這是一條長長的里弄,只有一個面向愚園路的出口,很幽靜,也很隱僻。弄內另有十幾棟dú1ì的小花園洋房。76號已把原有的居戶全部遷走了,現在由周佛海、褚民誼、梅恩平、陳net圃、羅君強等人分別居住。
安全由76號jǐng衛大隊的一百多個特務負責,rì夜嚴密地保護著,沒有76號所的臨時證件,或預先通知的特定賓客,完全無法進入弄內。
參加新zhèngfǔ籌備工作的重要人物,只有極少數不住在裡面。據陳昌祖介紹,除了岑德廣、林柏生以外,就是陶希聖和高宗武還住在租界內。
陶希聖和高宗武這兩個漢jian中的「叛徒」,陳大少爺是如雷貫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個月他們就會跟汪jīng衛分道揚鑣。他們能善終,但怎麼都無法洗刷甘當汪jīng衛馬前卒的恥辱,畢竟沒有他們的穿針引線,汪jīng衛出不出逃還兩說呢。
也正因為如此,陳大少爺才打消了用他們那種方式倒戈的念頭,而決定真刀真槍的干,讓所有人都說不出什麼來。
見陳大少爺獃獃地望著遠處正跟汪jīng衛、周佛海說話的陶希聖和高宗武,陳昌祖忍不住地問道:「繼祖,看什麼呢?」
「沒什麼,」陳大少爺緩過神來,一邊跟著他往裡走去,一邊敷衍道:「我在想是不是也去丁主任那邊辦個通行證,省得來來回回的打電話不方便。」
「辦什麼辦?」
陳璧君轉過身來,指著里弄口的那棟洋房,「看見沒有,葉蓬和楊揆一他們都搬過來了。繼祖,聽表姐一句勸,哥倫比亞路不太平,乾脆也像他們一樣搬過來,這樣早晚也好有個照應。」
「搬過來自然好,可我好歹也是個少校團長,將不知兵的,將來怎麼為表姐夫效力?表姐,我還是住江灣軍營算了。」
「那三太太和四太太呢?你真放心把她們扔在哥倫比亞路。」
「讓她們都去軍營,縫縫補補,洗衣做飯,總能派上點用場。」
陳璧君樂了,禁不住地問道:「那五洋雜貨和藥品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陳大少爺臉sè一正,煞有介事地說:「表姐,我可是鐵了心要跟表姐夫搞『和運』的,軍機大事還忙不過來呢,哪有時間和jīng力做什麼生意呀?回頭我就讓他們歇業,順便把那棟花園洋房也賣了。」
「你不是開玩笑吧?」
陳璧君徹底傻眼了,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陳昌祖更是提醒道:「表弟,姨夫掙下這份家業不容易,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陳大少爺抬起頭來,斬釘截鐵地說:「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表姐和表姐夫為了搞革命連命都不要,我那點家產又算得了什麼呢?」
里弄里那麼多人,個個都信誓旦旦地說對汪jīng衛忠心耿耿,可不是要錢就是要官,又有誰能像陳大少爺這般為「和平運動」破釜沉舟?
陳璧君感動不已,緊抓著他的胳膊哽咽道:「表弟,從今往後你就是姐的親弟弟。這個少校也不要幹了,干就幹上校!他rì還都南京,我一定讓四哥授你個少將銜,看誰還敢像現在這般瞧不起你。」
陳大少爺樂了,眉飛sè舞地說道:「那我得多招幾個兵,不然當個少將團長一樣會被人笑話。」
見過敗家子,沒見過如此沒心沒肺的敗家子。陳昌祖大跌眼鏡,愣了好一會兒才呵呵笑道:「還是表弟有志氣,走……別在外面說了,我們進去好好給你慶祝一番,祝你榮升上校團長。」
邱、謝、楊、林、陳,檳榔嶼五大姓氏公司的子弟都在江灣軍營等等著呢,陳大少爺可沒有時間進去慶祝自己的「榮升」,便一本正經地說道:「表姐,我還是不進去了吧。龍山堂、植德堂、石堂、九龍堂和潁川堂的近百號兄弟已訓練了近十天,我再不露面實在說不過去。」
不遺餘力地拉陳大少爺落水,還不是為了拉攏他身後的福建公司?孰輕孰重,陳璧君是清楚了,立馬同意道:「繼祖說得對,還是辦正事要緊。昌祖,你去跟桂副官說一聲,讓他安排輛車,算了……還是用我的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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