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鬨堂大孝即墨仁
翡翠城天一黑貧民窖就會實行宵禁,凡有點燈或無令遊盪者必定嚴懲不貸,與之相反是公民區燈火通明徹夜不息。
丐頭髮現自己暗藏的金子被盜時天已將黑,縱然怒火攻心也不敢冒著被巡遊衛兵抓捕的風險去追鄒三,滿腔怒火把他平時偽裝的溫情面具燒得一乾二淨。
江望回來時遠遠就聽見丐頭的打砸喝罵的聲音,等他走進門時一個板凳就快速襲來被他靈巧的錯身閃開。
丐頭雙眼圓睜布滿血絲只欲擇人而噬,見到一臉輕快進來的江望比在黑暗驟見強光還要讓他不適。
他怒喝道:「你還敢回來,說,鄒三在哪裡你和他是不是同夥,老子待你們視如己出,你們這些畜生不如的白眼狼竟如此報答我!」
這問題其實是沒什麼道理的,這些人中最不對付的就是鄒三和江望,何況真是同夥又如何會回來呢?
但有眼睛的人見到怒火中燒的丐頭的人便能明白這個時候是沒法講道理的,有點理智的都早早躲了開來。
至於跑的慢得地上就躺了兩個,被打的蜷縮在地,身下積了兩灘血窪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裝暈還是真暈。
幸好江望也不是來講道理的,要不是他的原則一直是以直報怨,這個院子其實他也大可不必回來。
有了技能身體屬性再孱弱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天下之大大可去得,但復仇可是生物與生俱來的本能,不以直報怨,江望怕以後吃飯都沒有滋味。
矮身錯過板凳的江望,輕巧的在地上一滾一撐人就像離弦的箭般竄到丐頭的面前。
這套動作行雲流水,和他這幾個月的拙劣表現可謂天差地別,就算是原主復生也沒可能有這樣矯捷的身手,丐頭的神志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但能當丐頭的人縱然年輕時沒正經練過武,街頭鬥毆經驗總是豐富的,眼見江望竄到眼前,大腦沒反應過來時手臂已下意識擋在臉前。
這應對不可謂不快不正確,江望卻彷彿早有所料一般,電光火石之間手腕柔韌如皮筋一收一甩將匕首擲出剛好從丐頭雙臂交叉的空隙穿射進去。
隨著寒光一閃,匕首「咄」的一聲釘入丐頭身後的門板,一線血珠啪嗒啪嗒的快速滴落而下。
丐頭嘴裡發出「嗬」「嗬」聲雙手捂住噴射血柱的脖子。
脖頸動脈破裂的傷口卻怎麼也捂不住,只要一兩分鐘大量失血就會引起心臟麻痹,同時大腦缺血導致四肢乏力不受控制。
很快就連捂住這個簡單的動作也無法做到,只能軟倒在地進入假死狀態,再幾個呼吸間就會從休克變成真正的死亡。
江望不管前世今生別說匕首連指甲刀都玩不轉。
割喉的架勢卻猶如千錘百鍊的刺客大師一般,讓匕首繞過丐頭的雙手防禦準確的命中他的動脈,這就是技能的可怕,玩家真正的優勢。
江望走到房門前將匕首拔出,繞過丐頭還在溢血的身體。
既沒有細數丐頭的種種罪狀給自己的行為添加正義性,也沒有對丐頭百般折磨折辱以己之道還彼之身,確認丐頭已經回天乏術后江望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等他出門后,才三三兩兩的有人從門后從水缸從草堆里探出腦袋來。
有去查看丐頭身體的,有去救助之前被丐頭暴打到底的同伴的,也有往後院跑去找丐頭剩餘財產的.....只沒有大喊殺人,恐懼的。
.......
黑夜悄然而至。
在貧民區已經浸入黑暗時公民區依舊燈火通明,不過這光明裡也是階級分明。
普通公民多用菜油、豆油隔段時間還要用燈杖挑燈芯來防止油燈熄滅,用的也是劣質菜油.豆油。
這些油因為榨取工藝問題雜質很多,燃燒不徹底導致光亮小,有異味,煙霧大。
人長久處於這種環境里勞作學習,對眼睛和鼻子的損害都非常大,近視、鼻炎是家常便飯,目盲失去嗅覺也不是不可能。
有爵位或者公職的上等公民家裡,用的多是動物油,其中上品的例如東海鯨油,西荒豹油...
加以石棉燈芯盛以崖柏木燈座,不但徹夜長明不息又有異香繚繞似薄荷、似松柏,使人精神提振。
只是東海西荒遠遠在萬里之外,鯨魚豹獸又何其難尋,等運到九鳳七國時一斤鯨油更貴於一斤黃金。
尋常公民勞作整年所得亦不見得能買得起一晚所需鯨油的錢資。
這在即墨大夫家卻是再尋常不過的耗材,一晚之所耗錢資,可供百八十家下民終年之所用。
說是家,這家周長數十里涵蓋方圓百里,又有矮牆,望台,奴僕千計,護院武士二百人餘人實是城中之城。
即便擁有如此豪奢的家資城堡,即墨大夫的臉上仍然是愁眉不展。
只因他父親即墨晁不日前就駕鶴西去,他能繼承父親的爵位家資,卻繼承不了他的幾十年的威望和朝中大臣錯綜複雜的交情。
他爹還沒入土,王城召他三個月後朝貢的旨意就馬不停蹄的送到他手裡。
如今臣老主幼,聽調不聽宣是常態,臣主之間已有傾覆之象,這種時候像他父親之前那樣倚老賣老一病到死,在家不要攪合進這旋渦反倒最好。
但他父親是三朝元老可以倚老賣老,他又哪有那資本隔岸觀火,兩頭下注,每每想到要踏進去這種稍有差錯就是抄家滅族的時局裡他就心焦失眠。
這時家宰進來稟報:「家主,老家主陪葬的器具、案鼎、金銀、玉桂、兵器、簡書、盔甲、奴僕、婢女、奴隸、武士,都安排妥當了就是十三夫人這個....?」
老家主的十三夫人年不過十六,形若扶柳、艷若桃花、一舉一動無不勾人心魄。
原本是老家主「娶」來沖喜,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喜事沒有辦成先把喪事辦了,前兩天即墨大夫還心裡暗喜老頭子走了正好讓他一併繼承。
現在即墨大夫滿心的生存還是毀滅……哪還有空關心女人的問題。
不耐煩揮了揮手:「父親遺言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他想要,就把那些姬妾、舞女、歌姬全都給他一起帶下去好了,也算我這兒子能盡得最後一點孝道。」
家宰恭謹道:「家主真是純孝,老家主泉下有知亦當足慰。」說罷低眉頷首面向家主緩緩膝行退下。
「等一下!」即墨大夫又揮手叫停了做足姿態的家宰。
「家主還有何吩咐?」
「把老八也一起安排下去吧,父親生前就最寵他了,我傷心欲絕恨不能隨父親而去只是子幼妻愚又有偌大家業需要我來維繫。
只能讓他這個最得寵的幼子受點委屈替我下去盡孝了,想必父親見到他也一定是歡喜的,你說可好?」
「好,好,實在太好,便有偌大冥宮千萬冥仆,若無親人陪伴左右,老家主又該何等孤單,家主的拳拳孝心,實在讓臣下感動涕零....」
說罷家宰真得眼出熱淚沾濕雙襟,一拜在地。
見到家宰的感動樣子,即墨大夫第一次露出輕快的微笑,這和善親切的笑容讓葬禮的沉重氣氛都被驅散了幾分。
江望就正是這時候走進這座城中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