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韶關
第二天清晨,一道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伍子胥的臉上。
他睜開眼,手邊摸到了幾個野果子。
公子勝眼睛通紅的看著他:「伍大夫,你醒了。」
伍子胥,想要起身,但全身一陣酥麻的疼痛。
他靠在樹上,將果子在身上擦乾淨,一口撕咬了下去,看了看旁邊養狼的屍體。這是一隻成年的獨狼,雖然年老但依舊強壯,像是被趕下來的老狼王。這種事在狼群中非常常見。看著這具野狼的屍體,一種莫名的力量和希望,在他心底誕生。他發自內心的笑了:楚王啊,楚王,你和這頭狼有什麼區別?
他想要罵句髒話,但是看到旁邊的公子勝到了嘴邊,卻變成了這樣的話:「公子,這是一坨被趕下來的狼王,因為它在狼群中殘暴不堪,所以才會被新的狼王所取代。一個好的君王要行天道施仁政。否則的話,夏桀商湯自會有人來取代他們。」
公子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伍子胥從胳膊里拔出一顆狼牙,送到公子勝面前:「公子,拿著它,永遠不要怕。」
公子勝接過狼牙,在身上擦乾淨,珍貴的放進口袋。
兩個人重新上路了。
他們白天躲藏,晚上趕路,終於走到了昭關外。昭關是一座險要的關口,兩山加一河,昭關正坐其中,無論水路還是陸路都將其牢牢地鎖住了。昭關兩面都是縣岸峭壁,遠古的大森林從懸崖兩邊蔓延,裡面猛獸出沒,瘴氣瀰漫,而且自己又帶著小公子,只有過關一條路。
過關過關,過關又豈是那麼容易?這裡重兵把守,盤查嚴苛,伍子胥一連幾天觀察,都沒有發現破綻。他仰頭看著天空盤旋的猛禽,整個人蒼老了許多。想我伍子胥幾經顛簸,九死一生,難道這最後一個關口要最終功虧一簣嗎?
一直看到日頭偏西,伍子胥也沒有想到過關之法,只得轉去遠點的村子借住一宿。
伍子胥帶著公子勝沒走多久,迎面走來一老丈。這老丈見到伍子胥,一愣。伍子胥見狀不妙,立刻快步向前,兩人擦肩而過。
就在伍子胥以為安全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伍子胥!」
他下意識地回了頭,立刻就認識到自己暴露了。大驚手扶劍柄問道:「老人家在說什麼?」
老丈人拱手行禮:「老夫是扁鵲的徒弟東皋公,自少以醫術游於列國,現在年老隱居。數日前,昭關的守將小恙,請老夫過去,見關上懸有絹拿畫像,與君相似,是以問之。少君不必多疑,寒舍只在山後,請移步有話相商。」
伍子胥心想此人剛剛可以假裝不認識,然後報信領賞,卻依舊冒著生命危險與我相認,現在我們正想休息,換個陌生的村莊一樣會有風險,不如隨他去吧。伍子胥放下了一些警惕,隨老丈人前去。
隨著老丈來到山中的草屋,子胥落座后拱手說道「老人家,不敢欺瞞,我就是伍子胥。但我現在身負父兄切骨之仇,大仇未報,我不敢死,望老丈勿要泄露小子的行蹤。」
東皋公:「醫者濟人之術,怎能有殺人之心?這裡偏僻,少君只管安心居住,昭關防守嚴密,過關需要從長計議。」
伍子胥起身跪拜:「望老人家看在伍家無故被楚王幾近滅門之慘禍,指點員如何過關。」
「少君且在此住下,我有一朋友,和少君長相酷似,我去尋他,可以來個李代桃僵。」子胥再拜。
一連七日東皋公不見歸來,子胥先是心急如焚,然後茶飯不思,最後心境大亂。這個老頭莫非是想誆我?一開始不報官只是不確定我是誰。可是,如果他去報官又用得著這麼久嗎?來回一天足夠了。難道是他的那位朋友不願意,殺了他?還是逼著他一起報官?
伍子胥越想越心驚,每天不敢睡覺,寸步不離的抱著劍,一有風吹草動,他都立刻仗劍跳到在門板。
次日天明東皋公帶人前來,伍子胥警惕的開門。
東皋公看著眼前的伍子胥,眼神中滿是震驚。
「少君,你的頭髮。」
伍子胥也愣了,打開發冠散開頭髮果然已經全部花白。他掩面流淚,沒想到啊!整天的擔驚受怕居然讓我白髮如老翁。
同東皋公一起來的皇甫訥忽然大笑「天意啊,這樣一來過關就容易了,任誰也不會想閣下會變成老翁的模樣。」
伍子胥尋聲望去,定睛一看,看一人長得與自己竟有六七分相像。
三人不在多話,立刻著手準備。
昭關關卡張貼著伍子胥的畫像,官兵會對每個過關的人仔細核對相貌。
皇甫訥臨到關前,守關的士兵抬眼一看他。他立刻神色慌張的往後跑去,士兵立刻警覺起來,馬上追趕上去。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來抓伍子胥!」
其他的官兵也追了上去,門口就只剩下了三五個守衛。
見狀,伍子胥立刻逃出韶關,守衛看他一副老者神態,而且伍子胥正在被追趕,絲毫沒把他放在心上,更沒有認真比對畫像。
緩步過了昭關后,伍子胥壓著步子繼續緩步向前,盡量不讓別人看出他的慌張。走不多遠就是白蓮河,放眼所及,不見任何的橋樑和渡船,他也不敢停留,急匆匆沿著河岸向著下游跑去。
守關將士發現是皇甫訥假扮的伍員后,急匆匆追了出來。伍子胥聽到馬蹄聲,回身望去,只見韶關方向塵土飛揚。在這追兵將至的緊急關頭,伍子胥望見河中有一葉孤舟,一個漁夫打扮的老人正在河中釣魚。
「老人家!老人家!」
漁夫見有人揮手呼喚,收了角竿就將船搖到了岸邊。
伍子胥不等船停穩,趟著河水跳上了船。
漁夫也不多言,直接把船搖過河。快到對岸時,追兵已到對岸傳,他們大呼船家轉頭,漁夫仿若沒有聽到,繼續渡船。
伍子胥急忙解下腰間的佩劍,雙手捧起遞與漁夫道:「吾乃楚國太傅之子伍子胥,楚王無道枉殺全家,只有我一人逃出,望老人家憐吾家門不幸,收下此劍不要在回去載楚兵過河了。」
漁夫聽了笑了起來,「我要是為了錢,直接把船搖回去,直接賞千金,何必要你這把劍。而我今天收了你的劍,那我就是乘人之危了,到岸了,拿著你的劍下船吧。」
伍子胥見漁夫如此,躬身行禮:「他日若要報答老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漁夫又笑道:「萍水相逢,名字又算什麼。你就叫我打魚翁,我就叫你渡船人吧。」
伍子胥看著追兵和漁夫,本來殺心已起,準備動手,但聽到漁夫的這番言論,頓時羞愧難當。
「我身負血海深仇,必須要活下去,老人家,對不起了。」
他抬起寶劍,幾劍當穿了船底。見漁船呼呼進水,不可能再載人了,他趕緊跳下船,向著漁夫再次作揖。
走到這裡,伍子胥一改往日的愁容,自信從容,大踏步奔向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