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劍客與俠盜
第一卷《鐵劍丹心》
第02章劍客與俠盜
宇文斌累了,他終於躺在軟軟的床上睡著了。
夜過子時,天上月亮被雲遮擋,四處漆黑一片,街道上的雞、鴨、鵝都睡著了,連狗叫都聽不到。夜晚,街道上只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還有樹上煩人的知了,一直在叫。
這一天已經是七月初五,自從宇文斌七月初一的白天到達洛陽城算起,今天已經是第四天,這四天里,他什麼事都沒有干,每天都在洛陽城裡閑逛,每天,他總要睡個懶覺,每天雞啼的時候,他在床上睡的正香,外面的太陽曬屁股的時候,他才能起來。
每天辰時二刻的時候,宇文斌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他習慣了讓店小二送一壺熱水,一塊柔軟的白色干毛巾,盆里倒滿了熱水,將干毛巾扔在熱水裡泡一會,然後,用熱毛巾敷在臉上,這是他多少年的習慣,與之不同的是,在鳳凰島上,他每天總要早起一刻鐘,自己給自己燒一壺開水。
辰時末刻,宇文斌會在客棧的大堂找一個靠近邊角,靠近窗戶的酒桌旁坐下,吃一碗熱混沌,這一碗混沌他總能吃到巳時初刻,酒桌前一坐下來就是一個時辰,他總喜歡一個人獃獃地看著窗外過往的車輛和行人。
宇文斌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在他的眼睛里時常看到光芒,和天上夜裡的星星一樣,他沒有憂愁,幾乎從來都沒有。
七月初五的丑時,天上月光被黑夜籠罩著,像是皮膚光滑的美人穿上一層薄紗,若影若現。風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煩人的知了越來越吵鬧,高升客棧一旁的巷口裡,正在熟睡的小黑狗突然不知道是怎麼了,不停的狂叫起來。
狗的狂叫聲吵醒了正在睡夢中的宇文斌,他起身穿上鞋子,向窗戶邊走了過去。
宇文斌沒有點著房中的蠟燭,但半個房間已經被照亮,他揉了揉眼睛,扣掉了眼屎,他還沒有真正的睜開眼睛,但是這一束光卻晃得刺眼。
宇文斌現在已經睜開了雙眼,眼珠子瞪得老大,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對面衚衕的牆面上的影子,是月光么?顯然不是,牆上有三個人的影子,三個人的頭上都戴著草編的斗笠。
這人的影子不是月光下的影子,是刀光劍影下的人影子。
三個人,一個人拿劍,一個人拿刀,另外的一個人手裡什麼也沒有。
拿劍的人道:「大哥,何必和他啰嗦,我們直接結果了他,回去向宗主交差,宗主一定很高興。」拿刀的人道:「二弟,你我兩人互攻,刀劍雙殺,我攻他的上盤,你攻他下盤。」
刀光劍影交錯間,三人互拆了二十多招,另外一人道:「你們二人何必這樣,我只不過是在你們地獄門的廚房,偷吃了一隻燒雞,又喝了一壺酒,你們就這樣趕盡殺絕,是你們太窮了么?」
拿刀的人道:「少他媽廢話,深更半夜,來我們地獄門又吃又喝的,當我們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拿劍的人道:「你這臭乞丐,臭氣哄哄的,弄髒了我們的廚房,還打攪了我們宗主過六十大壽,今日必取你的狗命。」
小乞丐道:「誰稀罕去,你們地獄門個個都是殺人惡魔,江湖上不知道多少好漢被你們追殺、滅門,你們兩個最不是東西,狗屁的刀劍雙殺。」一聽到這罵人的話,站在一旁拿劍的人怒道:「何必多費口舌,殺了你才是正經事。」
話音剛落,一刀一劍上下助攻,直刺小乞丐肩頭,招招毒辣,小乞丐來回的躲身閃避,雙手突然抓住刀劍,另外兩人托手扔掉了兵器,三個人互相対掌,又打了好一會,小乞丐脫掉了長袍,雙手使出點穴的手法,點住了使劍之人的關元穴,后一翻身一掌送出,使劍之人倒地不起。使刀之人一看,立馬變掌為拳,迎著小乞丐面門打來,小乞丐以剎那間,飛快的身法繞到他的背後左腿彎曲,以點穴手法直擊使刀之人的魂門穴,使刀之人直接面部垂下,重重的磕在一旁的的石板路上。
小乞丐見二人倒地不起,嗖的一聲,以衚衕牆面借力,飛登到屋檐之上,哈哈大笑道:「地獄門作亂江湖,惡貫滿盈,今日我不殺你二人,只為小懲大誡,只因你二人以污言穢語侮辱我,留你二人狗命,下次在見面定不饒恕。」
話音剛落,小乞丐早已在這個破碎的黑夜裡,消失不見。
宇文斌在房間中見此二人倒地不起,但還未死,等了好一會,拿刀的人緩緩爬起,非常的痛苦呻吟道:「二弟,趕快走吧,回去稟報宗主,讓宗主定奪。」
話說完,二人撿起兵器,非常狼狽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此刻宇文斌嘴角上揚,露出微笑,低下頭去,倚靠在客棧二樓的小窗前,思慮良久。
宇文斌將頭伸出窗子外面,衚衕口的街道上狗也不再狂吠,只有樹上煩人的知了還在嘶叫,這畢竟是炎熱的七月,黑夜終於恢復了它該有的寧靜,剛剛天上的月亮還是皎潔的明月,現在已經變成了一輪彎月,陣陣的微風不停的拍打樹葉,再過一個時辰這一夜即將過去。
現在是寅時初刻,宇文斌根本睡不著,也毫無睡意,他低下頭坐在茶几旁,一口一口的喝著冷掉一夜的茶水,他從不覺得這隔夜的茶水有一種苦澀的感覺,他披上外衣,輕輕地揉了揉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宇文斌是在想剛剛的打鬥場景,這一場打鬥,不經意之間,回憶起他兩年前在益州幫助當地的官府剿滅三山的時候,那一次,他整整兩個晚上都沒有睡覺,雲湖幫的兩位當家,武功極高,當時與他纏鬥了好久,因為體力不支才將他們拿下,送官法辦。
宇文斌想起剛剛衚衕里三人的的武功,地獄門為害一方,是如何短短兩年之內興起中原,並在各地開設分堂?這一點想必日後也會慢慢明白。其實刀劍雙殺二人武功也並不差,只不過他們二人的武功都是剛猛類型,兩人也過於死板,如果說今日碰上了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此二人十招之內,必定身首異處。
且說,這個身份撲朔迷離的小乞丐,身法矯健,宛若游龍,再說此人身上必定有三種以上的武功,第一種武功是如此飛快的輕功身法,比起宇文斌來,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二人如果真是對手,那一定很危險,第二種武功是小乞丐如此機敏靈動的點穴手法,必定熟悉人周身的各處要穴,第三種武功是配合點穴手法,打在刀劍雙殺二人身上的掌力,索性還是小乞丐太過於年輕,假以時日,此種武功一旦練至化境,殺人一定是如砍瓜切菜,下廚房拍黃瓜一樣輕輕鬆鬆。
宇文斌想了半天,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思慮再三,他感覺這件事一定不會和這場打鬥一樣簡單,日後的江湖會如何?他又該何去何從?
如果說宇文斌是個閑人,他自己一定會在心裡默默地同意,他本來就是一個閑人,此次來洛陽城,他每天都很享受,每天都在到處瞎逛,他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到處惹是生非的人,他是真的只是無所事事。
江湖上的好多人都追求名利,並且毫無底線,為了自己江湖大俠的名聲,干遍了這世間的惡事,只有一部分、極少數人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宇文斌多希望和這些江湖上的清流交上朋友,哪怕這一生只能是一面之緣,那就非常的開心,做夢也能笑醒。
宇文斌不想證明自己的本事,他真的只為了自己活得瀟洒,活得開心,哪怕這一生都默默無聞,人活一世,他只想這一生無災無病。
如果說江湖上的人都認識一個叫宇文斌的人,那他可能真的是江湖第一大閑人。
宇文斌推開了房門,走了出去,他走到了高升客棧門口的水車旁,這個時候,是卯時初刻,街道上空空如也,陣陣清風吹過,街道旁小河邊的柳樹隨風而動,像是女孩的小麻花辮一樣,這個時候,伴隨著三聲雞鳴,天邊閃著一束微光,像是被暈染的水墨畫一樣,不像純黑也不是純白,黑白之間交換,黎明的太陽透過雲層慢慢的直射在宇文斌臉上,他沒有喝酒,更沒有喝醉,但是他的臉此刻就像是剛剛塗抹過胭脂的大姑娘的腮紅一樣。
黎明的陽光,一點也不熱,還有一陣清風輕輕拂過面頰,太陽光照射在高升客棧門前的小河裡,小河裡的水慢慢的流淌著,水車稀里嘩啦的輸送著清水,客棧里的用水都是來自這條小河,當年開客棧的時候並沒有在後院打井,因為後院是馬廄和大車棚子。
卯時末刻,高升客棧的店小二拆卸掉門前的木板,他們準備開門做生意了,店小二看見河邊的宇文斌上前問道:「難道宇文公子一夜都沒有睡覺,昨天夜裡並沒有人從店裡出去,半夜連一個起來撒尿的人都不見,你是飛出去的。」宇文斌點頭笑了一笑,手指頭指了指客棧後院二樓的窗戶,回答道:「你看見了,我就是從這裡飛出來的。」
天大亮,太陽依舊很強、很熱,宇文斌走在大街上。
辰時,商販們和酒樓做生意的早已在大街上擺好了攤子,陽光越來越熱,人也越來越多,宇文斌在混沌攤子前的桌子上坐了下來,攤主慢慢的走了過來,面帶微笑道:「客官,今天要吃點什麼,還是老樣子,混沌還是麵條。」宇文斌摸了摸鼻子,揉了揉眼睛道:「連續吃了四天的混沌湯水,我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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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膩了,我只想請你幫忙做一碗蔥花雞蛋湯,再來一個燒餅,足矣。」
蔥花雞蛋湯和燒餅沒過一會就端到了桌子上,香噴噴的一直冒著熱氣,和今天的太陽一樣熱,幾乎每天都在炙烤,如果還能在下一場大雨,在這樣的七月流火天氣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這一陣風和剛剛的不一樣,沒有熱氣,更沒有街道上食品的煙火氣,彷彿是一陣殺氣,感覺越來越近,越來越強烈。
巳時,四個人,四個黑衣蒙面且臉上帶著鬼面具的人,打破了熱鬧的街道,剛剛還在買菜討價還價的大娘不見了,這個做麵條的攤主去了哪裡,他也不見了。四個鬼面人抬著一頂轎子,但是確實又不是轎子,是用白色的丈二絲巾圍城的紗帳,這確實不是轎子,它就是一個座椅。
白色紗帳里的人,咳嗽了一聲,並用渾厚的聲音道:「把我放下來,我要吃早飯。」
這個聲音非常的渾厚,且這個人的武功一定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坐在一旁的宇文斌非常的疑惑,這個人真的是江湖上的高手么?實在是一點都不像,因為他確實很招搖。
強光暴晒著屋檐上的瓦片,突然有一人擋住了宇文斌臉上的太陽光。
這個人是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臉型不算胖,也不算瘦,不是方的,也不是圓的,是個長臉,肩膀很有力氣,身高約六尺有餘,身材很健碩,孔武有力,看上去很機敏。
他在屋檐上,這個人用手一片片一片的揭掉屋檐上的灰色瓦片,朝著那一頂紗帳轎子砸去,就在這個時候,坐在轎子里的人迅速的接住所有扔下來的瓦片,一掌打出,剎那間,所有瓦片都變成齏粉,一團灰渣落在石板路上,屋檐上的人身法奇快,飛身落在街道的石板路上,指著轎子罵道:「你們地獄門無恥、不要臉、喪盡天良。」
宇文斌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心中狂喜,只看見對面這個罵人的就是昨夜在衚衕里的小乞丐,今日又看見了,不過現在他有點好奇,昨夜還穿著破衣服,身上臭烘烘的乞丐,現在赫然是一位乾淨的黃臉漢子,收拾的很乾凈,沒有鬍渣子。
轎子里的人一動也不動,哈哈大笑道:「不就是殺了個把人,老夫我踏足江湖三十年,在我手裡死掉的人,我自己都數不清,黃口孺子,快快滾開,你在出言不遜休怪我出手毒辣。」
黃臉漢子聽了這話,表情猙獰道:「我此次趕來就是為了搗亂的,偷光你們地獄門的東西,誰讓你們危害一方,狼心狗肺。」轎子里的人怒道:「我地獄門的閑事,豈能讓你一個外人去說三道四,今日我司徒恆殺你,是你欺我太甚。」
黃臉漢子哈哈大笑道:「那你殺我是欺人太甚,我要是殺了你就是替天行道了。」剛剛還泰然自若的司徒恆,此刻一聽到這替天行道的四個字,終於坐不住了,一掌打出,紗帳掀起,起身飛出轎子,一掌直接打在黃臉漢子的右邊肩膀上,黃臉漢子閃身掠過司徒恆身後,手掌變為指尖猛攻司徒恆的膏肓、膈腧二穴,但是,還是被反彈回來,司徒恆哈哈大笑道:「年輕人,你的點穴手法,練得還是不夠火候。」
話音剛落,司徒恆一掌打來,落在黃臉漢子胸口,將黃臉漢子打出三尺開外,此時此刻,坐在攤子旁的宇文斌再一次扔掉了手中的碗,他有點驚訝,心裡一直在想,江湖上近幾十年出了這麼多高手,師傅卻從來不講,也不讓下山,更從來不讓自己惹是生非,這次能下山,全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太陽光照著石板路都能反光,熱鬧的大街上,黃臉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大叫道:「你這老怪物,好不要臉,這次不算,你年紀大我幾十歲,武功肯定比我高出好多倍,你剛剛明明使用了護體神功,難怪我是怎麼都點不到穴位。」司徒恆轉過身去,輕身躍到轎子前面,眼神毒辣的遠遠看著黃臉漢子,哈哈大笑道:「你是個武功很不錯的年輕人,剛剛你本不該用點穴手法打我,如果互相比內力你可能有半分能贏我,如若比掌力,你未必會倒在地上,下回我再次見你,絕不饒你,我在江湖三十載,這是第一次讓一個人在我過大壽時,騎在我頭上拉屎撒尿,請你永遠的記住,我是地獄門的活閻王司徒恆,閻王叫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
話音剛落,司徒恆就進了轎子,隨著一聲咳嗽,抬轎子的四個鬼面人雙掌用力,腳下一躍,飛身而起比瓦舍的屋檐還要高,他們的身法如此之快,不一會就消失在太陽的光線里,遠遠的看不見了,剩下的當然只有太陽光。
黃臉漢子沒有受傷,一點都沒有,完好無損,身上的衣服也是乾淨的,他竟然能在如此炙熱的石板上坐了這麼久,想必是屁股和臉皮一樣厚,他最喜歡乾的事就是做梁上君子,他和宇文斌正好擦肩而過,還向宇文斌笑了一笑,但宇文斌確實不認識他。
宇文斌站在大街上一動也不動,整個大街上恢復了剛剛熱鬧的樣子,買菜的買菜,賣菜的賣菜,擺攤的一直在伸著脖子吆喝,整個街道全是嘈雜的人群,宇文斌站在剛剛打鬥的街道上一動也不動,此時,他就是個木頭,只有眼珠子是活動的,他在笑,又搖了搖頭,遲疑了好一會,他將手背在身後,弄了弄長長的頭髮,向街道中心最繁華的西市走去。
黃臉漢子去哪裡了?他走的飛快,這次他沒有跳到屋檐之上,這是大白天,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現在已經是午時了,街道上賣涼茶的攤子是真不少,這個時候,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剛剛走路飛快的白面書生。
宇文斌坐在茶桌前,正喝著涼茶突然說道:「天氣這麼熱,像是要把人曬化了一樣,這位兄台要不要喝一碗涼茶歇一歇啊。」黃臉漢子停住腳步,他坐到了宇文斌的對面,兩人互相看著,黃臉漢子道:「兄台叫住我,莫非是要請我喝涼茶,那我卻之不恭了。」宇文斌笑道:「你這個人還是蠻有意思的,敢問兄台貴姓。」黃臉漢子連續喝了兩碗涼茶,他又向攤主要了一碗,咕嘟……咕嘟……咕嘟,坐在一旁的宇文斌又笑了,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個黃臉漢子到底是誰,黃臉漢子打了一個重重的嗝,然後放下茶碗,拱手向宇文斌道:「我就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飛檐走壁,偷遍了千家萬戶的小偷,江湖上抬舉,他們都叫我盜俠,我叫白煜,見過公子,謝謝你的涼茶。」
白煜說完了話就起身要走,但卻被宇文斌叫住,宇文斌道:「白兄且慢,久聞江湖之上有個仁義的小偷,只偷商賈巨富,原來他們說的就是你,真的是久仰,百聞不如一見。」白煜道:「不必恭維我,我知道你的名字,兩年前,我也在益州,自然知道你和官府聯手,一舉拔掉了三山賊寇,對於朝廷來說,這算是奇功一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為朝廷做事,但你確實不是朝廷的人,你走之後,益州的大街之上,尋常瓦舍說書人都在茶館說你是少俠,你就是白衣神劍。」
宇文斌低下頭,一句話也沒有說,白煜又道:「當年在益州城,我是親眼見過朝廷派來的錦衣衛將好幾百名山賊小嘍啰集體砍了頭的,我扮作叫花,臉上抹了鍋底灰,別人肯定是認不出來的,更何況,我穿的破破爛爛,誰會去在意一個整天在城牆根下乞討的乞丐,萬人之中,你是顯得最礙眼的那個,你一身白衣,早已是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他們是販夫走卒,粗布麻衫的農民,錦衣衛的千人隊伍自然也是最好分辨的。」
宇文斌聽了好久,起身剛要出去,就被涼茶攤主攔住,自然是要付給人家四碗涼茶的錢,宇文斌順手就從懷裡拿出四枚銅板交予攤主。宇文斌和白煜走出小攤子,他們二人并行,大約走路走了半個時辰。
二人來到城西,城西確實有點偏僻,街道上的人確實沒有城東的人多,但是,城東卻沒有他們全洛陽最好的美食,白煜的肚子老是不停的發出聲音,在一旁的宇文斌摸摸鼻子,忽然笑道:「白兄,是你的五臟廟在搗亂,大概是餓了。」白煜很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挨餓的滋味確實是不舒服,但這卻是我人生最得意的三件事之一。」宇文斌道:「我就想知道另外兩件是什麼?」白煜轉過身去,面向宇文斌道:「人生之三大得意事,第一件是沒錢餓著肚子,第二件事是假扮乞丐,這第三件事自然就是偷光有錢人的錢,難道這不快樂么?」
宇文斌想了一想,這些事他都沒有遇到過,每天都是吃飽了睡著的,他更不需要去假扮乞丐,朝廷上次給的三千兩賞格至今都沒有花完,只是這一路上從幽州城繞冀州城而來,一路之上難民太多,自然不能直接每人給一錠銀子,索性只能是看到賣餅的就去包了他的小店,他實在是不知道這一路之上的難民有多少,包了多少家麵館,自己身上的三千兩銀票,現在還剩下多少,他不知道。
白煜道:「你和我之間,彷彿是劍客與俠盜,大俠與小偷。」兩人相視一笑。
陽光照在宇文斌的身上,透過一身白色的錦緞袍子,整個人好像是透明的,白煜的眼睛盯著宇文斌,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突然道:「宇文兄,你知道你的整個人像什麼?」宇文斌很是疑惑的道:「願聞其詳。」
白煜一本正經道:「你就像一個八尺高的大白菜,雖然在這世上沒有這麼高的白菜,但看你就像是白菜,身上一身白服,沒有別的顏色,如果說你像是一塊豆腐,確實是在侮辱你,因為豆腐用來形容人,確實是罵人的話。」
宇文斌很淡定,一直走在白煜的前面,他聽見了白煜的話,但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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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反駁一句話,因為他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白煜比他的個頭低那麼一點,但是身材卻要比他魁梧,這個時候白煜的肚子還在叫喚。
一個人在肚子餓了的時候,總是會在腦中幻想,什麼菜比較好吃,什麼酒味道更好,要吃點什麼東西能填飽肚子。一陣香味遠遠的飄來,是肉香、是酒香、是各種菜香,宇文斌站在太白居酒樓門口停了下來,轉過身去看了白煜一眼道:「白兄啊,白兄,難為你一路之上說了那麼多話,還不停的調侃我,現在是不是又餓又渴,你應該閉上嘴巴,省一省力氣,用來走路,如果說這裡不是街道上,也沒有酒樓,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或者是無邊無垠、一眼不到頭的大沙漠,你該如何?」白煜站在一旁望著上面的四個大字,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白煜低下頭道:「我都快餓死了,兩天沒吃飯了,還跟人家打架,體力當然消耗的很快,我知道你早就把我當朋友了,你現在又特別的有錢,所以啊,你就把我當成乞丐,施捨一頓飯給我好不好啊,大俠。」
宇文斌也許真的不該再搭理他的,白煜此刻好比是一個無賴,不僅偷東西,還騙吃騙喝,人的一生也許能交好多朋友,有窮的、有富的,但是,像白煜一樣真實不虛的人,他真的很少遇到,或許這一生就該多交這種朋友。
白煜比宇文斌走的快,早就走到了太白居酒樓的裡面,他隨便的找了一個沒有人的酒桌坐了下來,宇文斌也跟了過來,兩個人四隻眼,看著店小二,店小二道:「兩位點菜,我們太白居有時令瓜果和蔬菜,還有新鮮的大魚,各種特產。」
白煜聽也沒聽小二的話,直接大聲道:「我們要吃洛陽最好的,四斤老杜康,不要問別的,我們有的是錢。」宇文斌和白煜兩個人等了大概有半炷香的功夫,一大桌子菜就擺在桌上,白煜拿起筷子不停的吃著,半個時辰,都不見有放下筷子。
狼吞虎咽,他確實是餓了好幾天,到底是餓了幾天,宇文斌也真的看不出來,但是,從當下的情況分析,白煜確實是真的快餓死了,是好不容易真的吃了一頓飽飯,一頓真的山珍海味,和乞丐吃飯一點區別也沒有。
宇文斌也真的佔了白煜的福氣,來洛陽五天了,他只吃過混沌、麵條、客棧的酒菜,他很淡定的坐在一旁看了白煜半天,只顧著喝酒,偶爾動一下筷子,大部分的菜都是被別人吃光的。
白煜差不多快吃完了,桌子上還剩下一些殘羹剩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酒桌旁邊多了一群人,一群破衣爛衫的乞丐,白煜這回真的遇上了真正的乞丐,他望著這些乞丐終於放下了筷子道:「還有一些菜,剩下一點,你們如果想吃,那就給你們吧,不用客氣的,今天是這位宇文公子請客。」
乞丐確實很多,這些人從來就不是丐幫的,而是難民,宇文斌心裡酸了一下,他只顧著不停的喝酒,一碗接著一碗,四斤老杜康,還差不多剩下一斤多,也被難民拿去,他們一人一碗分了,白煜和宇文斌離開了酒桌,什麼話也沒有說。
末時,宇文斌和白煜走出太白居酒樓,他們繼續向大街上走去,又走了半個時辰,他們走到一家浴池門口,這次又是白煜先走了進去,宇文斌搖了搖頭,他感覺很無奈,也隨著他走了進去。
白煜和宇文斌在大池子里泡澡,這裡熱氣騰騰的,好像在蒸饅頭一樣,與空氣隔絕,只有一扇氣窗能看到外面的太陽,太陽依舊很曬,這裡有二三十個不同的男人,有老頭,有孩子,還有少年,這裡很安靜,整個澡堂子的大池子里沒有人說話人,只有泡澡的男人。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的出現,瞬間打破了整個澡堂子的寧靜,這倆個人都露著上半身,一個胖一點,一個瘦一點,兩人身上數十條傷疤尤為顯眼,白煜將毛巾敷在臉上,在池子里泡了好一會,宇文斌戳了戳身旁的白煜,然後道:「泡好了就出去吧,有人要趕我們走,這裡人都出去了,現在熱水池裡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白煜拿起臉上的毛巾,朝著門口的兩個人看去,笑了一笑,就在這個時候,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那個胖子道:「天太熱,我要泡澡,快給爺讓路。」白煜一聽這句話,順手就抄起水池裡的水打個過去,站起來道:「又是你們兩個人,胡作非為,看來狗肯定改不了吃屎了,昨天,晚上在衚衕口,看來是一點記性也沒有。」
光著膀子的瘦子道:「二弟,這是我們仇家送上門來了,他是昨晚打我們的乞丐,現在搖身一變,就已經不是乞丐了,既然遇見了,那就更不能放過了,回去怎麼和宗主講。」白煜和宇文斌出了水池,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此刻,浴池門口的街道上,站滿了行人。
街道大路的中間現在站著四個人,宇文斌和白煜的對面也有兩個人,兩個人其中一個拿刀,另外一個人拿劍,四個人對視了好久,拿刀的人道:「我們是地獄門的左右護法,我是鍾曠,這位是我二弟師秀,其他人閃開,不傷及無辜,我們要和對面這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比比拳腳,講講道理。」
話音剛落,這圍觀的人就少了一大半,只有少數人,遠遠的躲開,宇文斌站在一旁看著,一句話也沒有說,只見鍾曠和師秀刀劍互攻朝著白煜面門打來,白煜用手接住一刀一劍,來回交叉,雙腿直踹著二人胸口,五招以內不落下風,鍾曠掠過白煜頭頂一刀劈來,白煜直接以左手點穴的指頭夾住,師秀一個箭步飛過,一劍劃過白煜胸前,白煜右手一掌拍在師秀胸前,直接倒地,一個反手出掌打在鍾曠臉上,白煜趁著兩人倒地之餘,上去就是一人一耳光道:「你們武功不如別人就算了,還老欺負平民百姓,你們地獄門除了你們宗主就沒有別的高手,我實在不想和你們糾纏,趕快走吧。」
宇文斌在一旁看著,走向前去問道:「你怎麼不用你的游身點穴大法,卻用了風雷掌這種武功,難道你的掌力比你點穴的手法還要好。」白煜道:「被你看出來了,點穴大法卻不常用,對付如此小人,風雷掌就夠了,何必你死我活,地獄門像這些小嘍啰太多了,小懲大誡就可以了,不到萬不得已,何必面紅耳赤,以命相博。」
太陽漸漸的快要落山了,夕陽已近,天邊的雲層被太陽染得血紅,紅光照射在青瓦白牆上,現在已經是傍晚,街道上煙火氣不絕,就在這個時候,一人一馬從遠處飛奔過來,路人慌張的給他讓行。
騎馬的是個老者,他望著宇文斌,突然勒住韁繩,從馬上下來上前拱手道:「宇文公子,是否認識老朽,高升客棧匆匆一別,我家大小姐讓人在大街上打聽公子足跡,不想在這裡遇見,實在是緣分。」
宇文斌上前仔細一瞧,對老者道:「原來是福伯,別來無恙,你家小姐可好。」福伯道:「我家小姐說感謝宇文公子送回,為感謝宇文公子,讓我打聽你的足跡,碰巧在這裡遇見。見到公子后,還請寒舍一見。」宇文斌道:「我自然會去,但不是現在,請你回去轉告你家小姐,等我有空,一定登門叨擾。」話一說完,杜府的管家騎馬遠遠離去。
晚上,宇文斌和白煜回到高升客棧,卻看見門前有數十匹好馬拴在柱子上,他走路走的很快,白煜心裡很疑惑,難道是他口裡的那位大小姐追來了?還是真的是急事?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宇文斌這麼著急,走路很急促。
高升客棧裡面坐著十個年輕人,一眼看上去,讓人感覺很奇怪,他們十個人腰間都別著配刀,這個架勢,真的不像是來找人的,卻像是來拆店的。有一人直接拉住宇文斌,走向客棧的角落,兩個人說了半天話,從這人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這件事很嚴重,卻不是一般的緊急之事可以與之相比的。
白煜站在門口看了半天,拿刀的十個人從他面前走過去,騎著門前的馬,揚長而去,不見蹤跡,白煜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一個空桌子坐下,宇文斌也走了過來坐下,白煜看了一眼宇文斌道:「你還認識這群人,這幾個穿著粗布衣裳,卻不是農民,十個人腰間跨刀整齊,一看就不是江湖人士,因為江湖上的門派兵器不會如此的一致,從配刀上的雕花紋飾樣子可以看出,這是朝廷錦衣衛的綉春刀,難道你是朝廷的密探。」
宇文斌看了一眼白煜,笑了笑道:「你和我走了一天的路,你腿不累么?你不口渴么?喝口茶歇一歇吧,聽我慢慢講,你的觀察力確實是很敏銳,這一點我不如你。」白煜搖了搖頭,哈哈大笑道:「我是小偷,每次都在深夜裡偷東西,如果沒有觀察力,我會去偷一個不值錢的東西么?」
宇文斌道:「我現在就回答你的疑惑,這幫奇怪的人就是錦衣衛,他們找我來是為了一件事,五天前的七月初一,朝廷的四十萬兩軍餉在汝州被劫,現場無一活口,這事已經傳到皇帝耳中,命錦衣衛十天破案,錦衣衛指揮使首領姜鵬是我的朋友,請我幫忙,但此時我也是一頭霧水。」
白煜道:「你還是和朝廷走到了一起,我們武林人士怎麼能和朝廷有瓜葛,你不怕被武林同道唾棄。」宇文斌摸了摸鼻子道:「管他朝廷也好,江湖也罷,朋友有難,我不會袖手旁觀,如果是你有困難,我也會去幫助你,我們是好朋友,姜鵬也是一樣,哪怕是毫不相關的人,如果有困難,如果我力所能及,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白煜看著宇文斌道:「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我也不好意思再說這種話。」
宇文斌和白煜兩個人互相嘆氣,看著天上的月亮,許久都沒有說話。
(本章完)